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这个矜持贵重的男人,好像说点什么都不合适。
局促地想挖各地缝钻进去。
“十八岁?”傅承淮再度问道。
“嗯。”陆也静静地应下,泡面要冷透了,还有几口没吃完呢,他有些着急。
傅承淮道:“我让人安排你去上学。”
陆也猛的扬起浓黑的剑眉看向他:“上学?”
傅承淮慢慢地颔首:“好么?”
陆也觉得他的眼神宛若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的脸一般,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似乎努力在思考什么,最后摇摇头:“我没有钱上学。”
孙星这会儿道:“这位先生你愿意资助他上学吗?阿也你告诉人家以前成绩很好的,你说啊!”他推着陆也,“怎么哑巴了你?”
傅承淮看得出他的犹豫与为难,他道:“不用今天就回答我,考虑几天,好吗?”
陆也讷讷地点头,又摇头:“不用了,不用你出钱。我要……我要打工。”
孙星拍他的肩膀:“哎呀你小子才多大打什么啊,哪个正经单位要你?又去送外卖啊?傻不傻!”他笑呵呵地对傅承淮点头哈腰,“这位先生,别听他的,他其实很喜欢念书的。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就说他特能念书的。”
“我没有!”陆也气恼地推孙星,“你别管我的事情!”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重,情绪也太激烈,在人前这样失礼,显得很难堪,脸也跟着涨得通红。
陆也不希望自己的破事被人知道,尤其是面前年长而温柔的男人。
他觉得被他这样静静的、柔和的凝视着,浑身都不自在。
在他第三次赶人之前,傅承淮开口道:“不着急,我等你明天回复我。”
陆也觉得他终于要走了,松了一口气。
傅承淮看得出来他的紧张与莫名的抗拒,看了他几秒后,伸出手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傅承淮。”
陆也盯着面前修长的手,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男人的手。
白、收、骨骼匀称,皮肤有一种温润的光泽。
陆也满手泡面味,他完全没有要伸出手去的意思,只道:“你好,我叫陆也。”
他的失礼没有令傅承淮不悦,反而傅承淮抬手揉揉他寸短的头发,温声道:“你的发型很适合你,很帅气。”
陆也被他摸过耳朵上面的头发,感觉麻酥酥的。他不懂这种感觉,只是茫然地抬头看向傅承淮,却撞见了他如星芒一般的温柔笑眸。
听着他的话,陆也定定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本能地道:“谢谢。”
这是人生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发型很适合他,他也很帅气。
他想告诉对方:你也很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最温柔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求收藏《冤家路窄》
*
最近,文安广告公司内部有个大新闻
他们的合伙人之一、广告总监,江若安在会议室向甲方爸爸泼了一整杯醇厚的黑咖啡
听说是因为这位甲方爸爸要求江若安别装逼,说人话
*
文安众人立刻划分为两派:
江总的确喜欢装逼,甲方爸爸说的对,以及,我们江江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装逼怎么了?甲方爸爸欺负人,江江泼的对。
*
谁也不知道,被泼了一身咖啡的甲方爸爸一挥手,让所有人滚出会议室
当大门合上的刹那,甲方爸爸靠近冷若冰霜的男人,抬手摘掉他脸上的无边眼镜,两指ai昧地捏住他的下巴:喝咖啡就好好喝,干嘛泼到老公身上?还是,你想tian干净?
江若安:……
*
脱衣热情穿衣冷漠翻脸无情受VS要人不要脸年下攻
☆、003
毫无意外,陆也第二次拒绝了傅承淮。
用Andy的话说就是,可能有缘无分。
是夜,傅承淮坐在书房黑色的沙发椅里,黑色的缎面睡袍裹在白皙精瘦的身体上,锁骨上还有几道被人嗦红的痕迹。
瑞凤眼半阖,傅承淮的薄唇含着烟,琥珀眸色盯着手里的打火机。
“吧嗒”一声,火苗蹿出来。
烟头点燃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混合焦油的味道令人清醒,也令人麻木。
夜已经深了,但他久久无眠。
他想,Andy说的不对,这世上没有什么有缘无分,只有错失遗憾。
周时琛已经永远的走了,老天爷送来一个陆也,没道理再度让他从指缝间溜走。
烟头的猩红忽明忽暗,傅承淮仰头陷入长久的静默之中。
半月后,傅承淮坐在黑色的迈巴赫上,静静地看着城郊一家工厂的蓝色铁皮大门。
几天前,陆也进入这家工厂做流水线的包装工人。
Andy在副驾驶扭头看向神色不明的男人:“傅生,我去请陆先生过来?”
