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萧起把温友功叫来了。
“温友功,朕听说,每年都会有很多穷苦人家把孩子朝宫里送,宫里要是不收,他们就自己把孩子割了?”
“是,莫说是孩子,还有长成了的大人,自己把自己割了进宫的呢。不过这些大人不好,好多都是犯了事,进宫来躲事的。且……陛下您想,都是大男人了,还能狠下心把自己割了,这种人都是心黑手辣的。”
萧起被温友功说乐了:“知道你小子不想让朕身边有新人,放心,朕也不想要这些大人。”
温友功脸上露出个特谄媚的笑:“奴婢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住陛下的。但奴婢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啊。”
“嗯,朕知道了,叫庞德麟来。”
“……”温友功脸上的表情,就跟痴情女撞见渣男跟小三幽会似的,果然他还是半路出家伺候人的,表情管理修炼不到位口牙~可温友功还是尽快调整了表情,老老实实的说了一声,“遵旨。”
萧起拿了块担心扔温友功身上:“把你那脸收起来,朕身边不会再有人,庞德麟管的是外头的事。快叫人去。”
“谢陛下赐给臣的点心。”好言好语不管用,扔一脸点心渣子,温友功反而笑了,开开心心的捡了点心去叫人去了。
叫来了庞德麟,萧起让他找一处皇庄,把皇庄里的旧人,太监宫女全部挪回到宫里来,庄头佃户,全部发卖!等把这个庄子空下来后,就一点点的买来年纪小的孤儿,宫里若有送来的孩子也全都送过去,不割!男女不限!
具体的规程萧起给他们写好了,就是类似寄宿学校的情况。老师吗,就找宫里的老太监。
让这些老太监教他们规矩,教他们忠诚于皇帝!教他们读书识字,刀.枪.拳脚。(没办法,现阶段萧起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不能教他们自由平等)
宫里太监的人才其实不少,除了洒扫打杂,伺候主子的,也分文武,掌印太监都是识文学字的,且都得学得极好,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力太监也都会武,而且武艺不见得比正儿八经的侍卫差。
“……你们宫里的人,不是最怕没个下场吗?年纪到了只能到那什么养慈庵里头住着去,但日后只要朕还是皇帝,就不会了。”
这些别说是被安排事的庞德麟跪下了,就是在一边站着的温友功都跪下了!别管真假,都呜呜痛哭,只是怕萧起看见他们一脸鼻涕眼泪膈应,都低着头。
太监是能认干儿子,但那得是得势的太监。况且,老太监让干儿子把钱财全都诓走,最后冻饿而死的事情,也不少见。所以太监再怎么得势,大多是宁可死也要死在宫里的,即便被砍了脑袋,那也比晚景凄凉好过。
“行了,别哭了。说好了,那些孩子你们可都得当自己的孩子好好教养,朕现在是没法子出宫,但两年后,朕必定能找到法子出宫。而且……明白告诉你,这些人才是朕真正要用的人。”
“奴婢知道!奴婢一定好好的把事情给陛下办起来!”
萧起第N次感叹,真的真的不怪皇帝爱用太监啊。太监也是真的真的比那些糟心的大臣好用啊!
外头要用的人练起来,萧起却也不能冷落宫里的这帮子。但也不能就让他们这么正常的上课,安生下去,得给他们找事干。
所以转过天来,这群孩子都回来了,上午上完了课,中午午休之后,萧起把他们都给召集起来了:“如今天冷了,朕听闻京城里有不少贫苦人家,吃不上饭,所以,有意开几个粥棚舍粥。”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个年纪大的站了出来:“陛下仁厚,臣回了家里,必定会让家中也开粥棚,且为朝廷捐银。”
“你以为朕这是在跟你们哭穷,打秋风啊?”萧起看了一眼,这年纪大的心思也太重了点,还自以为聪明,就算他真的是打秋风的皇帝,也不会当着他们这群娃娃要钱吧?私下里让家大人送钱不好吗?
