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湛十分清醒。
他甚至不像那个受伤的人, 特别冷静地先哄身旁有点慌的小奶狗。
“怎么?”黎湛甚至还有空轻笑, 趁着周围的人还没围上来有空说笑, “叫哥哥叫那么好听,吓坏了吗?”
易铂抿了下嘴, 所答非所问。
“还笑……你不疼吗?”
说着就在他身边蹲下,强行镇定地去看他伤口。
手指有点不自觉地发抖。
男人的囚服已经完全被血迹浸湿了, 近距离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后背皮肤一片狼藉。
想碰, 也无处下手。
医护人员很快围上前。
“嚯, 这伤口了不得。”
“厉害了啊, 黎神您忍一下,我们现在先把衣服剪开,立刻消毒。”
黎湛轻松道:“嗯。”
说着,他就坐在地上, 伸手把被挤到一边的易铂拉到自己身前。
那双蓝眼睛像是深海,此时深处仿佛酝酿着惊涛骇浪, 可是不仔细看的话,表面依旧波平浪静。
易铂垂下眼睫。
“为什么。”
伤成这样,你还能笑?
黎湛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吭声。
后边医护人员撕衣服的动作不小,湿红的布料被医生用镊子拿着从男人背后剥离。
肉眼可见地,被摩擦割裂组织和表面的皮肤,也随着布条剥落。
留下可以称得上是惊悚的血块和红肉。
易铂嘴唇抖了抖。
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这样的。
那个位置,他明明可以先躲开的。
或许是确实有些疼了,黎湛吸了口冷气。
虽然没出声也没说话,但易铂就觉得他好疼。
见人垂下眼,黎湛捏了捏他的手腕,“什么为什么。”
易铂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低声说:“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为什么非要扑过来……
那铁链虽然是道具,可也不是用蛮力扯就能随便扯坏。
原定剧本是有小幅度爆炸,何枭慢吞吞地解开铁链的扣子,然后淡然走出牢房。
易铂垂眸,看到男人两个手腕环绕着深深的割痕。
那是突然暴力扯断枷锁,道具在血肉中割裂的痕迹。
黎湛声音有点沉,“可是你躲不开啊。”
易铂:“……”
“宝贝,我都说过会保护你了。”
易铂声音有点小,“可是你也不必要用这种方式……刚才如果你拉着我跑开,那我们也会没事的。”
“那谁知道?”黎湛的眼睛沉了沉,一丝冰冷划过,“情况紧急,我不能赌到底会不会有二次爆炸,只有把你护住才安心。这次爆炸陈导已经三番五次要求重复检查,确保没有安全隐患,然而问题还是发生了。”
是谁在有目的的做这件事?
黎湛继续补充说:“刚才你头顶上方的架子已经开裂,爆破炸药很明显往你那边牵引布置。情况那么紧急,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我怎么敢赌那爆炸到底会大到什么程度?所以,这已经是最优解。”
易铂沉默一会儿,“最优解,你把自己弄成这样。”
“表面伤而已,也没伤到骨头,小意思。”
话刚说完,身后的医生都笑了。
“我说黎神,您是真男人啊,我们小护士可是你的粉丝,你看看她都掉眼泪哭啦!”
另一个医生说:“还小意思呢?碘酒酒精拿来,疼了你就知道是不是小意思咯。”
……于是易铂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毫不留情,镊子夹着棉花团,沾满刺鼻的酒精就往男人后背戳。
黎湛:“…………”
尽管没出声。
但还是微微皱了眉头。
这波操作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大片大片的红肉简直再深一点就能看见肌肉,有的伤口那么深,怎么能这么狠的往里面杵!
小护士都忍不了了:“啊啊啊,医生你轻点啊呜呜呜我好不容易有机会来看看黎哥哥怎么会是这个情景!”
医生见惯了:“长痛不如短痛,要不是怕有人网暴我,就这大片伤口,我都能直接泼碘酒。”
黎湛很快控制好表情,一般人都能疼哭,他如今面不改色,甚至还能轻松挑眉。
“泼吧,棉团太慢。”
医生:“……嚯。”
小护士:“啊啊啊不行呜呜呜呜。”
易铂手腕颤了颤,没抬眼,“你……不疼吗?”
