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关掉手电准备睡觉, 孰料他刚关掉, 宿舍里顿时响起来了“咔哒咔哒”的关灯声,还有人长长地出了口气,颇有点劫后余生的意味。
乔惟肖:“?”
你们这是在等我睡觉?
不过疲惫到了几点, 乔惟肖也懒得再思考那么多了,被子一拉就要睡觉,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像是在戳弄什么东西,喀拉喀拉的,奇怪中又诡异地带着点熟悉。
其他人本来都要睡了,又被这奇怪的声音给吵醒了,恼火地嘟囔道:“马勒戈壁大半夜的谁啊!”
乔惟肖被这个声音给惊醒了,混混沌沌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了——这特么的不正是阳煦撬锁的声音吗!
他在上铺,急忙低声制止道:“等等!”
“等等老宋,好像不太对!”学长还残存着一点神志,垂死梦中惊坐起道。
而离宿舍门最近的一个男生已经打开了门锁,强撑着眼皮道:“……啊?”
门口静静地站着个黑影,片刻推开门走了进来。
学长立马打开手电照了过去,来的人居然是……阳煦?
学长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坏人,他道:“怎么了?大晚上有什么事吗?”
被光芒照射后的阳煦有点不耐地动了动眉梢,他沉声道:“我的奴隶呢?”
接连清醒过来的其他人:“???”
奴什么隶??
乔惟肖七手八脚地终于穿好了衣服,直接从离地快两米的上铺跳了下去,落地十分轻盈。
他对众人连声道歉道:“没事没事,大家睡,不好意思打扰了。”
阳煦却强硬地扭过来了他的脸,掰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道:“我昨晚的惩罚是不是吓到你了,才让你今晚跑来别的男人的家?”
众人:“???”
似乎有一辆车开了过去?
半阖着的眼不动声色地扫过大眼瞪着小眼的六个人,嘲讽一笑:“呵,原来是嫌我满足不了你。”
顿了一顿,他掰着乔惟肖下巴的手更加用力,疾言厉色道:“可你居然一下找了六个男人!!好哇,乔惟肖,不愧是你!!!”
众人:“!!!”
不是错觉,这尼玛车轮子都轧我脸上来了!!
乔惟肖被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拽着他的衣服要把他拖走,然而睡着的阳煦不仅性格大变样,力气也变大了,他一把挣开乔惟肖,顺手将其双手反剪到背后,唇角一挑道:“好,我今晚就要让你知道,他们六个,加起来也顶不过我一个!”
乔惟肖恨不得撞墙:“你别胡说八道了!”
阳煦控制住乔惟肖后,挑衅地看向彻底懵逼的六个人,不屑道:“等我教训完我不听话的小奴隶后再好好收拾你们。”
说完他推搡着乔惟肖出了404宿舍。
徒留懵逼脸X6的几个人。
宿舍门自动回弹,门轴转动,伴着一声销魂嘶哑的“吱呀”声缓缓合上。
这声音终于把石化中的几个人给唤醒了,其中一个表情恍惚地看向了学长,哆嗦着嗓子道:“老张啊,乔乔惟肖是Alpha吧?他朋友是、是omega吧?”
学长顶着一脸的三观稀碎的表情道:“是……的吧?”
另一人感慨道:“我瞎了眼说什么贤惠!这阵势明明跟鬼.子进村似的,抢完了花姑娘就跑啊!”
还有人忧心忡忡道:“我们要不要追出去看看?他不会对乔惟肖做什么吧?”
学长回过神来了,急忙制止:“你可别。”
“怎么?他都叫他奴隶了啊,万一虐待乔惟肖可怎么整??”
学长一脸的高深莫测:“那叫主仆Cosplay,是小两口间的情趣,你个单身狗懂什么。”
其余人顿时恍然大悟,纷纷做拜服状:“原来如此,不愧是你啊!”
学长淡定微笑,捋了捋只有一小撮胡茬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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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被拽着回到了阳煦的宿舍,乔惟肖才终于推开了阳煦,罕见地生了气,顾忌着对门就是值班老师,压低声音道:“阳煦!”
阳煦轻“呵”一声,抱臂看向了他,“怎么,你现在是想对你的罪行辩解什么吗?”