那少年人听皇帝把话说得这么明晃晃,顿时臊了个大红脸,在旁人讥讽的注视里,讷讷的退了回去。
“听好了,你们可以自由组队,人多人少都无所谓,但要在明天组好。明天下午到朕这里来登记一下组队情况。登记完了,能拿到五百两银子。每组的人拿着这五百两银子,去给朕办粥棚去。”
一百多个少年,顿时顾不得如今是皇帝当面,与旁边的人私语了起来。不过有人是抱怨,有人是兴奋。
萧起也不打扰他们说话的性质,安心等着他们自己安静下来。
“不过,朕事先要说好了,粥棚从粮食采买,到搭棚子熬粥,舍粥。都得是你们自己干,如果出了宫,就把银子一扔,找你们自家的家仆代干,你们自己回去玩耍……那就别回来了。行了,就是这事,散了吧。”
等回到乾元宫,萧起吩咐温友功:“你去找几个不惹眼又机灵的太监,最好是出去后看不出来是太监的。明天出宫,盯着这些孩子。不需要盯太紧,大致看见他们怎么干活就好了。”
“遵旨!”庞德麟已经有事了,温友功虽然能在萧起跟前伺候,可多少有些郁闷,如今也得了差事,那自然是兴奋无比。
锦衣卫要有,东西厂暗戳戳的建起来也是无妨的。就是现在只有一个东厂,锦衣卫们还是娃娃……还是得再找个有能力的得用太监。
转过天来,一群孩子各自分好组了,人最多的一组四十多人,人最少的就十几个人。等登记好了,他们就出宫去了。
虽然萧起让他们不许找家里,可每组多少还是让家里帮了忙。少的也就是让家仆带着去相熟甚至就是自家开的粮店里头买粮食,多的那就是从家里借车、借人还借粮的。
最过分的也就是人最少的那一组,直接把银子扔给了家仆,他们结队出去玩了,这一组里的孩子,也是身份最高的。
萧起知道后,琢磨着这一个多月的宫中相处,他们面上虽然依旧恭敬,可因为已经跟皇帝处得熟了,所以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敬畏了。
萧起看了看名单,带头的是成安侯的俩孙子,成安侯乃是萧起的祖母家,他祖母是皇爷爷的容妃,死得挺早的。父皇继位后,对成安侯家多有封赏,但一直都是给钱财给虚名不给实职,萧起早先还想把这个祖母家立起来跟孙后的外戚打对台,在宫中的时候,对他们家的孩子多有关照。如今看来他父皇做的没错,这家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明日这十七个人要进宫,全都给朕拦住。跟他们说‘年纪小小就如此欺君,朕不敢留’。”
十七个孩子转天都一脸惨白的滚回家了,他们再小、再不懂事也是勋贵出身,很明白这么被赶回来还不如一开始就被撂牌子呢。
有这一句话的评语,可不只是无需进宫而已,这是这辈子都毁了啊!家大人也要背一个家教不严的名声,要上折请罪。
——大臣们欺萧起的事情其实不少,但总得盖一块遮羞布,孩子们做事却是遮不了的。萧起也只能对这些孩子才能拿皇帝的身份压下去了。
后头舍粥的日子,有心疼自家孩子,派了家仆去帮忙的,赶紧都叫回来了,只留侍卫之类的远远守着,以防出现骚乱,但单纯舍粥,孩子们是彻底得靠自己的手了。
舍粥时间最短的一组,半个月就舍完粥回来了。最长的,一个多月才舍完粥。
短是因为买的纯白米舍粥,长的是因为用的杂粮还收了野菜。
但无论长短,这些孩子回到宫里,看起来都比之前成熟了许多。
第54章
054
看着这些孩子,萧起忽然起了逗逗他们的心思, 板着脸问道:“朕说了不让你们用家里的家奴, 但朕说了不让你们雇人吗?”
众人:“……”
缩在人群里的牧震都愣了一下,他是尽量让自己泯然众人, 不多嘴,不出头, 可他也是真的没想过这个事情。那小皇帝这么说,是在点播这些孩子,让他们扩散思维, 还是闲着没事, 逗他们玩呢?但无论是哪种目的, 皇帝应该都是没有恶意的。
不止牧震,不少孩子都是这么想的。只能配合皇帝,行礼认错, 说一声:“臣愚钝。”
但也有些人是非得梗着脖子, 把事情辩个黑白的,刑部尚书李家的娃就是:“陛下, 您本来说的就是让我们去舍粥的, 舍粥为重, 自当一分一厘的银钱都该放在粥上, 花钱雇人……若花的钱少, 那与让家奴白干无异, 便如同成安侯家的两位公子一般, 乃是蒙骗陛下, 是欺君之罪。若花得多了,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他就是那个带领他们组买粗粮,又提议收野菜的孩子。
萧起先前还觉得这个李敬知晓人间疾苦,知道变通,在这一群小家伙里比较可用,现在看来……
“是朕的不是。”萧起笑呵呵的站起来拱了拱手,“朕不该什么事都拿出来与诸位谈笑,正该谨言慎行,朕在此向诸位爱卿都认个错。”
“不、臣……陛下能虚心纳谏,乃是大夏之福。”李敬绷起来的脸皮子放松了,站起来回萧起一礼。但这么一来算是把“皇帝有错”砸实了。
有些小孩子一脸成败的看着李敬,但有些就表情比较古怪了,他们那班的还有几个一脸为难的特意朝外坐。
——要是他爹这么跟小皇帝说话,那是没问题,但你是老几啊?
