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检入口处的人群一波一波地换,只有一位高大的中国男性始终站在警卫线旁边,一动不动。
四十分钟后,殷靖南听到广播通知,飞往美国洛杉矶的U3564次航班即将起飞了。
他通红的眸子动了动,视线变得模糊。
离开机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殷靖南慢吞吞地往外面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身形,昏暗的灯光笼罩下来,四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连该去哪里都不知道了。
心空了,整个人都没有方向了,那个清冷冷的家更是没什么好回去的。
西装内兜的手机响起来,殷靖南机械地解开大衣,掏出手机接起,放到耳边。
“喂。”
“靖南啊,你跟那个男孩子处得怎么样啦?”
殷靖南沉默了许久,“是爷爷啊。”
老爷子心情很好的样子,“嗯哼,你个臭小子,这么长时间也不晓得回来看看我老人家。”
“什么时候把我孙媳妇帯回来看看。”
殷靖南眼眶湿红,仰起头用力吸了口气,把泪意憋回去,“我们分开了。”
老爷子一听急了,“怎么回事儿啊?”
“你怎么这样呢,小子我跟你说,做人得踏踏实实的,爷爷从小就教你的道理你忘了?不能朝三暮四,一下喜欢这个一下喜欢那个。”
“你说了明年要给我弄个大孙子出来的,你得说话算话。”
殷靖南想起那个还没出生就被流掉的孩子,想起刚刚离开自己的爱人,心口缴疼得厉害,低声道。
“对不起啊,爷爷我食言了。”
老爷子一听孙子服软,就舍不得再多说了,叹气道。
“诶,我还能真的怪你不成,有空回来吃饭,听见了吗?”
“嗯。”殷靖南应下。
老爷子还说了些别的什么,殷靖南没注意听,他开车在黑夜的街道上没有目的地乱转,最后去了那家常去的酒吧。
高浓度的酒液当水一样往嘴里灌,殷靖南长年应酬,酒量不差,可也经不住那么暍,两瓶下去头脑就不清醒了,烂醉地趴在桌上,嘴里喃喃地叫一个人的名字,眼角划出泪水。
“小言……”
第225章 番外39抗拒
从殷靖南进酒吧的时候林艺就注意到他了,一直在暗处观察着,想看看殷靖南到底什么情况,最近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见殷靖南醉倒,林艺坐不住了,跟身边的几个合伙人打了招呼,从二楼卡座上起身离开,来到殷靖南身边。发现他嘴里喃喃着什么,林艺凑近去仔细听,很容易就听清楚他在叫谁。
林艺站直身体看着殷靖南醉得酡红的俊脸。
“这是认真了?”
自然没人回答他。
林艺嫌弃地‘啧’了一声,伸手去推了推殷靖南的身体。
“喂,醒醒。”
“小言”殷靖南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毫无所动,整张脸几乎都湿了。
林艺叹了口气,心里有点不忍,“你至于吗?”
“你说你要借酒消愁你上别处消去,老是跑到我这儿来晃悠,完了还要我给你擦屁股,我还讨不到一点好。”“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殷靖南还在那里喃喃着小言。
林艺:“得。”
“老子都决定放过你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酒吧隔壁就是酒店,林艺把殷靖南扶过去,开了房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到床上,大冬天的硬是出了一身汗。
林艺一屁股在床边坐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殷靖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早已昏睡过去。
过了一会儿,殷靖南突然坐了起来,猩红着双眼往床边爬,林艺扭头看去,“哎?你怎么醒了”
话还没说完呢,殷靖南就到了林艺身边,胃部翻涌得厉害,他本是打算吐地上,结果身子一歪,‘哇’得一声吐在了林艺腿上,呕吐时间长达5秒。
吐完了就舒服了不少,殷靖南往回爬了几步,倒头就睡。
林艺脸都白了。
“日!”