黎湛淡淡道:“疼,不过没关系。”
易铂不太认同,抬眼凝视着那瓶酒精:“这也能没关系?”
小奶狗的声音微微飘起来了一点,黎湛知道这是心疼自己了。
不过我这点疼,跟你比起来算什么呢?
黎湛淡淡来了句:“你心疼我吗?”
易铂:“……”
他别过眼,转移话题,“我让艾玛查查这次爆炸是谁从中做鬼。”
艾玛很快回复:阁下,皮特看到凌卡娱乐的经纪人张涛曾经出没在爆破组附近,或许此事与他有关,我再找找证据,之后向您报告。
眼瞅着小奶狗发完消息,海似的的眼睛深邃不少,黎湛轻笑一声说:“觉得是张涛?”
易铂手指紧了紧:“你怎么知道。”
等身边的医生护士都撤了,黎湛才淡淡回复。
“几年前,萧氏的一个建筑项目在拆除原建筑物时也出现了类似问题,当时,负责该项目的人是司建成。”
易铂想了想,司建成是……很早以前的萧叔叔的司机?司浩瀚他爸?
“司建成当时负责一些后勤工作,久而久之也接触了一些项目。那件事情一出,他就被解雇加拘留了,但那件事情如果酿成大祸,那么最终受益人是凌氏集团。我怀疑凌氏集团与他有勾结,但一直也没有实际证据。这次的手笔看着也相似,毕竟张涛中午到场,下午就出了这件事,实在不能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易铂瞳孔缩了下,“你知道是他,怎么还不去把他……”
把他怎么样呢?
黎湛耸耸肩,“一时没证据。而且解决他急什么?就这点小伤也影响不到我。”
说着就站起来,还扭头瞥了眼自己的后背。
看完,还懒洋洋地对陈导喊:“陈导,要不就顺势把何枭越狱以后,和颜朗对打的戏拍了算了。反正两个人的打戏也非常刺激,不是说两人浑身是伤,遍地是血吗?我这还不需要特效妆了,省事——噢,尽快啊,不然一会儿结痂了看上去就没那个效果。”
陈导:“啧,不愧是黎神。OK,那速度转场。”
易铂觉得有点窒息。
这血淋淋的后背不疼吗???
你还能笑?
还能借着伤口让我去打你——
让我继续和你拍戏!
你疯了是不是?
易铂不可置信指了指男人的后背:“这怎么能再继续拍下去,你的伤口甚至还没包扎,我……”
“我不是说了没事吗?”
黎湛漫不经心的,深邃的眼睛没有看易铂。
他自顾自的说,“不疼,可以拍。”
说完,还拿出手机发微博。
易铂眼睁睁地看着他风轻云淡地说瞎话。
黎湛V:大家不用担心,爆炸是剧本安排好的,小视频里也不是我的血,只是有一幕剧情需要放的血包,第二集《利剑》记得按时看。
湛海都在盯着黎湛的微博,于是瞬间爆了。
【啊啊啊哥哥吓坏我了】
【我都吓哭了呜呜呜生怕你有什么问题】
【没事最好!一如既往的爱你!】
【哇,那是合成的小视频,博主为了博眼球吗?居心何在哦。】
【嗨,就是想蹭哥哥热度嘛,这种事也常见。】
……
易铂看着网上的一片和谐,再看了眼男人血肉模糊的后背。
不可思议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明明都……”
黎湛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
他声音低沉又柔和。
“宝贝,你是在心疼我啊。”
易铂一如既往地沉默。
“我疼,你会心疼我。同样的,你疼的时候……我也会心疼你啊。”
“……”
“你被欺负了之后不也是照样上台去笑吗?而我甚至都不用去对他们笑,只要发一条微博就完事大吉,有什么不好?”
“……”
“这就是工作,工作就会出意外。”
黎湛原封不动地用易铂自己说的话怼了回去。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皮肉伤我又不是没受过,爸以前把我送去特训受的苦比这厉害多了——”
顿了下,黎湛淡淡道:“我也习惯了。”
你不是习惯了疼吗。
我也是。
只是我不喜欢看你疼。
现在看来,你也不想看我受伤。
那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吗?
