最后,在萧起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开始加拍——他自己感觉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可牧震那话真有点吓着胡导,压着他休息了一个多小时。
第27章
027
这是胡导一拍脑袋想起来的剧情,没剧本,甚至全剧杀青后,这段有没有还不一定,但没有谁敢不在意。参演的萧起和牧震完全根据胡导的口头解释,理解接下来要拍摄的内容,胡导还给了他们自己添加台词的自由。
萧起和牧震商量了十几分钟,大概其敲定该怎么演,两人粗略试演了一遍,胡导点了头。这才把化妆师叫来,说明白了他们要的感觉。主要需要化妆的是萧起,他站在那,化妆师给他身上喷水,给衣服营造出一个湿透的感觉。
喷出来的湿衣服没有刚才过河的湿衣服冷,但毕竟他们是在河边上,河风吃过来,那滋味极其的酸爽。化妆师本来还要把他的唇化妆成浅色,结果一看……不用了,已经自己变白了。
化妆师离开,各部门就位,开拍!!
后边的大部队还在过河,已经趟水上来的李忠华,就直接跪在岸边上了,太冷了!他把蜷缩成了一团,上下牙打着架,鼻孔和嘴巴呼出的是一团团的白气。
过了河的班长乔二牛跑了过来,伸手拽他:“李忠华!起来!”
“冷……”李忠华哆哆嗦嗦的把手递了过去,可他身体根本抻不直,寒冷让他全身的骨头都不听使唤。
“起来!你刚才那股子气势呢?!快跑起来!动!你这么躺着暖和不了,只会被冻死!”乔二牛直接把李忠华拽起来了,驾着他一条胳膊,强扯着他朝前跑,“迈开脚!跑!动起来才能活!快跑!”
李忠华咬紧牙,眉目间也有些扭曲,在乔二牛的支撑下,努力让自己动起来,冻白的嘴唇被他咬得发红,终于,他踉跄的跟上了乔二牛的脚步,也跟上了部队。
“卡!过了!过了!”
听见胡导的声音,萧起自己就想朝帐篷跑,可牧震拽了他一把,接着直接把他抱起来了!
萧起:喵喵喵?(=ω=)发生了啥?
辛迪举着棉大衣在后头一路狂奔,才来得及在进帐篷之前给萧起裹上……等到躺在行军床上,裹成个棉球,喝完了红糖水,萧起还是懵逼的,只听见小张和牧震的说话。
“牧老师,麻烦您了,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小萧很轻的。”
萧起:“……”
剧组里本来想直接在河边把四渡赤水的戏都拍完,但胡导没同意,他认为那样演员找不到感觉,剧组也可能因为重复的场景而使得剧情缺少新意,还是按照剧情进展分开来拍摄。
于是七天后,大队人马终于离开了河边,虽然不用被河风和河水折腾了,但要么穿着草鞋和单薄破烂的衣服背着行囊狂奔,要么是穿着更烂的衣服在战壕里打仗吃土,一样也不轻松。
——配角和群演的服装还不需要那么仿真,镜头前面的十个人,却必须一丝不苟。
所有人的脚都真的磨出泡来了,还有人的脚真长了冻疮,这些也都被镜头记录了下来,有的成了剧情,有的就是日后的花絮。
萧起脚上也起泡了不止一个,而是一片,还是参与拍摄的战士帮他挑开水泡后烤干。因为他每天一定泡脚,所以冻疮倒是很幸运的没出现,可脚上不知道怎么弄出了好多小伤口。拍到艰苦剧情的时候,都不用酝酿啥感情,那种“再苦再累我也要咬牙忍着!”的感觉完全是真情实感。
“小萧,给,这是我老婆寄来的护手霜,你拿去擦脚吧。”
他们现在拍摄的地方比较偏,能租到的最好的酒店也不够所有人都住的,主要演员也得两人一间。萧起跟董长民老师抽签抽到了一间,→_→牧震当时一脸的失落。
萧起接东西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可董长民后半句话差点吓得他把东西扔出去:“董老师……”
董长民让他逗笑了:“我就是让我老婆寄来擦脚的,拿去用吧!我也每天都蹭你的汤喝。”
“谢谢董老师。”
“光谢什么?擦啊,总不能你还等着我给你擦吧。”
“我擦!我自己擦!”萧起赶紧坐床边开始脱袜子,董长民看他那样子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逗萧起这么个乖孩子确实挺愉快的~
敲门声响起,董长民过去一开门,年纪最大的蒋毅铁老师进来了。
“老蒋,来,擦脚的护手霜!我老婆亲手做的,也有你的一份!”