“殷靖南一一”
林艺蹭得站起来,看着自己满身污秽,杀了殷靖南的心都有了。
罪魁祸首安静地躺在那里,原本整齐的西装早在林艺扛他回来时拉扯间变得皱巴巴的,但这不妨碍他的颜值,浓眉微微拧着,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联想到之前的事情,难免令人觉得可怜。
林艺咬牙忍了,几乎是颤抖着进浴室洗了澡。
隔天上午10点,殷靖南从酒店的房间内悠悠转醒,林艺身着浴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的北欧式小圆桌边用早餐。
头胀疼得厉害,殷靖南舒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昨天的记忆瞬间回笼。
小言走了。
“醒了?”林艺叉了一块儿沙拉放进嘴里。
殷靖南甚至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有精力问他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沉默地起身,拿起被脱在一旁的西装往外走,整个人都被一股肉眼可见的颓废包围着。
“喂。”林艺皱眉。
“你这就走了?”
“不问问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殷靖南顿住脚步,低声道。
“随便了。”
“反正就算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林艺放下叉子起身走过去,没再开玩笑,正色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发生什么了?”
两人之间分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林艺,殷靖南自然不会跟他说,面无表情地抬手拧动门把。
林艺伸手阻住他,“要真喜欢就去追啊,别放弃。你怂什么。”
“我看得出来,小言很喜欢你。”
殷靖南扯动嘴角,“小言是喜欢我。”
“可现在没有小言了。”
林艺惊了,“啊?什、什么呀?”
“人没了?”
“出车祸了?”
殷靖南皱眉,“不是。”
林艺松了口气,抬手一拍殷靖南的胳膊,“那你犹豫个屁,只要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有希望。”
“如果他对你真的很重要,就千万别放弃。”
殷靖南扭头看林艺,发现自己突然看不明白他了。
林艺被殷靖南盯得怪不自在的,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觉得我说这些话让你觉得匪夷所思?”
殷靖南抿唇,算是默认了。
林艺仰起下巴,“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子拿得起放得下。”
“其实从昨俩第一次没能成那会儿,我就知道你算是真对我没意思了。”
“我寻思着我也不差啊,肤白屁股翘的,长得也不赖,结果脱了衣服你都不下手,要么就是不行,要么就是心里有人了。”
“我就是不甘心,我这第一回 出手追人,结果连倒贴都不成。”
原本心情还蛮沉重的,听了林艺的话,殷靖南忍不住笑了下,但也就一下而已。
林艺抬手搭上殷靖南的肩膀拍了拍,“得,哥们儿,买卖不成仁义在,我敬你是条汉子,加油,看好你。”“谢谢。”
殷靖南不再犹豫,开门出去了。
这句谢谢是由心而发的,林艺说得对,只要人还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有希望。
将公司委托给心腹暂管,这天下午,殷靖南踏上了前往洛杉矶的飞机。
在机场等候登机时,殷靖南的手机浏览器上出现了这样的搜索引擎。
‘科学家除了科研之外一般会喜欢什么?’
‘如何追求一名科学家?’
在捡到小言的时候,殷靖南做梦都想不到,随便在垃圾桶边捡来的浑身脏兮兮的男孩会是一名科学家。
现在看来,难怪那时候小言考试随随便便就可以考第一名。
这很奇妙,对于殷靖南来说又很苦恼。
百度上的网友回复,科学家整天忙着研究,没空搞浪漫,所以浪漫这套在科学家身上是行不通的。
殷靖南只好放弃继续搜索。
13个小时的飞行后,殷靖南安全落地,为了让自己能以最好的一面出现在白帆面前,他先是去酒店补了觉,起来后洗了澡,仔仔细细地清理了脸上的胡茬,甚至在整理发型上都更用心了些。
然后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大捧红色玫瑰花。
这样的行为在一向稳重的殷靖南身上显得简直有些臭屁。
但陷入爱情的人似乎都不免会这样。
要是以前的小言,殷靖南送什么他都会喜欢,可白帆就不是了,殷靖南根本不知道白帆喜欢什么,两手空空地去感觉不合适,想来想去,玫瑰花最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白帆快下班的时候就听同事说,有个高大的亚洲人捧着玫瑰守在研究所外面,不知道是在等谁。
白帆没当回事儿,直到他下班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殷靖南一身卡其色大衣,围着黑色围巾,抱着大捧玫瑰在研究所的大门外来回踱步。
他的样貌和身高即使在美国这样人高马大的国家都很引人瞩目,何况此刻所处的位置显眼,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白帆藏在外套口袋里的双手本能地收紧,一时间竟产生了回到实验室躲起来的念头,可很快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故意忽视殷靖南的存在往外走。
白帆一出来殷靖南就发现他了,欣喜地抱着玫瑰迎上去,忐忑又激动,“小言。”
装驼鸟失败,白帆不得不抬起眼皮看他。
“你来干什么?”
