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佐繁觉得自己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他的血液终于又开始流通了,他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嗯。”
简寻见他将电脑合上,一言不发地上楼去了,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行为惹他生气了,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大约过了十分钟,佐繁没有下来,简寻冲面包说:“面包,过来。”
面包跑了过来,简寻弯腰抱起它:“我们好像做错事了,上楼去找他道歉好不好?”
面包窝在他怀里,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悠然自得地舔了舔自己的脚丫。
佐繁坐在书房里,戴着他那副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戴上的眼镜,盯着手里的文件,那台笔记本电已经被他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简寻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说:“我可以跟你坦白一件事情吗?”
佐繁双手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对他说:“过来吧。”
简寻走过去,拉了一条椅子坐到他旁边,观察了一下佐繁的侧脸,发现他没有生气或者是想揍自己的意图,这才说:“其实,我差一点就想偷看你的文件夹的。”他很不好意思地承认,“因为我觉得这么高冷的你怎么会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呢,就想看看你喜欢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但是我忍住了,毕竟偷看别人隐私不太好,就算我们是名义上的伴侣,我也没有资格看这些。那个文件夹,真的是面包打开的,真的!”
简寻把怀里的罪魁祸首举起来,凑到佐繁面前。
佐繁揉了一把面包的脑袋,又揉了一把简寻的脑袋:“嗯,相信你。”
因为如果简寻要是看到了相册里的内容,绝对不是现在这个反应。
简寻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回忆起来佐繁刚刚发现自己文件夹被打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可怕,他打趣地说:“你都不知道你刚刚又多严肃,好像里面存放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电影似的。”
佐繁道:“如果是小电影,我不会这么藏着掖着,我会拿出来跟你一起分享。”
简寻一惊,连连摇头:“不需要,不需要。”
佐繁靠近他,上挑的眼尾有一抹揶揄:“别告诉我你没有看过?”
简寻耳根发红:“我当然看过,我怎么可能没看过!我和我室友一起看的。”
事实上,李镇然邀他一起看的时候,他看了个开头就看不下去,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佐繁就这样看着他,一副早就看穿却不揭穿的样子。简寻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抓起面包遮住了自己的脸。
然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简寻后知后觉——我这是又被耍了?
他非常不爽地说:“你暗恋的人知道你有这么恶劣的一面吗?”
佐繁:“他现在知道了。”
“啊?什么?”
佐繁:“出去吧,我还要加会儿班。”
“哦,那我帮你把饭菜放到保温箱里,你记得吃。”
简寻说完就站了起来:“要留面包陪你吗?”
佐繁看着这个差点把他秘密公之于众的罪魁祸首,道:“把它带走。”
面包: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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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寻出去后,他就看到黄耀在三人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黄耀:繁总!
黄耀:甜甜说她忘记帮你把存着简寻照片的电脑放回原位了!
黄耀:繁总,所以你现在还好吗?
黄耀:有翻车吗?
黄耀:需要我帮你揍甜甜吗?她就在我旁边!
黄耀:骗你的,我下不了手,我不揍女人,甜甜说她知道错了,请你不要怪她。
黄耀:林老板也在我旁边,他说如果你失恋了他可以免费帮你叫鸡。
林泽井:我没有说帮他叫鸡,谢谢。
黄耀:什么?你不是说要帮他办失恋party吗?
林泽井:那也不是叫鸡,谢谢。
佐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我不需要失恋party,也不需要鸡,叫甜甜早点回家。
黄耀:好的繁总!
黄耀:我保证把甜甜安全送回家!
黄耀:繁总你不要想不开
黄耀:需要我陪你喝酒吗?虽然我明天有拍摄,但是为了兄弟我可以两肋插刀,需要我就吱声。
林泽井:你只是明天不想工作吧。
林泽井:你要是敢缺席明天的拍摄,我就把你阉了送去做鸡。
黄耀:……
黄耀:繁总你看,我比你惨多了,我摊上了这样一个吸血鬼老板,这么一对比,你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为了不让黄耀再继续胡言乱语,佐繁终于说道:我没有失恋,你们放心好了。
黄耀:什么?没有失恋?甜甜已经在写八百字悔过书了,鸡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黄耀:既然这样,祝你们百年好合。
黄耀:如果你想庆祝逃过一劫,我也可以陪你喝酒。
林泽井:滚去工作。
黄耀:好的老板。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简寻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繁总,有外卖,你叫的炸鸡吗?”