“陆先生?”傅承淮眯着眼睛淡笑,这个称呼愉悦了他。
Andy问道:“不合适?”
“合适。”傅承淮笑笑,抬手拍在真皮车椅上,“走吧,下去看看这位倔脾气的陆先生。”
*
工厂里,陆也正在挨训。
他是刚来这家制衣厂,工作内容是在服装成品上装吊牌,一百张五毛钱。
同样的服装要装不同的吊牌,上下午的牌子不是同一家,陆也搞错了。
其实他自己觉得没搞错,因为交代他的师傅就是这么说的,他自己记得清清楚楚,非但如此还记在了手机里,所以组长来骂他的时候,他就解释了一番。
不仅如此,陆也将手机也给他看:“师傅是跟我说,让我装这个英文牌子,不是这个中文的。”
组长骂道:“你给我看你的手机有什么用?现在一下午,就差你手上的三千个吊牌,你现在给我全拆了重新做过!”
“可是……”陆也也很恼,他反应过来是师傅作弄他了,但他不明白,怎么突然要做弄他?
他不是干的好好的?
工厂里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中年阿姨,以及一些年纪同陆也差不多的女孩子。
听见陆也被组长骂,就有人一边装吊牌一边同身边人小声嘀咕:“他师傅坑他吧?昨天他师傅想给他做介绍认识个姑娘,他不要,说自己年纪还小。他师傅就让他去见见怎么了,他不给面子。”
“那是活该,他这种年纪出来打工的,家里条件指不定差成什么样子,他师傅张姐好歹认识不少有钱的人家呢,给他脸他还不要呢。”
“不过那小孩,脸是长得真俊呢。我这老阿姨看了,也怪欢喜的。”
几个中年人凑在一起说笑,这会儿却见厂里管事儿的经理带着一个个子特高挑的西装男人往这儿走。
大家伙儿立刻被吸引了眼神。
那男人肩宽腿长腰身窄,极贴身的灰白格子西装,站在矮冬瓜似的经理身旁有种诡异的戏剧化效果。
尤其是那张脸,白得过分了些,更显得眉目深邃,微抿的薄唇唇角特别上挑,连同瑞凤眼的眼尾一起飞上去,有种女人都没有的精致感。
“哟,这是谁呀?来咱工厂做什么的?跟大明星似的。”
不少工人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厂房里只有机器的噪音。
陆也面对着组长又低着头,没看到傅承淮。
组长正逮着人骂得激情四射,也没注意:“你说你才来几天,就不好好干活,还要推卸责任?你师傅辛苦带你,还要连累她?你好意思么你?!”
“我没有!”陆也恼了,他既然知道是师傅坑他,他心里更气,只是想不明白,这会儿瞪着组长,解释不清楚。
忽的一只手软软地揉上自己的脑袋,他一愣,随后听见一道声音,温柔如春风般拂来。
“我弟弟做错什么事情了?”
“你弟弟?”
“弟弟?”
陆也和组长同时不可思议地看向身后噙着淡笑的男人。
陆也注意到他站起来后比自己高半个头,手搭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暖而热。
他有点别扭地咬唇。
低眸时看到傅承淮身上精良的西装衬衣,再看自己破旧的T恤牛仔裤,他再度无地自容。
工厂经理道:“既然找到你弟弟,那你们聊吧,傅先生。”他跟组长眨眨眼,让他赶紧闪一边儿去。
傅承淮抬抬手,拦住这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你跟我说说,我弟弟做错什么事情了?”
组长看看工厂经理,有些举棋不定。
陆也别别扭扭地躲开他搭在自己头上的手。
傅承淮也没在意,松松地落下。
陆也看他的手垂落在一旁,白净有力的手指、单薄窄瘦的手掌、修长的小臂,每一处都精致得仿佛是精工细作的名贵白瓷。
忽然,被他揉过的脑袋热乎乎的。
工厂经理对组长说道:“你给傅先生解释一下!”他也没看出来这个新来的男孩子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呢?上面还是大老板的秘书来电话让他招待一下,别惹了人不高兴。
组长就拿起吊牌如实道来:“就是一下午白干了,还耽误我们组的进度。他还不承认,非说他师傅不是这么交代的。”
傅承淮看陆也蠕动嘴唇似乎要解释,可欲言又止,他问道:“阿也,你说呢。”
陆也抬起眼睛,看向他,这一声“阿也”叫得格外亲密。
傅承淮看这倔强的男孩子黑漆漆的眼眸里满是亮闪闪的光彩。
年轻真好,眼神怎么可以这么清澈,这么明亮,连委屈时都这么坦荡真实。
陆也不做声,他分不清傅承淮是来做什么的。
傅承淮轻咳一声,问道:“现在经理在,你说说清楚?是你的错,还是别人的问题?”
