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半的时候,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框。
闪过的速度太快,何子殊根本没看清来人,却扫到了消息内容。
只有极度干脆利落的三个字“不需要”。
何子殊瞄了眼时间,23:39。
深夜,不需要。
像极了什么特殊服务的交易对话,如果对象不是他的话。
何子殊打开微信,紧接着就看到陆瑾沉头像右上方鲜红的消息提示。
1。
一条未看消息,来自队长。
何子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好友列表还躺着陆瑾沉。
毕竟平日联系基本靠短信和电话。
哦不对,平日基本不联系。
陆瑾沉的头像很简单,纯黑色,中间一个辨不大明形状,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个“陆”的字。
备注就是队长。
这就意味着,自己还没失忆的时候,给陆瑾沉的备注也就是队长?
也就只是队长。
回过神来,想着那句“不需要”,何子殊皱了皱眉。
消息太突兀,运转了一天的脑子太混乱,对方的身份太惊悚,重重原因叠加起来,何子殊还以为是陆瑾沉发错人了。
直到他点开微信——
“我给沐然带下午茶,需要给陆队您也带一点吗?”
“不需要。”
何子殊:“……”
我真谢谢你没说需要。
否则我还要在别人吃夜宵的点爬起来去给你买下午茶。
陆队果然高贵,连买个下午茶都没有机会。
·
《榕树下》官博和其他综艺秀官博不同,在嘉宾阵容初具雏形的时候便已经开通,时不时放出几个钩子吸一把眼球,吊足大家胃口。
尤其是业内圈外都听到了一点风声,不仅是何子殊的综艺首秀,更有重量级嘉宾白英、余铭等倾情加盟,话题、流量兼具,所有人就等着正式官宣那天。
可谁都没料到,官宣来的这么迅猛。
哪怕是事先收到林佳安消息的何子殊都被《榕树下》的节奏惊到了。
极度怀疑是不是林佳安跟节目组交涉了什么,害怕陆瑾沉这个不稳定因素随时撂挑子,所以打算用官宣堵死后路。
“嗡”的一声震动,何子殊低头一看手机,是林佳安发来的消息:公司会转发消息,配合宣传。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轻举妄动。
“子殊,安姐说你的个人博公司会管理的!”刘夏显然是跑过来的,说话都喘着粗气,“千万…千万别捣乱。”
何子殊打开林佳安的消息界面,伸到刘夏面前晃了晃,有些无奈:“知道了,安姐昨天就跟我说过了。”
“就说你还是让人省心的,”刘夏深吸一口气,音调转了个弯:“你猜猜看安姐现在在哪。”
何子殊抬起头来:“嗯?”
“公司,陆队那里。”刘夏拖来一把椅子,反手一转,正对着椅背,把手搭在上边,开口道:“正盯梢呢。”
“盯梢?”何子殊皱了皱眉:“盯着…陆队?”
“不然还能有谁。”刘夏胡乱理了一把头发,眼中爆发出名为八卦的光芒:“你以为安姐为什么要再‘警告’你一次?”
“今天陆队助理说陆哥破天荒的要了账号,还登了他的个人博。”
“助理差点就被吓得当场辞职,生怕陆哥放飞自我,然后团队集体被安姐遣送回家扎钢筋!”
一时之间,何子殊都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只好干巴巴问了一句:“陆队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这不是犯罪未遂,被安姐看押住了吗?”刘夏“啧”了一声:“想想也没什么好事。”
“不会。”何子殊摇了摇头。
刘夏也不知道何子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开口道:“不会什么?”