佐繁:……
简寻:“你不吃晚饭原来是为了等鸡啊。”
于是,三人群里——
佐繁:我出十万,谁帮我把黄耀暗杀了。
晚上十二点,林泽井开车载着佐甜和黄耀回来了,佐甜一进门就给佐繁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老哥!我错了!”
佐繁没有生气,而是说:“早点睡吧。”
如获大赦的佐甜噔噔噔跑上楼。黄耀说:“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喝酒吗?我真的可以陪你喝到天亮……”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没走几步,被林泽井老鹰捉小鸡一样拎着后衣领提了回去。
“你就是喝死过去,明天也还要工作。”林老板冷酷无情地说。
黄耀一脸生气地坐回车里。
林泽井和佐繁道了别,也回到车里,他关上车门,就听黄耀问:“我不能不去吗?那个mv导演老吃我豆腐!对我动手动脚的!”
林泽井默默开车,没有理他。
黄耀继续嘀嘀咕咕:“我是歌手,又不是出来卖的!全世界只有他一个导演吗?就不能换一个吗?”
见林泽井始终不说话,跟个冰块似的,黄耀又闹了一阵,什么“丧尽天良”啊,“你没有心”啊,“逼良为娼”啊,“黑心工厂”啊……最后闹累了,他身子往副驾座上一歪,睡着了。
车子无声地开了一段距离,林泽井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沉声说:“明天给黄耀拍mv的导演是谁?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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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简寻去公司,就被叫进最大的意见会议室开会,他坐到陈俊阳身边,陈俊阳示意他不要说话,他是新人,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新游戏“流产”了,所有努力功亏一篑,所有心血付诸东流,每个人都闷闷不乐。
有人问:“那怎么办?可以告他们抄袭吗?”
法务说:“原则上来说,智力活动的规则不受法律保护。我们最多只能根据保密协议让前员工做出相应的赔偿,但是想要让别家公司已上架的游戏下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有人都沉默了,气氛愈发低沉。
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有谁能保持理智的思考主持大局,那就只有佐繁了,只见他坐在长桌主位,眸色沉静,低声道:“把我们的plan B调出来。”
“是。”
许哲操作了一下投影仪,很快,大屏幕上出现了另一款游戏策划书。
陈俊阳小声告诉简寻:“这是我们的plan B,当时我们在最初期,繁总为了出现意外,叫策划制作了两款游戏,一款是西方神话,一款是东方神话,最后投票的时候,大家都说,我们已经有一个古风游戏《飞花令》了,就淘汰了东方神话,所以我们即将上架的那款是西方神话背景。”
“可是我觉得,东方神话更符合国人审美啊,为什么你们觉得做东方神话只是复制《飞花令》,而不想着超越呢?”简寻说道。
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都听到了。
产品经理的目光投向他:“你继续说。”
简寻:“我知道你们决定推出西方神话版肯定是经过了很多专业的市场调研和分析,我只是作为一个游戏爱好者说说自己的想法,我当初玩《飞花令》除了被角色和场景吸引,很大一部分是只游戏传达出浓厚的有中国人才懂的那些文化,比如女性玩家如果想和男性玩家结姻缘,可传送物品【红豆】,外国人不懂,但只有我们懂得——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不好意思我文化课不太好,想起来的就这两句了,但是纵使是我这种学渣,也能一下就体会到红豆专属的属于相思的意思,是因为我们生来就有中式浪漫。”
简寻向来不擅长在很多人面前发言,但是作为《飞花令》骨灰级玩家,他真的有很多话想说,“《飞花令》里的江湖,是情怀,也是文化价值啊,我们的新游戏,为什不直接联动《飞花令》呢,它给繁星科技带来过辉煌,就不要害怕它,即使它现在不行了,日活低、拉新率低、玩家逐渐流失、但它还是我们庞大的基石,所有老玩家在里面建立了社交群体,对它都是有感情的,不会轻易离开,如果联动《飞花令》,可以把整个社群都引流到新游戏里。”
产品经理沉吟片刻:“你说的这些,我们在都有考虑,选择西方神话,也是经过了长期的市场调研、数据测算、同行对比、专家评估,西方神话背景在中国,还是有它独特的吸引力。”
简寻:“对不起,我可能想法还是太天真了话了。”
“没有。”产品经理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何云道:“但是我们就快要放假了,还有七天就是春节。要重新制作一款新游戏根本来不及。”
“那就推迟上架时间。”佐繁道,“重新做。”
“那就重新做吧!”所有员工几乎都异口同声。
策划部一个男人一拍桌子:“老子可是做出过《飞花令》的,还怕做不出第二个古风游戏?”