陆也瘪瘪嘴,掏出手机打开便签:“我师傅就是这么交代的,我还记在手机里了。我怕记错,还拍了照片的。”
组长又道:“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老实?你师傅在我厂里多久了?这么点事情还分不清楚呢?!”
傅承淮说拿过手机看一眼,便对经理道:“你去了解下具体情况。我相信我弟弟不会骗人的。”
陆也有些意外地看他——他相信自己没有骗人吗?
经理点头,拽着组长:“去问问他师傅不就完了?!”他又对傅承淮点头哈腰,“傅先生,那你跟你弟弟聊,我们先去搞清楚情况。”
其他人都盯着呢,组长和经理都赶紧叫他们继续工作。
陆也不安地低着头,盯着傅承淮黑色的皮鞋:“你相信我吗?”
傅承淮将手机递给他,站定看着他圆圆的脑袋。
“嗯,相信。”
“为什么?”陆也不解地看他,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
傅承淮耐心道:“因为没必要撒谎,对不对?”
陆也抿着唇点头。
的确没必要撒谎,撒谎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组长不相信他,虽然不是大事,但他仍旧觉得莫名委屈。
陆也纠结了一会儿,又问:“你来找我的吗?”
“对,找你。”
“有什么事情?”陆也仰头看他,语气不自觉地加重,“我说了我不要你感谢我!”
想要对他凶一点,但又凶不起来,陆也自己都觉得懊恼。
对着傅承淮这模样的男人,陆也本能地想表现得像是个体面的人。
陆也就眼睁睁地看着面前五官精致的男人勾着薄唇唇角,笑意从嘴角开始蔓延到面庞上,最后连瑞凤眼的眼尾都染上了笑。
一刹那的光风霁月,如艳阳盛夏的凤凰花开般惊艳。
陆也看着傅承淮,大庭广众之下,走了神,失了魂。
傅承淮则道:“你是个固执的小孩儿,我是个固执的大人。你不要我的感谢,我偏要感谢你。”
陆也回过神,咕哝一句,抹了下耳朵上的头发:“我不是小孩儿。”
他的头型圆得周正,两个耳朵微有些招风,耳垂肉呼呼的,傅承淮看他这模样,便想:谁生了这么可爱的儿子能扔进孤儿院?
傅承淮单手斜插在西装裤口袋中,淡淡道:“去上学,或者,给我打工,你选一个。”
陆也皱皱剑眉,摇头:“这儿挺好的,这里管吃。”
傅承淮低首,微微靠在他的肩上,侧过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刚才跟经理说,你是我离家出走的弟弟,你猜他还敢不敢要你给他打工?”
热气熏在耳朵上,陆也紧张地瑟了一下肩膀,耳根立刻通红。
“你怎么骗人呢?我不是你弟弟。我们……我们长得也不像。”
真是可爱。
傅承淮揉他圆圆的脑袋:“还不许是表兄弟呢?”
他愉悦地笑着,曲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好了,不想上学就跟着我,有的是事儿让你干。”
陆也捂着被他弹过的位置,小声咕哝一声:“我不会做怎么办?我很笨的。”
这会儿Andy走过来在傅承淮耳边轻声解释了下陆也的事情。
傅承淮一听,笑着揽住陆也的肩膀道:“你连个标牌都能弄错,是很笨。”
“……”陆也抗议道,“我没有弄错!你刚才说你相信我的!你骗我的吗?”
成年人计较得失,小孩子计较对错。
傅承淮用力揉他的肩头:“我相信你没弄错,骗人的是你师傅,但你傻不愣登地上当受骗,是不是很笨呢?”
“可是我师傅为什么要骗我呢?”陆也不理解地皱眉,看看远处直直望向自己的师傅和其他人。
傅承淮扫他一眼,压着笑意道:“可能看你傻乎乎的,骗起来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