乔惟肖看着阳煦这中梦游症的毒已深的样子就知道讲道理也没用,气着气着又笑出了声,道:“我真想把你现在这样拍下来,让白天的你看看。”
听到这话阳煦身体一僵,道:“你以为掌握我的小视频就可以威胁到我吗?做梦!”
阳煦把他按倒自己面前,就着窗外明朗的月光看清了乔惟肖后颈那个已经浅得快看不清的咬痕,冷笑一声道:“昨晚怜惜你是第一次所以轻了点,但没想到你这小贱人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去找六个Alpha,很好,你成功地激怒了我。”
说完他一把把乔惟肖推到了自己的床上,将之脸朝下按在枕头上,长腿一跨,动作颇为熟练地骑上了他的腰。
乔惟肖身上一沉,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到这声叹气,阳煦一停,问道:“你叹什么气?”
乔惟肖被压在枕头上,看到了枕头右边的几张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汉字,上面压着一支笔和一盏小台灯。
阳煦在梦游之前应该也在写检讨书。
乔惟肖的声音闷闷传来:“我真不知道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现在是凌晨三点,随着入冬,白日变短,黑夜变长,今晚的夜色较之前似乎也浓稠了不少,在仅有两人的宿舍里缓慢流淌,只有淡淡的月色破开黑暗,浅浅拂过乔惟肖的眼角眉梢。
白天的乔惟肖,虽然总是带着笑,但谁都能看出来那三分笑容下的七分疏离,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敢去惹他。
而晚上的乔惟肖,面对阳煦,却能拿出来无限的包容去纵容他的一切胡作非为。
所以说,他们这样算什么?
阳煦望着身.下的这个人,不知为何心弦一乱,心里莫名一慌,似乎有什么即将挣脱夜晚的桎梏要冲出来了。
乔惟肖察觉出来阳煦许久没有动作,有点不对劲,抬眼看过去:“怎么不说话了?”
阳煦阖上了眼,眼皮下的眼珠不安地转动着,睫毛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醒来了,双手却不安地揪紧了睡衣。
乔惟肖见状立马放轻了声音,努力在阳煦的威压下推开他坐了起来,扶住了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我、我朋友很少,”阳煦绞着自己的衣领,像个想要抓住自己的玩具却又摸了个空的小孩子,他睁开眼惶惑不安地看向了乔惟肖,“所以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乔惟肖唇线抿了下,右手绕至他的左肩轻轻按上,左手则握住了阳煦的双手。
他轻声道:“我没有生气。”
阳煦满脸的不信,乔惟肖凑近了些,对上阳煦没有焦距的朦胧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有点,对你这不开窍的脑袋有点无可奈何。”
阳煦歪了歪头:“开窍?你要打开我的脑子吃我的脑髓吗?”
暧昧的气氛荡然一空,乔惟肖无奈地摊了摊手:“看,就是这样。”
阳煦又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看到他这委屈失落的小模样,乔惟肖还顾得上自己什么,恨不得把心都捧出来全都送给他。
“阳阳,”乔惟肖低沉微哑的声音在黑夜与月色中轻轻响起。
听到自己的名字,穿透光怪陆离旋转变换的黑暗,仿若一道雷穿透了沉甸甸黑压压的乌云,在阳煦的脑海中闷闷响起。
他有点茫然,不得不扶住额头,才能稳住自己,抬起头看向他。
乔惟肖温柔地看向他:“没事的,你想做什么都没事。”
“做什么,都没事?”阳煦机械地反问。
乔惟肖说:“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
阳煦一直没告诉别人,他很喜欢乔惟肖的声音,就像在春天的时候,教室玻璃窗外,树木抽出新芽,在还料峭的风中瑟瑟展枝。
教室里,正在进行一场考试,坐着四五十人却寂然无声,唯有铅笔笔尖擦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响。
沙沙声或急或慢,间或一句话写完,笔端重重一点,和木桌发出轻而闷的一声“笃”。
然后,他听到这声音在他耳畔说:“因为我喜欢你。”
滚滚春雷炸裂,而雨却又轻又细的从云端飘落下来,落在身上痒痒的、柔柔的。
阳煦陡然睁大了眼睛,双眸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乔惟肖的面容。
第47章 你太可爱
“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仿佛带着热度, 落进耳朵里还烫人。
余音散之不去地在空荡荡的宿舍里袅袅回响着, 薄如轻纱的月色轻轻笼上来,浓稠的黑夜在这间仅有两人的宿舍里缓慢流淌,绕过乔惟肖认真的面庞, 拂过阳煦呆滞的表情。
一瞬间, 仿佛时间都被定格了。
为什么……乔惟肖会在我的房间里?