“他不会做什么的。”何子殊自顾自说着,也没有注意到刘夏开始变得古怪的眼神。
“为什么这么说?”刘夏下巴抵在椅背上,因着姿势的问题,说话有些费劲,所以听起来格外的慢:“连安姐都放心不下。”
何子殊沉默了良久,才轻轻说出一句“直觉”。
明明是一个毫无底气和依据的答案,可从何子殊嘴里说出来,却带着莫名的信服力。
以致于刘夏差点都信了。
何子殊的直觉告诉他,陆瑾沉是绝对不会做让公司难堪的事情,甚至连让他难堪的事也不会做。
起码在镜头前,陆瑾沉会给足他“体面”,哪怕这是违背自己意愿的。
白英、余铭打头转发,何子殊和陆瑾沉紧随其后,话题和流量瞬间呈直线式上涨。
短短几分钟之内,一口气就把#榕树下#、#何子殊 综艺首秀#、#陆瑾沉何子殊#等系列话题送上实时搜索榜,热度很快就从新转到爆。
何子殊只是刷了一会儿,便再也没有瞄一眼的勇气。
【妈妈我搞到真的了,我的‘陈述’不仅要同框,还要一起上山下乡,夫夫双双把家还!】
【阿伟死了!!!阿伟乱葬岗!!!阿伟反复去世!!!‘陈述夫夫’这是要开启老夫老妻模式了吗?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有生之年啊!乐青总算干了一件人事,两人都几年没同时出通告了,一搞就搞个大的!】
【节目组能不能透露一下拍摄地啊,我准备回归乡野生活去子殊他们隔壁养鸡了,隔壁腾不出地我住榕树上也可以!就算变成野人我也要站在cp粉最前线!】
【为什么陆大队长常驻的消息这么突然?前期一点消息都没有,真的不是陆队自己去争取的吗?】
【陆队争取+1,绝对不允许我的小殊跟别人耕田织布什么的嘿嘿嘿!】
这、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小孩子家家看了真的不会脸红心跳吗!
他现在非常怀疑陆瑾沉上线的动机,是不是为了手滑点赞什么类似于“拒绝捆绑,别蹭热度,独自美丽”的话,好从源头打瘸粉丝们炒CP的念想。
正主一旦下场手撕CP正视听,那官博再怎么粉红怕也只是“逢场作戏”。
“陆队自己争取的,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知情人士刘夏头摇成了拨浪鼓,“靠,子殊你看这个!你和陆队的cp粉还想要在节目组隔壁买房子,说住树上也可以?”
“你看看这干的是人事吗?!”
“刘叨叨。”何子殊仰躺在沙发上,仿若丧失一切情绪,目空一切道:“你说拍摄的时候,我和陆队保持十米的距离合适吗?”
“那网友肯定会说‘看,这就是教科书版的欲盖弥彰’。”
“你的鲁老师有没有什么名言适合现在的我的。”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刘夏铿锵有力回道。
“我不是,我也不敢。”何子殊闭上眼睛。
“人生总有些迈不去的槛,比如陆瑾沉。”
“出息。”刘夏笑出了声,“说真的,别想这么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可能到了那时候,处境就不一样了呢?再不济还有白老师和余老师。”
何子殊闷闷“嗯”了一声。
在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绝大多数不安的来源其实都是陆瑾沉。
白英、余铭,所有一切能想到的,甚至是乐青,都被非本意的排到了末排。
除了陆瑾沉之外,他分不出什么高下,也没心思去分个高下。
只有陆瑾沉的名字,亮着刺目的红灯,高悬着挂在顶空。
就好像时刻都能酿成祸事那样,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直面怕是直面不了了,他怂。
可是,何子殊想做鸵鸟,却没想到他身后还有个乐青。
仗着手握两个名义上的“个人博”,硬生生又轻飘飘地,把埋头用的沙子给他扬了。
要是被何子殊知道,是谁拿着陆瑾沉的大号,配着一张五毛钱特效的土味表情包,发了一条“这座村,多了两个种田的人”,还圈了他。
又是谁拿着他的大号,回了一句“最美的铲土机送给你,我的朋友”。
何子殊发誓,他一定要让这座城,再多一个关铁窗窗的人。
要告他盗号,给他发律师函,告他发布虚假诈骗信息,还侵害人身权益。
底下的评论因着两人久违的、透着明显亲昵意味的互动,一发而不可收拾,且势头越来越猛,哪怕后续两人再没有相关互动,热度也没有降下来过。
#陈述CP#的热度愣是用两句话挺到了十月初,《榕树下》正式开录。
作者有话要说: 高贵的陆队要去村里谈恋爱了。
第11章 被迫营业
这么多天泡在镜头下,何子殊觉得自己哪怕磨也会磨出一个厚脸皮来。
可当门铃伴着早上六点的太阳一起炸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节目组的险恶用心。
他也才明白昨晚林佳安那句意味深长的“随时随地保持状态”是什么意思。
林佳安大概是怕他知晓了“突击拍摄”这一回事,戏演得不好,给出的反应浅了或者过了,所以悄悄提醒一句,点到为止。
