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和垂落枝头的花,相得益彰。
成立于民国时期的费洛蒙香水,天生就带着脂粉气。
易无澜拿着初稿的香水瓶沉思,只是这样还不够,民国不止是花,也该有些别的东西,更冲击人心,更含满血泪充满时代韵律的东西。
有时候不想画图了,就停下来收拾东西,一些和盛凌相关的东西有的扔掉有的送人,能处理的都慢慢处理掉。
易无澜这种闭关状态,圈内也只有那天跟他去了艺术馆的李富贵知道。
李富贵担心他身体,常给他送饭,知道易无澜嘴挑,都是选的精贵私房菜,顺便给易无澜带来最新消息。
例如哪个设计师因为繁忙无法参赛,哪些设计师从国外回来专门参加这个比赛,以及费洛蒙官方公布的直播模式。
甚至会抽空给易无澜念叨念叨怎么在镜头前表现。
李富贵叨叨:“镜头都显人脸胖,不过这个你不用担心。”
“不知道费洛蒙的的直播开不开滤镜,要是开滤镜就不用化妆了。”
“据说到时候是从比赛前一天晚上开始直播,澜儿你提前把作品放好。”
李富贵瘫在工作室沙发上:“我可太激动了,现在还没正式比赛我就气短发慌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了。”
易无澜展开一张设计稿,毫不留情:“你那是胖的。”
李富贵:……
就这么过了两天,易无澜参加生日宴的前夕,李富贵跑过来,不同于前几天的轻松,反而一脸的怒气:“澜儿,那个流量明星宋羽凡什么情况,他一个外行说要去参加费洛蒙的香水项目,还是和‘The love’的新品合作?!”
业界谁不知道‘The love ’的出彩设计全是易无澜的,只不过易无澜一直没签合约,也从未宣扬过。
李富贵更是知道,易无澜虽然前段时间离开了The love’,但是还未公布的新品设计是易无澜的。
宋羽凡这个外行分明是钻了个空子,准备直接把易无澜没有宣扬和备案的新品设计偷成自己的!
李富贵:“‘The love ’是疯了吗?这就是抄袭和剽窃,你一手把这品牌带起来,他们,他们狼心狗肺!”
易无澜站在穿衣镜前整理着西服,漫不经心道:“是他啊,没事。”
那位被盛凌扶了一下就不停搞事的流量明星。
他选了件银灰色的西装,这衣服颜色挑人,但易无澜皮肤白。
李富贵看了着急,跑过去:“澜儿,这事你就不气!他们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
易无澜无奈摇摇头,微微侧脸:“李富贵,长长脑子,真以为我是大慈大悲活菩萨吗?”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易无澜拿上礼物盒,回头说道:“想要让一个人摔得惨,就要把他抬高。”
“抬得越高,摔得越惨。”
李富贵还不放心,扒着二楼的门:“澜儿你早就留了坑对不对?对不对?!”
易无澜已经下到一楼,他朋友不少,李富贵是其中对朋友最真诚也最没心机的人。
想到这里,易无澜提了提唇:“忙完了这阵请你吃江城最贵的云江餐厅。”
易无澜身后瞬间响起兴奋热闹的欢呼声。
*
说的是生日宴会,重心其实是放在慈善上,真正的生日庆祝是宾客散完后一家人一起吃饭。
易无澜特意趁着慈善宴开始后才进去的,他现在的热度不适合太过不引人注目。
殊不知他凭借现在的热度和出色容貌,什么时候进去,只要有人看到,都是惹眼的,
挺拔清俊的身姿,银灰色西装衬得他越发白,半点不输满室争奇斗艳的刻意光芒。
宋羽凡隐在人后,看到随意端起酒杯的易无澜一眼,捏了捏手心。
他旁边是和他不同公司的演员,好奇问他:“那是易无澜吗?他也能有资格参加这次宴会?”
宋羽凡掩住眼里的阴郁,扬起笑:“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他背后有人。”
那演员听罢,若有所思点点头,眼里闪过鄙夷,他们圈内潜规则不少,他看人也带了眼光。
慈善晚宴已经进行到尾端,穿着套裙打扮得体的荣慧站在前面接受记者和参会人员的提问。
一位打满身珠光宝气的富太太突然拿到话筒站起来:“我有疑惑,荣女士做慈善项目确实是好事,不过为什么是女童?男童也要上学啊。”
“慈善应该对弱者一视同仁,还是说荣女士有,性别歧视吗?”
