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小练习生们见状,形象也顾不上了,纷纷开始放飞自我。
偏偏这时底下一个工作人员抬起头来,玩笑着说了一句“导演,你家的鸡仔们都放出来了”。
谢沐然离得近,听了个正着,笑得不行。
连忙偏过头去,管理表情,然后用手拍了拍何子殊,示意他控一下场。
何子殊浅浅吸了一口气,半侧过脸,嘴角微扬。
再度抬手,贴在喉咙的位置,轻轻点了两下,朝着后台的方向说了一句:“保护嗓子。”
他的动作很快。
但摄影导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追着何子殊的手指拍。
所以镜头直接定在了他的颈间。
这位置半遮半藏,反倒牵出一种隐晦的暧昧和性感。
多年掌镜的摄影导演立刻觉得不妙,迅速切掉了镜头。
可已经来不及了。
等候区的小练习生们总算不敢喊了。
但台下的工作人员,被这镜头一刺激,纷纷朝他投来又兴奋又异样的目光。
拍就算了,你他妈还敢放大?!
放大就算了,你他妈还只拍了几秒?!
陆瑾沉站在何子殊身侧,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眸色微微一沉,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眼神。
默了默,最后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这人抬手点在颈间的手指上,戴着他的戒指。
这个认知竟让他觉得诡异的满足。
纪梵面上毫无表情地维持酷guy人设。
实际在磨牙。
队长真的,既不要命,又不要脸。
等到四人和正式导师简单寒暄了几句,才正式落座,录制也正式开始。
第一个出场的,恰好是乐青推出来的新人。
名字叫余洛,是这批练习生中人气和实力都在前列的选手之一。
表演结束,他整个人绷着,站得笔直。
给人整体的感觉就是中规中矩。
可就是因为太过中规中矩了,反倒显得拘谨。
没出大错,却没出彩。
几位正式导师评价完后,就把话题抛给了何子殊他们。
陆瑾沉放下笔,抬头:“很紧张?”
余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当初去选秀,去乐青做一名练习生,就是因为喜欢“APEX”。
而今天,这几个人都来了,就坐在台下,看着他。
这让他有一种课将将学到一半,知识都一知半解,但是期末考却突然来了的冲击感。
陆瑾沉语调平缓:“你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余洛心一沉。
整个圈子都知道陆队这人“不近人情”,没什么表情就是他最多的表情。
哪怕是再漫不经心的几个字,从他嘴里一转,自动就会带上慑人的气势。
余洛咽了口口水:“不太好。”
陆瑾沉:“哪里不好。”
余洛:“就…气息掌控的不太好,最后的时候和舞蹈有些衔接不上,落了两个拍子。”
陆瑾沉低头,翻了翻手上的册子,随意道:“还有吗。”
余洛挣扎小半片刻,摇了摇头。
陆瑾沉:“舞蹈落了两个拍子,在陈老师点出来之前,你自己发现了吗?”
余洛没答。
陆瑾沉抬眸,淡淡道:“你没有。”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尤其是后台等候区的小练习生们。
余洛在他们当中已经是金字塔尖上那一绺,还是陆瑾沉的直系后辈,都能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更何况是他们。
就在大家以为陆大队长要开始批评教育的时候,却听到一句“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所有人:???
场面开始窒息。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
才后知后觉陆队这招“无招胜有招”简直绝了。
这“不教育”比“长篇大论”吓人的多得多。
简直就是没有感情的魔鬼。
余洛腿有些软。
基本上“APEX”的老粉都知道,何子殊是陆瑾沉亲自带进“APEX”的。
余洛作为老粉也很清楚。
所以,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他竟然还壮着胆子,抬头扫了何子殊一眼。
心下疑惑。
如今的大魔王,在那时候也是被陆队这么选出来的?
真的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吗?
然后,他就看见不近人情的陆队转过头去,对着大魔王笑了一下。
余洛:“……”
何子殊拿起话筒,看着余洛,微微笑了一下:“为什么紧张?之前没出现过落拍的情况,这次舞蹈相较而言,难度差异也不大,是因为练习时间不够?还是因为…我们?”