殷靖南紧了紧怀里的玫瑰,热情被对方的冷淡浇灭了大半,“我放不下你。”
白帆皱眉,“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白帆抬腿就走,殷靖南一把扣住他的手臂,“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请你吃饭吧。”
白帆挣开殷靖南的手,“不用了。”
“我回家吃。”
殷靖南把怀里的大捧玫瑰递出去,“这个玫瑰花送你的。”
“不用了。”白帆道。
殷靖南固执地举着,没收回来,“买都买了,你就收着吧,要是不喜欢,下次我不买就是了。”
不知道是那个字触到白帆的霉头了,他猛得抬手将殷靖南手里的玫瑰花打翻,恶狠狠地瞪着殷靖南,“我说不用了!!”
精心包装过的玫瑰摔落在地上,好几片花瓣和枝桠分离了,被寒风吹得发颤,显得萧条。
小言从来没有对殷靖南说过一句重话,更何况是这样发火了,殷靖南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眼角略微红起来,笑道。
“不喜欢就算了。”
白帆面无表情地转身快步离开,揣在兜里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殷靖南到底想干什么
他都已经决心远离了,对方还要千里迢迢地跑到他面前,装出一幅用情至深的模样。
仿佛事实真的是那样。
可是白帆回忆起过往时,真的没办法从那些记忆里寻找到半点殷靖南爱过他的痕迹。
在他当初最需要他的时候,殷靖南那样不留余地地将他往外推,哪怕他用最卑微的方式乞求他,求殷靖南能不能不要分开,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他愿意做任何事。
可没有半点用。
天渐渐黑了,小路上空无一人。
白帆的脚步慢下来,他想起自己作为小言时最灰暗的那段时光,想到那个在无助和绝望中失去的孩子,眼眶湿红起来。
其实他到现在都没能走出来。
夜里总是梦见宝宝稚嫩可爱的脸,他笑着伸手去碰,想摸摸他,但一碰就消失了。
肚子里还有一条小生命,他不能吃抗抑郁的药,只能扛着,把注意力分散到工作上,生活上,努力忘记。
他希望殷靖南不要再出现了。
第226章 番外40帮忙
方琰今天在离家不远的一所大学授课,白帆到家门口的时候,方琰也正好回来,臂弯里夹着课本,笑盈盈道。
“工作还适应吗?
“嗯。”白帆点头,有堅心不在焉。
方琰推开别墅的围栏,边走边道,“要是累的话就休假吧,肚子里的孩子要紧,研究所有我跟Abel顶着。”
“没事,等肚子大起来再说吧。”白帆轻声道。
方琰点头,“也好。”
晚餐是家里的佣人做的,煎牛排、鸡肉沙拉,还有外面买来的欧包。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安静地用晚餐,白帆叉了一块儿鸡胸肉放到嘴里,低声道。
“他来了。”
“嗯?”方琰不明所以地抬头,下一秒就明白了白帆的意思,惊讶道,“你说孩子的父亲?”
“嗯。”白帆闷声应道。
方琰沉默片刻,“我觉得他可能不像你想得那样糟糕。”
“你怎么想?”
“没怎么想,都结束了。”白帆面上没显露情绪。
方琰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
“他比你想象中在意你。”
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追到美国来。
“或许吧。”白帆淡淡道。
“但我不想继续了。”
方琰无声地叹了口气,想起离开自己多年的爱人,眼底浮现怅然。
“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别后悔就好。”
他向来是个宽容的人,在面对和自己百依百顺的爱人时,却被娇惯得总是有些苛刻。
方琰不记得那天午后他跟白衡野是因为什么而起矛盾的了,总之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矛盾,白衡野一直是先低头认错的那个,好声好气地哄他,向他道歉,他正在气头上,偏是不肯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