富太太伸出戴了大钻戒的手指,红唇勾起:“这与荣慧女士的成长经历是不是有关,我记得当年荣家只有一个名额出国留学,荣女士的大哥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荣女士尝到了甜头,所以才有了这个女童助学计划吗?”
闪光灯闪耀得刺目,易无澜皱起了眉头,他看到荣慧的脸明显白了。
这位满身钻石的富太太戳中了荣慧的心痛点,荣慧的哥哥把出国留学的机会留给了妹妹,自己留在国内却不慎出了车祸。
全场寂静。
易无澜皱紧眉头,还是准备上前。
却见坐在前排的盛凌先他一步,起身淡然走过去握住话筒,安抚看了眼脸色发白的母亲。
拿上话筒转身站起来说:“荣女士唯一一个孩子,是我,是一个男性。”
“至于她为什么要办女童项目,”盛凌环视一圈,声线沉稳:“我想在座的各位可能没有了解过。”
话筒把盛凌的声线传得很远,有种穿透时间和空间的穿透力:“我们中很多人不需要面对,也不需要承受。在这个社会,男童和女童上学比例悬殊,很多女童出生因为性别为女就面临死亡。”
“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女性,在今后的人生中,也很可能不得不屈服于陈腐的性别观念。”
“于是面临为了彩礼被压榨、被吸血和被当做货物卖给未知的远方的情况,面临被家暴被潜规则却无力反抗的境况,面对繁重的家务和摆脱不了的养育任务。”
记者的闪光灯无声却急促,坐在台下的人面面相视。
今天能来参加这场生日宴的都是社会名流,做慈善是一方面是获得帮助他人的满足感,另一方面是为了名声与交际。
对他们来说,男女在享受家族照顾时确实没有差别,甚至女孩还娇宠一些,除了继承家产时,上一辈会理所当然把重担留给男性。
这是他们很少会接触到的世界。
易无澜站在前排,看着闪光灯下一派淡然的盛凌。仿佛看到盛凌一路成长过来的硝烟战火,还有他保护的那些人和背后的光芒万丈。
“我知道大家对于这个项目的担心,慈善需要对弱者一视同仁,但弱者也是有区别的,这个专项项目的成立有其意义所在。”
“我可以在此承诺,此项目,由我来兜底,所有款项流向以及可能的舆论风险,归于我一人的责任。”
“我和荣女士的想法是一样的,希望女性在这个社会上,逃离性别刻板,有更多选择机会。”
盛凌直视场内的所有人,神情肃然:“不论她是选择鲜花,还是钢铁。”
“啪,啪,啪。”易无澜走到前方,率先鼓起掌,随后是雷动的掌声。
盛凌绅士对自己母亲弯下腰,扶面色有些发白的荣慧站起来,细心为她整理了有些褶皱的衣服下摆,然后将话筒递到她手中,退到一旁。
荣慧眼里有泪光,只深深鞠了一躬:“我很感谢当初把机会让给我的哥哥,感谢今天到场的各位。”
“谢谢,谢谢。”
“真的,很感谢。”
……
提问之后是捐款拍卖环节,本来荣慧需要跟全场,只不过她身体有点受不住,易无澜扶着她先回房休息。
易无澜出门的时候,看到盛凌站在门外,他愣了愣,以为盛凌会在外面招待宾客。
盛凌瞥一眼易无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了一句:“有我父亲和盛瑞在。”
盛瑞是盛凌同父异母的哥哥。
盛凌靠在门边上,后背挺直,明明他是这盛家大宅里的重要人物,姿势却像是个外人一般生疏和游离客套。
易无澜知道为什么。
盛家情况复杂,盛凌的父亲是盛家的长子,在娶荣慧之前有一任老婆,政治联姻不怎么相爱,生下一个孩子后就离了婚。
之后荣慧为了爱情嫁进来,又有了盛凌。
盛凌同父异母的那个哥哥盛瑞自小身体虚弱,又心思敏感。荣慧心疼小孩子,也想努力做好一个后妈,就一直把盛瑞带在身边。
家里人的重心也大多放在盛瑞身上,盛凌算是独自摸爬滚打着长大。
某种程度上,易无澜理解盛凌的凉薄。
盛凌微微侧脸:“前几天对不起。”
易无澜眼尾微微一挑:“对不起什么?”