“之前没出现过”、“相较而言”、“难度差异”。
这几个字连在一起,直接点破一个事实。
何子殊把他之前的表演都过了一遍。
这个通告满到明年的人竟然有空把他这种小练习生的表演都过一遍?!
余洛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甚至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被陆队怼了一遍。
他死死拿着话筒,手心开始出汗,可眼神闪着光:“练习时间够的。”
“可能不小心岔了步子,所以漏了两拍。”
否认了“练习时间不够”,却没有否认后面那句。
何子殊心下了然,的确是因为他们来了,所以紧张。
他轻声开口:“刚刚陆老师说的重点,其实不是落了拍子,而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这点。”
何子殊继续说着,可陆瑾沉耳边却只剩下一句“陆老师”。
当初他带着何子殊刚回乐青的时候,这人也喊他“陆老师”。
小心翼翼,可声音又软。
陆瑾沉低头,笑了一下。
下次得哄着这人再喊几声陆老师来听听。
余洛脑子晕乎乎一片。
近距离接触偶像,他深切体会到,不近人情陆大队长的“不近人情”,绝非浪得虚名。
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大魔王主唱何子殊却可以耐心到近乎温柔的地步。
这强烈的反差,让他有种化身尖叫鸡的冲动。
幸好他忍住了。
点评结束。
余洛回到等候区的瞬间。
全部练习生都围了上来。
眼神中透着浓浓的羡慕。
“哇!直系前辈啊!洛洛!何导师把你之前的演出资料都看了一遍!”
“对啊!快打起精神来!都看了一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师肯定眼熟你记住你了!”
……
所有人都以为,何子殊是因为余洛直系的身份,所以特意翻了他的牌子。
可谁都没想到,后来一个接着一个,何子殊都能准确的说出他们的特点。
不只是何子殊,纪梵、谢沐然,甚至是陆瑾沉,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也告诉大家,他们真的是以一个导师的身份来的,而不是嘉宾。
他们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也对练习生们负责。
就连节目组也惊了。
因为只是一期的荣誉导师而已。
说句难听的,哪怕四人只是坐在那里,随便点评两句,也绝对不会有人去计较什么。
可这四个人,却把这些在他们眼前根本不够看的小练习生们,放在了心上。
这个事实把所有练习生的信心全调了起来。
即便之前个人solo出了点差池,最后的合作舞台都空前的精彩。
节目录制完毕,整个节目组气氛爆棚。
从四面八方传来“APEX、APEX、APEX”的欢呼声,跟收官之夜似的。
所有练习生本来都头铁如钢,想不管不顾冲上去要签名。
却被节目组一句“回去收拾宿舍,明天导师下寝室”赶了回去。
莫名的,众人感觉回到了读书时代。
前所未有的,想起了被宿管科支配的恐惧。
第35章 架子鼓
夜色正沉。
可练习宿舍楼各层的廊道灯却通亮。
墙上的时针不偏不倚,刚好指在正中央的“12”上。
明明早已过了宵禁的时间,可节目组却反常的没有拉灯,也没有提醒。
像是默认了这一明晃晃的“违规行为”。
“哎,你说,明天我要是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会不会显得很假很做作?”
“你省省吧,前提不是假不假,做不做作,前提是你会吗?”
“还有哪里没扫干净啊?”
“哦对了去阳台看看我们的仙人掌,生机还勃不勃,不勃的话浇点水拯救一下。”
各种声音层出不穷,沿着通明的走廊,一路扫过梯道,上上下下拣不出一处不闹腾的。
尤其是余洛他们这几个从乐青出来的。
寝室就跟开趴似的,人头各种窜动。
“洛,你在乐青有见过四位导师吗?”有人靠在爬杆边上,仰头问正在叠衣服的余洛。
“没有,”余洛扒拉着护栏,探出脑袋来。
然后瞄了一眼摄像头,确认是关闭状态后,才放开声音说:“我们公司第一摇钱树,小风一吹,都一抖一抖掉金叶子的人,哪里是我们小练习生说见就见的!”