乔惟肖为什么会对我告白?
良久,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下,像踩破了初春湖面上那薄薄的一层脆冰, 带着无声却清脆的咔嚓声。
被那道动作惊动,阳煦呆滞地眨了眨眼,终于从那刚睡醒的漫长懵逼中回过神来了, 但表情还是很恍惚。
“怎么了?被吓傻了?”乔惟肖看着他轻笑一声。
听到这句话阳煦的眼角一抽。
任谁刚睡醒就听到一声比立白还白的告白, 都会懵逼的吧!
睡前宿舍肯定是锁了的,那么他能进来肯定是因为……我又特么地梦游了!
想清楚了这件事,阳煦又陷入了另一个更糟糕的困境中:他该怎么摆脱现在的局面?
但很快,阳煦又反应过来:乔惟肖告白,还告白的这么坦率这么肆无忌惮,肯定因为是对着梦游的自己说的,所以——我只要还装做梦游的样子不就行了吗!
可是……梦游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阳煦绞尽脑汁地回想片刻, 然后慢慢地抬起胳膊跟起尸似的直直伸着, 歪着脖子垂在了肩膀上, 动作慢慢吞吞地要下床。
孰料床上的那人直接笑出了声:“你是动画片看多了吗?你是梦游,不是僵尸。”
听到这句话的阳煦顿时僵住了,一时不知道是该放下手还是继续伸着。
最终他选择做梦游者里一朵不一样的烟花, 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自己就是这样的!”
乔惟肖无奈地笑了笑,道:“那你想好了吗?”
阳煦一时不察脱口而出:“什么?”
说完他又记起来自己是在梦游,应该不会这么快地回应,又紧紧闭上了嘴,半晌,闭着眼睛表情茫然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乔惟肖看他这辛苦演戏的样子,居然一时间都不忍心拆穿他。
乔惟肖右手托住左手的胳膊肘,左手掌则托着脸颊,一双桃花眼专注地看向了他,“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句话阳煦愣了下,还以为自己耳花了。
什么?
关于你喜欢我这件事,我是怎么想的??
这时候不应该问的是“想不想和我谈恋爱吗???”
一时阳煦也顾不上演戏了,忍不住睁开眼看向了乔惟肖,满是怀疑和不确定地上下打量乔惟肖,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乔惟肖仍带着笑,但笑容并不轻浮,双眸中却满是真挚与笃定,庄严得似乎不是在什么宿舍里,而是在教堂里,在神父注视下即将缔结婚约的丈夫。
似乎只要阳煦点头,只要他说一声“我愿意”,乔惟肖就会把那枚戒指掏出来,缓缓戴上他的无名指,然后在满堂宾客的欢呼声中深情拥吻。
阳煦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话来。
闭上嘴抿了抿,深吸一口气,似乎要鼓起勇气说出来,话都到舌尖了,滚了一遭又咽了回去。
他……他说不出口。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他、他怎么都没想到乔惟肖居然喜欢他!
阳煦拒绝过很多人的表白,他对那些存着异样心思故意接触他的人,能非常敏锐地察觉出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乔惟肖这里,他这个雷达失灵了。
又或者说是乔惟肖隐藏地太好?
那么我该怎么说?“挺好”?这不就是默认了吗!
“不怎么样”?似乎有点不够义气啊,毕竟乔惟肖平时对他也很照顾。
啊啊啊啊啊我该怎么回应啊啊啊啊啊!!!
乔惟肖正坐在床上看着他,忽然感觉床有在有规律地密集震动着,他顺着震感一路望过去,发现是阳煦在不安生的抖腿,床甚至都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就这动静,愣是没把阳煦从出神里给叫出来。
乔惟肖又看向了阳煦的手,只见他双手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床单,而眼睛紧张地乱转,视线扫来扫去,看天看地看窗外薄而轻的月光,就是不看乔惟肖。一抹绯色从耳根一路高歌猛进,火烧火燎地甚至蔓延到了脖子,整个人像一只蒸熟的螃蟹。
说实话,乔惟肖短短十七载人生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人表白,虽然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紧张。
然而看到一个比他更紧张的人,乔惟肖忽然就不紧张了,甚至还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