两人僵持在这里。
过去好久,易铂才艰难开口,“你这次受伤是因为我。”
如果我没想错,张涛本来是冲着我来的。我退圈就算了,但既然回归,那凌卡娱乐不会愿意放任我在外‘嚣张’的——毕竟他们认为,我的名气均由他们铸成。
现在回来,无疑是和凌卡新艺人抢热度。
他们没理由愿意看我人气重回巅峰。
黎湛喉咙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你以前被欺负……不也是因为我?”
那双蓝眼睛怔了怔,没吭声。
黎湛说:“宝贝,能感受到吗?其实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你现在希望我怎么样?”
易铂低声说:“包扎伤口,去休息。”
别拍了。
“嗯。”
男人勾勾嘴唇,“好,那不拍了,我们去休息。”
易铂没想到他这么听话,“……诶?”
随后黎湛靠近他。
“你不想让我逞强,那可不可以请你……如果再有疼有伤,就来找我——告诉我你受伤了,有伤心,也有难过。天塌下来别自己躲着,受伤也不要自己舔伤口。别把我当空气,行吗?”
男人直视着那双深蓝的海眸。
“偶尔,你能不能也想想我……”
第135章 他说
黎湛说完话, 易铂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从来没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过话。
或许以前哥哥也说过——
但明显,那会儿的我,根本没当回事……
或许是没听懂, 反正会说‘知道了’。
嘴上说的很多话都非常容易,但是人的体会却不会相同的。
只凭嘴说, 怎么能知道什么是心疼, 什么是感同身受呢?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就像黎湛无法体会易铂心底的孤独……
而易铂也无法体会黎湛的某些绝望。
幸好, 在戏里, 在镜头前, 每个人扮演着自己人生以外的角色。
而在入戏的过程中, 许多想法, 没准在哪一天就灵光一现, 情景交融——开窍了。
《利剑》第二集上映。
监狱里的生活看似平淡, 实际隐藏着重重危机。
第十队给颜朗的任务是找到国际特大珠宝失窃走私案的幕后组织。
那次走私案, 几个国家的特工共同行动,只抓到了一个何枭。
其他人……根本捕捉不到踪影。
而且何枭被抓到的时候, 就冷清清地坐在自己家里,擦着他干净的指甲盖。
国际刑警破门而入给他铐上手铐, 何枭还笑话他们是废物, 来太晚。
组织多次派人来撬开何枭的嘴, 用尽一切办法, 没用。
来探监的几个人,比如希伯来什么的,也都是三无人士根本查不到信息。
……
颜朗和裴七在讨论室里研究犯罪现场照片,还有从何枭家中搜刮到的证物:一堆比鸽子蛋还大的宝石。
裴七:“学长, 这么多宝石,讲道理随便一颗就能卖上天价吧?”
颜朗:“嗯。”
他的手里有几颗实物, 是组织领导秘密给他的,说要他妥善保管,和案件有关。
裴七:“哇,快给我看看,手里拿着几百上千万的东西,这种机会绝无仅有耶。”
他是很激动,但颜朗冷冰冰地瞅着那几颗晶莹透亮的宝石,跟看路边石子似的面无表情。
“行了,我再去和何枭谈谈。”
颜朗又单独拿着鸽子蛋们通过重重关卡来到何枭的牢房。
那人还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擦着干净的手指。
见颜朗进来,便懒洋洋掀起眼皮。
“宝贝长官,你天天来这里,是不是都想晚上跟我睡一起?”
他拍了拍旁边硬邦邦的铁床,连被子都没有。
“就怕你这细皮嫩肉的小身板……”
何枭审视的目光上下扫扫。
又勾着舌尖,舔了下嘴角。
“受——不——了——我?”
颜朗轻轻蹙眉,但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拿出几颗宝石放在手中。
“何枭,和我做无意义的拉扯只是浪费时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情报,劝你赶紧说出来。”
“哦?无意义的拉扯?”
混账似的男人提起脖子,好像终于有了点兴趣。
他的眼神在颜朗手中的鸽子蛋和颜朗下半身某处盯了片刻。
“……长官,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拉扯’?”
颜朗不为所动。
说这些,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