会议室里沉闷的气氛终于有了一点回暖,大家都像活过来了一样,散会的时候,叽叽喳喳地相互讨论:“春节又要加班了。”
“对家出的那款游戏叫什么?”
“《奥林匹斯的主宰》。”
“呵呵,一听就是垃圾。抄我们的就不能想个好听点的名字吗?!”
一般游戏公司是在除夕前一天放假,所以满打满算还剩六天时间,大家都拼了,天天加班到十点。
但走得最晚的是佐繁。
每次简寻下班的时候都能看到从总裁办公室门缝里透出来的光。
简寻已经好几天没有跟他一起吃过晚饭了。
这天,简寻结束了当日工作,没有走,刻意等到全公司都走了以后,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只有一个字,却可以听出声音里面的疲惫。
简寻开门走了进去:“繁总。”
佐繁坐在办公桌后面,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更加精英范。他闻声抬头,眼底略微有些吃惊:“你怎么没走。”
他是实习生,老林应该不会把太重要的工作交给他,所以他每天干的都是些上色之类的辅助工作,工作量不会很大。
简寻一时间有些语塞,进是进来了,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进来的理由,他其实只是想来看看佐繁。
在门口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道:“你不也没走。”
佐繁似乎是现在才想起来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然后皱了皱眉:“我给你叫餐。”
“我吃过了。”简寻忙说。
他们设计部最近都是六点半去吃晚饭,吃完再回来工作到八点,然后下班。
“那我给你点夜宵吧。”佐繁不由分说,叫许哲定了一份木瓜牛奶过来。
简寻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佐繁总是想考虑的是我?
明明废寝忘食工作到现在的人是他啊。
许哲办事效率很快,端来一碗从五星级酒店打包的木瓜牛奶,放在简寻手里,就出去了。
简寻捧着甜品,木瓜的香气和牛奶的醇厚缠绕在一起,很引发食欲。
“我不饿。”可工作起来的佐繁,几乎屏蔽了一切感官。
“怎么可能不饿。你肯定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吧,我总算知道你的胃病是怎么来的了!”简寻没由来地产生了一种心疼,心疼里又夹杂着类似于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佐繁面色平静,把一张椅子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拍了拍椅子:“过来坐。”
简寻气呼呼地坐过去:“你这几年肯定是因为工作三餐都不规律吧,这样怎么行?以前小森青春期叛逆不吃饭,我都是按着他的头叫他吃的,你也不是我弟,我也不好管你,可是你自己要知道爱惜身体啊……”
佐繁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反而更加柔和,缓缓道:“我看着你吃,就好。”
“看着我吃怎么会饱?不行,你也必须吃。”简寻很坚持。
佐繁望着他不说话,眼底有什么在翻涌:“你在关心我?”
“我不关心你关心谁?!”简寻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当初合约订婚的时候,不是约好了互补干涉对方的吗?
他这样,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的意思是,我们好歹表面上订婚了……我就,表面关心你一下……”
佐繁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灯光映照着他的黑眸,里面星星点点,都亮起了光。然后,他似乎妥协了一步:“你先吃,吃不下的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