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说?”乐天面带微笑,充满耐心地问。
男人阖上双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乐天脱下了他的鞋袜,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扑面而来,乐天脸色白了白,忍住呕吐的欲望,问:“还不说?”
男人得意地看着他,眼中不怀好意的嘲讽一览无遗,那样子仿佛是在说:老子虽然不能打你,但我能恶心死你!
乐天叹了口气:“好吧,这是你|逼我的。”他惋惜地从鸡毛掸子上揪下一根鸡毛,对准男人的脚底板正中,轻轻搔了搔。
男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奇怪。乐天又扯下一根鸡毛,两手并用,同时搔了起来。
男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哇哈哈哈!”笑到一半,他忍耐着从脚心传来的巨大痒意,硬是把笑声压制在嗓子眼处,眼中的神色从疑惑,震惊转为深深的恐惧。因为,他看到乐天两只手,十指指缝中夹满了鸡毛,叠在腮下比出了个“X”的姿势。
乐天:“走你!”
刹那间,鸡毛满天飞,双手如疾风,如闪电,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之爪!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变成了美人鱼的双脚,每分每秒都在承受堪比千刀万剐的痛苦,只是小|美人鱼会哭,他是在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个……哈哈哈,杀千刀的小兔崽,老子要让你,哈哈哈哈,不得好死!哈哈哈……啊,别挠了,求你,别挠了,我受不了了啊!”
乐天:“你招不招?”
“我招!我招,我全都招!”男人哭喊道。
乐天满意地放下双手,拍拍他的腿:“好样的,这才是好孩子嘛。”男人笑得泪流满面,躺在椅子上抽|搐不已。想他虽谈不上一代枭雄,好歹也是江城远近闻名的地头蛇,没想到竟然被用这种方式屈打成招——真是丢脸丢到祖宗家了!
乐天挂在唐秋脖子上,讨好地邀功:“唐老板,我表现得如何?”
唐秋不着痕迹地拎开他刚刚搔过男人臭脚的爪子,冷淡的语气中藏着一丝赞许:“还可以吧,比刚来的时候有进步了。”
范天雷毫无掩饰地夸道:“咱家甜甜厉害着呢,像他爸,是个探长苗子!”
唐秋挑挑眉,冲那男人问道:喂,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们在这里分装毒品的?”
男人犹豫片刻,被乐天一记“痒痒挠”的手势骇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声道:“是,是伞哥的人!”说完这话,他便把身子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地呢喃道,“这下可完了……”
“伞哥?”范天雷一脸不可置信,“你确定是伞哥?是他亲口指示你做事的?”
男人道:“不,不是,我也不清楚,总之是伞哥的手下,就是他那个叫龙马的心腹大将,他找到我,问我有个肥差做不做,我,我,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我就答应了。”
范天雷将那张搜查到的送货单一把摔在他身上,斥道:“说,时间,地点,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男人惨兮兮地道:“这,这,警官大人,你可能不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人负责从上家接货,分装之后派送到指定的买家,当完成派送之后会和上家进行一次接头,交换货款。
☆、老窝
男人惨兮兮地道:“这, 这,警官大人, 你可能不信我,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说对了, 我还真就不信。”唐秋冷冷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很好骗?”
乐天在一旁虚张声势:“少玩花样, 还想让小爷好好伺候你么?”
男人脸苦, 心更苦,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我以性命发誓, 我说的都是真的!除了跟龙马见过两次面, 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毕竟是机密,我一个临时工怎么可能知道呢!”
唐秋见他的样子不似说谎, 心下思忖片刻便有了计较,于是对他道:“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地点,总知道伞哥部下的根据地吧?你们不是见过面的么。”
“这……”男人眼珠转了又转,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长官, 我这算戴罪立功不?”