蒋毅铁也不客气,拿过来之后还打趣:“你给我这份,你自己没擦过脚吧?那我先擦擦脸,虽然是老脸了,可怎么说咱们演员也是靠脸吃饭的不是?”
“哪能……没擦过呢?”
“呸!呸呸!”
“擦脸上的,你吐口水能把脸上的东西吐下来?哈哈哈哈!放心吧,没用过!你看,小萧不也在那抠脚吗?”
对于自己的威仪其实十分在意的萧起:“……”
QAQ抠脚……
蒋毅铁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指着董长民:“你说你个老董,也是年近百半的老人家了,你说这么不着四六的话,也不怕小孩子笑话你!”
“笑话好啊!笑一笑十年少啊~所以我一辈子都比你年轻~”
“废话!你本来就一辈子都比我年轻!”
十人班的演员之间感情都是越处越好的,蒋毅铁和董长民原来就是朋友,自然更没的说,如今这两位简直就是说相声的,但是……就屈从俊是个例外。
屈从俊是个老烟.枪,蒋毅铁肺不太好。这俩人抓阄抓到一块本来也没谁多想的的,因为就算不考虑蒋毅铁的身体原因,按照礼貌,吸烟的也该给不吸烟的让路,想吸烟的时候去阳台、洗手间或者吸烟室,完了再回去。
军训十个人住一起的时候,几个吸烟的演员也能做到躲外边吸烟的,没在这件事上发生矛盾。
但不知道是屈从俊觉得蒋老师一个人好欺负,还是他的戏份被砍了一大截,他破罐子破摔了。到这边住酒店后,他一点顾忌都没有。在客厅,在卧室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甚至临睡觉前躺在床上吸烟,他们那个房间,成天都是烟熏火燎的,一开门能把人冲一个倒仰。
其他人为这件事劝过屈从俊,结果方崁和屈从俊差点打起来。当时劝好了之后,蒋毅铁就不再提这件事,而是每天晚上来投奔老朋友董长民了。反正酒店单人床挺大的,两张床朝中间一并,两位老前辈睡觉也没什么不良习惯,萧起对三个人挤一起没问题。
在那天隐晦的给屈从俊上眼药后——是的,萧起那天知道自己说那样的话会有什么结果,他是故意的,不是天然的——他都累得没精力再接再厉了,结果屈从俊还一个劲的作死,萧起也是佩服的。
萧起:我自己的情商都够低的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笨啊。
《百战余生》是个多好的机会啊,一个普通的剧务都是在行业里能叫得出名字来的人。蒋毅铁和董长民是多好的人脉啊,两位都是老戏骨,没有流量,但人家在演艺圈里的地位其实一点都不差的。你自己的戏被一切再切,到底为什么,就真没一点AC数吗?
看这种人倒霉,萧起一点快.感都没有,只觉得腻歪。
又过了两天,剧情从一起拍摄拆开了。剧中的部队,在一次阻击战中,被打散了。萧起、牧震和董长民是一个组的,此时剧中的乔二牛是负伤状态,萧起和董长民要用担架抬着他走。
牧震确实是不胖,甚至还会被人误以为有些瘦,可他将近187的个头,一身都是特紧绷的肌肉,一百七十多斤的体重啊!那个担架也为了尽量还原历史,连帆布的都不是,那就是块门板,这东西重量也不轻,一人一门板加起来得两百多斤。
萧起:_(:з」∠)_幸亏这时候脚上的泡已经好了。
萧起就是个弱鸡,董长民虽然保持健身,可健身跟体力活不是一个意思。两个人抬着牧震,不但要走,还要跑,要说台词,甚至走高坡下低坡。胡导追求真实,还追求多角度镜头,所以两人根本不能用替身,镜头错位的福利也超级少。
萧起和董长民的脚底板好了,现在轮到手上磨出水泡了。
躺着的牧震也不好受,门板很窄,他是被捆在上边的,萧起和董长民抬他也抬得不稳,担架经常处于前后左右的剧烈摇晃中!直接弄得他晕担架了……
三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化妆师都简单了,只做点脏污的效果就好了。
“开拍!”
“空袭!”