“沈总我都撞到过几次,这四位老师一次都没有。”
余洛话说到一半,余光瞄到从大门口拎着个水桶,慢悠悠走过的乔钧。
也就是和他同一时间段进入乐青的同期,脑子突然一闪,连忙开口:“小乔见过!快!把他拉进去!”
底下的人扭头就开始行动。
几秒钟,一位低调经过的无辜路人就连人带桶被拎进了寝室。
“快说说,当时是在哪里见到导师的?四个人都在?还是就一个?”
乔钧嘴角一抽。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见过导师这一事实。
以致于今天晚上,从三楼到七楼,开了一个全宿舍楼巡回演讲会。
那一刻,乔钧深刻体会到“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毫无灵魂地开口:“凌晨了,在练舞室,只见到了谢老师,说了一句‘这么迟还在练舞啊,辛苦了’,不敢上前,没有太多交流。”
“具体点具体点!”
“我要听细节!”
乔钧被闹得不行,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在乐青见到谢沐然,乔钧自觉是个意外。
早上刚学了一段舞,跳得不流畅,导致进度没赶上,所以只能晚上偷偷补课。
他自己其实也分不大清时间了,只知道隔了一条街的标志性建筑物——平铜报时钟,嗡嗡响了两下。
估摸着大抵过了12点。
他刚想关掉音乐,坐下喘口气,就透过镜子,看到门口倚了个人。
等他看清来人,吓得登时转过身来。
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人在门口站了多久,是不是刚来。
他还记得谢沐然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连帽卫衣。
帽子有点大,松垮盖着,遮了头发和小半张脸。
不知道是那人情绪不大好,还是自己偶像滤镜太厚。
总感觉那人周身上下,透着一种很纯粹的疏离感。
或者换个更贴切的,气场。
用粉丝的话说,就是A出天际,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弯腰,鞠躬,喊了句“老师”。
那人应声,摘掉帽子,笑了一下,说了句:“这么迟还在练舞啊,辛苦了。”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其实乔钧已经记不大清了。
尤其是在谢沐然帮他指出一个错位的步子之后。
只觉得自己炸成了一朵烟花。
只觉得自己还能跳他个三天三夜。
乔钧悠悠讲完。
底下开始沸腾。
“谢老师这么迟还在公司,应该也在练舞吧。”
“这偶像剧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你竟然没上去要签名?那可是谢沐然!首席男团!一代目!谢boss!小乔你醒醒!”
……
第二天一大早。
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起床铃响起之前,所有人都已经洗漱完毕。
“我怎么有种,读书时候,学校等级评定关键时候,委员会亲临,全校戒严的感觉?为什么这么紧张?又不是决赛,我为什么这么紧张?就好像会因为被子叠不好就被淘汰出局一样!”
“还真有叠豆腐块的,不是吧你们!在评什么生活标兵吗?那我只能捞个进食小能手了。”
“来了来了!别闹了!”
宿舍楼的楼梯并不宽,甚至有些窄。
脚步声被仄微的空间一放大,荡着散开来。
所有人屏息。
跟拍的摄影师先了何子殊他们一步,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和一众练习生们大眼瞪小眼。
随即,何子殊他们悠悠走了出来。
今天四人穿的随意,都是私服,一水的黑色,也没有化妆。
和昨天的西装暴徒比起来,多了点烟火气。
可左右也就那么可忽略的一点。
“都站在这里干嘛?”谢沐然看着眼前两列排开的阵仗,直接笑出了声。
节目组口头传达的意思,是要他们下寝室,跟学员们聊聊天,兼职做个赛前“心理导师”。
所以他们不是来打分的,更不是来稽查的。
可这些练习生们这阵仗,显然误解了他们的来意。
谢沐然和何子殊一对视,觉得肯定是节目组在背后“玩花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