盛凌:“弄疼你。”
那天晚上突如其来不受控制的情绪,其实不太像他。
易无澜止不住笑了一声,眸里却没什么笑意:“唔,盛总今天表现不错,原谅你了。”
盛凌轻轻笑了笑,拿出根烟,夹在手里却不点燃:“不在意吗?网上那些评论你的言论。”
窗外的凉风渗进来,有外面喧闹的气息,易无澜看了眼窗外,很淡然:“不在意,外人言论无法击垮我。”
盛凌心中蓦地动了一下,很微妙,像是猫挠。
易无澜突然转头问盛凌:“你爱玫瑰花吗?”
盛凌骤然一愣,深黑的眸中沉进透着凉意的情绪。
三楼一般没人来,两人站在那里,一个站在光亮处,一个站在阴暗处,像是被分割成的两个场景。
易无澜心里已经知道盛凌的答案,就像他早就知道的,盛凌此人,看似深情,实则薄情。
只不过他想亲口听盛凌说出来。
盛凌偏头看向易无澜,薄薄的眼褶低垂,刚准备开口。
远处响起熟悉的嗓音:“易设计师,没想到又见面了。”
是盛珏。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晚安!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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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清醒
盛珏和盛凌的长相有相似之处,但两人一看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的人,盛珏完全是标准的豪门老男人,成熟惑人。
盛凌气势强,却带着硝烟和控制的滋味,锋锐且禁欲。
盛珏走过来,靠近易无澜,问道:“正准备找易设计师,费洛蒙那边的评判标准来了,直播间观众投票和专家投票结合。”
“有流量明星参加比赛,易设计师有信心吗?”
嘴上说着正事,带着敌意的笑意眼神却看向盛凌。
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盛珏靠得极近,身上的香水味环绕了易无澜的鼻端。
易无澜伸出一根手指抵开他:“柠檬和龙涎香调,前者假作清新,后者过于腻,刻意彰显地位,虚张声势。”
盛珏被迫拉开距离也不生气,反而举着双手自觉退后几步。
盛珏笑出声,无奈说道:“易设计师敏锐。”
盛凌站直身,冷淡看向盛珏。
两人明明是叔侄,偏偏看向彼此的目光,像是仇人。
针锋相对火花四溅。
易无澜摇摇头,无意参与争端,他今天的礼物已经送到,不必再留,还有一堆的设计细节需要他去考虑。
盛珏却拦住他:“易设计师,下个月九号,你有时间吗?不如我们到云江酒楼聚一聚,品品江城的鲈鱼。”
云江酒楼,江城最高端的餐厅,临江视野宽阔,大厨做过国宴,烧得一手江城菜,尤其是鲈鱼,是江城一绝。
仙灵珍馐不及江城鲈鱼美。
这句话就是形容云江酒楼的鲈鱼味道。
盛珏说完,看向盛凌:“侄儿要是想,也可以同去。”
下个月九号,是舒林青回国的日子,云江酒楼是盛凌那群朋友订的地方,专门给舒林青接风洗尘。
盛珏作为盛家人,不能再了解盛凌和舒林青的往事。
这话摆明了挑事。
易无澜无端端被殃及,也是无奈:“烦请让让。”
盛珏这话把所有都放在了明面上,易无澜想也知道盛凌的答案,不过他现在不在意。
盛凌推开打火机,淡黄色的火焰跃起,语音淡淡:“我那天有事。”
盛珏“哈”一声笑出来。
正准备说什么,房门突然打开。
荣慧身上披着个素雅的钩花披肩,她看了眼易无澜,她心细,一眼就看出易无澜藏于平静表面下的疏离。
荣慧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有些歉意:“打扰大家谈话了。”
又对盛凌说:“我想起些事情,陪我喝杯茶。”
在公共场合,盛凌一向会给荣慧应有的尊重态度。
盛珏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低下头饶有兴致:“他不爱你,你会离婚吗?我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过。”
“盛凌不仅蠢,而且没有心。”
盛珏本来在二楼和人聊着天,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易无澜站在三楼的身影,肤白细腰,支着长腿靠在墙上的姿态,几乎是瞬间刻进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