“算算算。”范天雷大手一挥,“交代得明明白白, 量刑打九折。”
“伞哥的老窝。”男人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是龙马全权管理,地点就在, 就在江城戒毒所旁边的宾馆里。”
“戒毒所?!”这下范天雷彻底呆了,当年为了抓捕伞哥的剩余势力,警局几乎将整个江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连影都没见到,最后不得不发布通知说这伙人已经逃窜出城。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在戒毒所附近扎根了。不过想一想也是,戒毒所本身虽地处江城中心,但其周围有意无意的很少有普通百姓经过,来到这里的要么是眼窝凹陷,面容瘦削的戒毒患者,要么是目光或忧郁或鬼祟的陪同家属。一伙贩毒分子扎根在这里,倒还真不觉得突兀。
男人道:“他们在那有一块地皮,开了家宾馆,客流量还不错。早些年不敢抛头露面,就靠着挣点房租紧巴巴地过日子,躲过了风头。就这阵子,突然有了复出的迹象,而且,而且一复出就是这么一笔大单子。说实话,我知道的时候也吃惊呢。”
他又叹了口气,语气哀怨:“长官们,我把我该说的全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龙马八成是要找我的麻烦。我死没什么大不了,可我的,我的老婆孩子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呢,你们行行好,能不能帮忙照看照看她们,我实在是担心啊!”
即便是这样个活在烂泥里的人也有护犊之情。范天雷心下感慨,一本正经道:“你算是证人,证人家属自然会得到妥善的照料,放心吧。”
男人垂了头,任由刑警将他双手拷在身后,宛若打了霜的茄子。
范天雷道:“收队!”
会议室内,听过范天雷的汇报,宋局站起身赞许地要拍他的肩。
范天雷忙谦让:“不不过奖了宋局,这件事情上主要还是唐秋的贡献……”
宋局的手越过他的侧脸,拍在唐秋肩膀上。
范天雷:“……”
宋局道:“别看唐秋年纪不大,直觉敏锐,经验老道,近期警局的几桩案子真是多亏了你啊。”
唐秋报以淡淡的一笑:“不能算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宋局太过奖了。”
“不瞒你说,警局近些年来青黄不接。刑警这份工作,勉强温饱,又苦又累,好的苗子如今都不大愿意来这了,说句直白的,你别嫌难听——如今随便做个抓小三的私家侦探都要比当警察赚得多。”宋局唏嘘片刻,目光带着期许地看向唐秋,“我向上头特申了一个专家顾问的名额,怎么样,小唐,有没有兴趣?”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唐秋的眼神顿时不同了,这些目光夹杂着怀疑,嫉妒,试探与窥视,上下打量唐秋,几乎要把他射穿个洞出来。
唯独乐天是最发自内心的高兴:“哇,唐老板,升官发财啦!请吃饭请吃饭!”
范天雷也笑道:“恭喜唐老板晋升唐Sir。”
“好。”唐秋脸上的表情舒展开,嘴角难得弯着道,“多谢宋局关照。”
宋局点点头,助手拉上窗帘,关了灯,打开投影屏幕。昏暗的光线下,荧屏中呈现出一张男人粗犷的脸。画面中的男人一头蜷曲的卷发,在乱糟糟的头发下面竟然是一张还算得上耐看的深邃面孔。他的眉毛很浓,一根高|挺的鼻梁略有些鹰勾,眼睛凹陷且有神,嘴唇薄且上|翘。但绝不会有人评价他为俊俏或其它的什么,因为所有看到他第一眼的人都会被他的眼睛所吸引,那是一双倒立着的三角眼,眼白很多,显露出来的黑色瞳仁紧紧地盯着你,仿佛目光之中藏着一把刀子,随时随地都会捅上|你一刀。
“这就是龙马,你们即将对上的人。”宋局介绍道,“他从十三岁就加入伞哥的组织,由伞哥一手培养,行|事凶狠毒辣,不择手段,极难对付。”
“他会相信我们吗?”看着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乐天心里开始上下打鼓。
宋局道:“龙马不会相信任何人。唐秋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假扮成瘾君子,用最短的时间潜入龙马的秘密基地,获取交易情报,切勿打草惊蛇。”
唐秋两根手指摩挲着下巴,突然道:“如果龙马发现了怎么办?”
“但凡出现任何危险,只要你用这个发出信号,警局会第一时间前往营救。”宋局打开一个黑色小盒子,拿出一颗纽扣大小的金属圆盘递给唐秋,“这是警局专用的信号器,无论你身在何地,它都能准确定位。”
唐秋接过信号器,在手中把|玩两下,用下巴指了指乐天:“呐,给他也配一个。”
“这?”宋局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问,“乐天也去?”
乐天还没想到自己已经被警局归类为“重点保护对象:烈士家属”,顿时跳脚道:“我我我当然去!唐老板在哪我就在哪!”
宋局看了他一眼,眼神重颇有些责怪之意,转头对唐秋为难道:“这不大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唐秋嘲道,“因为知道了他是前重案组组长的儿子所以不合适,还是因为既然有我可以卖命,何必要自找麻烦带上他所以不合适?”