节目组一进门,拿着镜头扫了一圈之后,都有些失望。
因为他们没看见陆大队长的身影。
这失望不是因为节目组偏爱陆瑾沉。
换句话说,把今天在场的人换成陆瑾沉,而何子殊不在,他们一样失望。
因为这两人同框所产生的化学反应,绝对比个人镜头要爆炸的多。
就连导演都没料到这一情况,连忙给林佳安打了个电话。
这才知道陆瑾沉昨晚回陆家本家了,不会和何子殊同路。
节目组的士气肉眼可见的低了下来。
直到谢沐然的出现。
谢沐然因为休息所以在家待着,听到楼下的动静,随手戴了个黑色帽子,三步并两步毫无偶先包袱地跑了下来。
节目组没逮到陆瑾沉,哪能放过谢沐然,打了个招呼示意之后,镜头直接怼了上去。
然后就看着谢沐然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
一口接着一口。
可是视线一直固定在忙着收拾行李的何子殊身上。
“衣服带好了吗?山里好像温度降得快,你别忘了带几件厚的外套。”谢沐然声音带着明显的惺忪,可能是刚睡醒,所以听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嗯,带了。”何子殊从厨房走出来,经过沙发的时候,极其自然地往谢沐然嘴里塞了片全麦面包。
又咸又干又粗糙的口感。
谢沐然毫无灵魂地嚼了嚼。
“冰箱上面那个绿色袋子里的零食别忘了,都是好吃的,要是饿了的话,拆了就可以吃。”
何子殊闻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谢沐然笑道:“什么时候买的?”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时候又偷着出去买零食了。
谢沐然龇了龇嘴,超凶:“都是给你的,我一包都没留!”
那头谢沐然嘴还在说个不停,让何子殊注意这个又小心那个。
到最后,连节目组都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他们拍摄的节目究竟是《榕树下》还是《变形记》。
甚至有往《荒野求生》发展的趋势。
等何子殊坐上节目组安排的车,开出去几公里远的时候,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甚至在换带子的间隙,还不忘频频回头,心有余悸。
一度觉得谢沐然会开着车追出来说注意安全。
跟拍的摄影师不知道谢沐然为什么这么担心,可何子殊却知道他的小队友在担心什么。
自己丢了记忆,不认人,又要处于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
除了一个陆瑾沉之外,几乎没有熟悉的人。
而这唯一熟悉的人显然也不是很牢靠。
他的小队友其实有很多真正想说的,可在这镜头前,他一个字也说不得,只好把它们变成琐碎又直白的闲话。
何子殊却听懂了。
手机屏幕忽地亮起,何子殊低头看到纪梵的名字,心里闪过几分诧异。
信息很简洁,只有一句话【不要一个人乱跑,别给节目组添麻烦。】
何子殊甚至都能想到纪梵编辑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很不耐烦,但是又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敲好。
这几十天,他和纪梵对上的概率其实也不算低,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虽说每每都被纪梵凶巴巴地囫囵过去,可总归还是会说上几句话。
何子殊也渐渐发觉,其实纪梵骨子里和谢沐然挺像的。
只是一个深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一个躲在自己搭建的柱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暗中观察。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昨天半夜回了别墅,明明早就醒了待在楼上,就是不说话,还以为他不知道。
却等着车开走了之后发了一条短信。
【知道了,我多做了一份早餐放在厨房的桌上,早点下楼吃饭,别被沐然偷吃了。】
说完,何子殊关掉了手机,上了飞机。
他闭着眼睛,倒头睡了一觉,后来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达了《榕树下》的拍摄地点,南安市,塘溪村。
刚一下车,就忽的起了一阵风。
扫过长野和树梢,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轻轻掠过。
何子殊深吸了一口气。
这乡野的秋意似乎来得更早一些。
风微凉,却随性又温柔,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