这时候萧起和董长民该第一时间抬着担架朝树丛里跑,但是!两人这一瞬间脚步停下归停下,他们的表情却都是一片空白状态,很明显,两个人这是累过劲了,脑子木掉了。
胡导无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的原因,他没注意演员的状况,前面萧起和董长民已经抬着牧震来来回回拍摄了一个多小时的戏了,虽然之前有短暂休息过,但演员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第28章
028
但不能叫停,这场戏有爆炸,刚才爆炸已经开始了,一旦喊停很可能有演员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虽然爆炸的威力都被控制在一定程度之下,但还是有可能发生意外的。就把这一次当做拍摄分镜头,外加熟悉场景了。
虽然心里已经给这次拍摄打了叉,可胡导还是盯紧了镜头,并没有丝毫的懈怠。
“轰!”前面埋的□□炸开了。
两人同时一惊,总算是被吓得振奋起了精神,匆忙抬着担架朝路边躲。但孙大壮脚底下一个没踩稳,当时就摔在了地上,不但连累得担架落地,甚至李忠华也跟着坐了一个屁股蹲。把乔二牛捆在担架上的绑腿这时候还断了,乔二牛从担架上翻了下来。
压得极低的飞机从头顶上掠过,飞机机.枪.扫过地面,带起一排排烟尘。
“班长!”李忠华转身一个飞扑,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了乔二牛。孙大壮弯着腰蹲下身,拽住乔二牛肩膀的衣裳,李忠华赶紧也学着孙大牛的动作去抬乔二牛的脚,两个人拼命的把他抬下了大路!
胡导是很喜欢灵光一现的导演,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演员的。本来以为没了的剧情,现在这么一处理,到让他觉得更生动了些。胡导挺高兴,不用重拍一次了,金钱和时间都节省下来了。
孙大壮抱着乔二牛的头,李忠华抱着乔二牛的脚,两个人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看着已经重新变得一片蔚蓝的天空。
“唉……班长这烧还是没退,如果部队停下休息,我就去找点草药。”孙大壮摸了摸乔二牛的额头说。
“嗯……我会照看好班长的。”李忠华闷声应着,看了看烧得陷入昏迷的班长,再去看飞机远去的方向,眼睛里有泪珠闪烁。他很年轻,充满稚气的脸肮脏又憔悴,这反而显得他的两只眼睛越发的清澈明亮。
此时,这双眼泪的双眸中,没有畏缩,没有恐惧,只有……委屈,这委屈却又分明不是为了他自己——前方是有部队在浴血奋战的,也是有同胞在受辱受害的,为什么?国难当头,你们却要在自己同胞的身上耀武扬威?
“安全——!安全——!”有战士扯着嗓子一边喊一边狂奔了过去,所有人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大路上。两人默默的找回了门板担架,固定好乔二牛,回到大路上,看着前边的队伍,紧紧的跟上了他们的战友。
“卡!过了!”
赶紧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忙,把牧震放了下来。萧起跟董长民站在原地,脸上也没有痛苦之色,依然是麻木的,他们是真的累过劲了。本来两人的助理和工作人员是要把他们扶下去休息的,让胡导喊了停:“把椅子搬过去!就让他们在那坐着吧!”
可还没坐下,萧起和董长民两人几乎同时跟胡导道了歉:“胡导,对不住。刚才没笑出来。”
刚才那一段的最后,剧本要求他们回到大路上后,相视一下,大踏步跟上队伍。可刚才两人谁都笑不出来。萧起这个完全靠代入的演艺小白笑不出来,董长民这种老戏骨也笑不出来,太压抑了。
看得见的担架让他们的双臂僵直,双腿颤抖,但比不上一些看不见的东西……那些看不见的压得他们双剑垮塌,呼吸困难。
笑?萧起的眼泪全靠他眨眼,才破碎在睫毛上。董长民毕竟年纪大点,演艺经验更丰富些,可眉头也要能夹死蚊子了。
“你们这个拍得挺好的,我知道你们是完全入戏了……你们缓一缓,调节一下情绪,一会就把最后上路那一段重拍一遍,怎么样?”胡导本来想说这样就好了,又一想剧本上大笑是为了体现战士们的乐观主义精神。一点也不笑,哭丧着脸?还是再拍一下吧,到时候看哪个更符合全剧的基调。
两人都表示没问题,胡导就转身去跟副导继续商量拍摄问题去了。
董长民看萧起有点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萧,别担心,刚才你那表现是真挺不错的。”
董长民摔倒在地,把担架和萧起都带着一块摔的时候,以为这一幕就得重拍了,萧起突然冲出来护住牧震,他才反应跟着行动起来,他完全是在配合萧起。等躲到路边了,他是按剧情走说台词,可是又被萧起带着,心情彻底沉闷压抑了下去。
几十年的老演员了,他还真是头一回被一个小孩子带入戏。不过,单论戏龄,萧起也算是个老演员,所以也不算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