“行了,李爱卿快坐下吧。”萧起摆摆手,让李敬坐下了。这种的,以后萧起顶多把他放到御史台去,最好一辈子都扔在翰林院修书。
他和魏征那种劝谏皇帝的臣子不一样,魏征是真正找出皇帝不对的地方,他是只要皇帝说的不合他的意思就是错的,必须得让皇帝跟他的思想同步,信他,用他,才是对的。这跟邪.教其实也没啥区别了。这种人再怎么有能力,萧起也只会敬而远之。
“咱们不提玩笑了,接下来说说正事。”萧起道,下头刚还激动不已的李敬脸色就是一变——跟他道歉算不算也是玩笑呢?尤其看其他孩子一脸讥讽的看过来,他脸色更难看了。但皇帝在上头说话,他只能压着气在下面坐着,“你们在外舍粥,那可知道每日有多少人喝了你们的粥吗?这其中有多少是无家可归一无所有之人?有多少女子?有多少男子?有多少孩童,又有多少老人?朕也不要一个确切的数字,但你们能说一个大概吗?”
“……”完、完全说不出来!
一阵沉默之后,下面交头接耳起来。
“每天也就几十个人吧?”“我觉得怎么说也有一两百吧?”“不,上千都有了!”“瞎说,我觉得得上万!”
萧起喝了口茶,道:“既然诸位爱卿都对这件事这么好奇,那就查一查吧。”
诸位小朋友:我们一点都不好奇,真的。
看他们这个样子,萧起温声道:“朕虽富有四海,实则连自己脚底下京城百姓的生计到底如何,都不知晓。爱卿们还能十日一回家,看一看外边如何,朕却只能活在这围墙之内。想知晓市井之事,只能看一看话本。就是看话本也要小心,否则若是被母后看见,那也是要责罚于朕的。母后若是告知了阁老们,那更是大大的糟糕。”
孙后:我不是!我没有!我都见不着你!
阁老们:我们不是!我们没有!我们每天忙国事都忙不完啊!
(吴阁老:_(:з」∠)_老臣一直想告老来着)
萧起这话说得实诚,倒是让不少孩子想到了自己在家中时,看闲书或者贪玩被发现,被爹妈教训责打的场面,不知不觉露出了与小皇帝“自己人”的笑容。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臂膀与耳目,便代朕来查一查吧。不过这次的事情无需花费,朕就不给诸位银钱了。”温友功拿上来了一副简单的京城地图,上面分好了区块,“每个班认领一个区域,朕就给诸位两个月的时间,按照这个表格上,每个班按照抓阄选择一个区域……”
萧起现在拿出来的也是穿越者很多都使用的手段——人口普查!
“陛下,臣等可否前去开阳府查看户籍簿册?”忠勤公家,也就是女主家的长子赵岭站了出来。
“这是可以的,不过朕要的不是在籍人口,而是实际人口。你们若是只去开阳府给朕抄了个户口数,那可是欺君了。反正明年朕准备再招一群伴读入宫,你们若是愿意在那之前将侍读名额筛到百人之内,倒也是好事。”
“不敢,不敢!”提出的问题被皇帝否了倒是无妨,但小皇帝的口气怎么不太对呢?这是针对他们忠勤公家,还是因为对之前欺君的十几号傻子有怨气呢?
其余侍读们也赶紧站了起来,齐道:“臣等不敢。”
敢不敢的,反正这件事就安排下去了。
“对了,还没给你们这一回的奖品。”萧起笑着让内侍们端了托盘上来。
→_→这次的奖品依然如金花那样,中看不中用——明黄色的丝绦,这是系在腰上的,除了始皇帝的御用之物外,屁用没有。
话说萧起原来以为金花多了就没有奖品价值了,可这帮子少爷公子们还是都很有素质的,如果不是当月得到的金花,就不簪在头上。所以金花一直都是让少年们羡慕,少女们倾慕的对象。
这金丝绦不一样,大家都有啊。
不过也只是局限于他们这一百来号人,可想而知下次回家的日子,这些熊孩子们八成得挂着这条丝绦招摇过市。
唯一就是那位跟萧起呛声的李敬,见旁人与他的丝绦一模一样,面露不快,毕竟他们组可是舍粥时间最长的,但也没敢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