宋局尴尬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示意不要多想。
唐秋收敛了冷嘲热讽的语气,道:“我有我的计划,还真就少不了他,放心,我以我的性命起誓,定会护他周全。”
乐天热泪盈眶:“唐老板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我这辈子就托付给你了!”
宋局踌躇了片刻,也只得道:“那好吧,千万小心!”
元庄地铁站出口处倚靠着一名穿嘻哈裤,打耳洞的小年轻,这年轻人眼珠滴溜溜地转,扫视着来往行人,好像在等人,又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
电梯缓缓上行,送上来一高一低两个男人,背上都背着巨大隆|起的旅行包。高的那个戴个鸭舌帽,半张面孔掩在阴影下看不真切,低的那个身材瘦瘦的一条,眼窝略有些凹陷,眼眶下方透着青紫的颜色。高个男人俯身对矮个的说了句话,矮的点点头,高个便拿手揉搓下他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颇有些亲密。
看来是哥俩儿。小年轻抬起头,心里已下了判断:是哥哥来陪弟弟“治病”的。
“嘿,帅哥。”小年轻几步迈到两兄弟面前,热情问道,“两位,外地人?”
高个那人将帽檐向下压了压,声音低低地传出来:“嗯,怎么了?”
小年轻递过来一张传单:“住店不?离‘医院’两百米,附近最近的宾馆了,给你们打个八折,一晚两百五咋样?”
矮个当时喷了出来:“两百五?八折?抢钱么你!”
小年轻笑道:“瞧您说的,江城市区以内哪家宾馆少于这个价了你告诉我,我倒贴给您。”
高个的对矮个摇摇头,要拉着他走了。小年轻见势不妙,立刻道:“两位是去高鑫看病的吧?”
高个回身看他:“怎么?”
有戏!小年轻心中雀跃不已,脸上却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可惜,晚了一步。”
“什么晚了一步?”高个走过来,绷紧的下颌肌肉更凸显了他内心的焦灼,“你说清楚。”
“你们是来做手术的吧?”小年轻摇摇头,“如果如果是的话,那你们就晚来了一步。”
高个皱了眉头:“是,到底怎么了?”
小年轻上半个身子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您外地人,不了解这边的情况。那种手术啊,现在已经做不了了。”
高个急道:“什么?怎么就做不了了?你怎么知道的?”
小年轻耸耸肩:“做不了就是做不了了呗,不单单是江城,全国各地您去找找问问,现在没有哪家医院能做那种手术了。至于原因嘛,我小老百姓一个,自然闹不明白,兴许是没利润吧,厂家也不愿意生产药了,没有药,自然也就做不了手术了。”
“药?”那高个抓|住他的手臂,“对,那药呢?做不了手术还能开药么?”
小年轻瞪大眼睛:“都说了没药才做不了手术的,你听不懂话的么?”
听了这话,那高个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原地呆了许久,转身摸了摸那矮个的头,语气充满了歉意:“天儿,哥对不住你,又跑空了一家。”
矮个的男孩眼睛扑闪扑闪,水灵灵的,并不见十分失落,反倒拉住了哥哥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哥,我觉得这次没有药我也能挺住。”说完,他还故意做了个“□□”的姿势,露出少年人瘦削的手臂肌肉。
“嗨,两位,我倒是有个办法。”那小年轻于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怀疑,这两位好哥俩儿当然就是我们的主角啦!
关于他们谈话中所指的“药”,学名是那曲酮,一种阿片类药物的强拮抗剂,能够减弱、阻断甚至反转阿片类药物摄入带来的欢欣感。“手术”是皮下埋植戒毒|药物的方法。
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服务
小年轻道:“嗨, 两位,我倒是有个办法。”
高个抬起头:“什么办法, 你说。”
“来来来, 换个地方说。”小年轻将二人从地铁口扯到旁边的小公园里, 找了个僻静处坐下,这才说道, “看您两位千里迢迢来江城做手术的份上, 我就跟您交个底吧,我老家的叔叔零零年前出国做贸易,赔了不少钱。几年前犯愁没钱结婚, 机缘巧合下遇着一个戒毒患者求他从国外买一种戒毒的药物, 因此小赚了一笔。他看这里面有商机,于是带上老家几个小伙子一起干这事, 慢慢就做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