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笼罩了乐天全身,他忍不住叫道:“唐老板,你要干什么?”
唐秋冲他温柔地笑了笑,俯下身子在他耳边呢喃道:“我的甜甜,我的宝贝,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我爱你的。”
说罢,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范天雷的电话。虽然是午夜,但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正要说什么,却被唐秋直接打断:“范Sir,请认真听我说完。”
范天雷安静了。
“今日凌晨,女子杨晴被情夫陶先生于望元桥的家中刺死,现已查明是其妻甄凤与妻弟甄龙联手杨晴试图暗杀陶先生不成,反被误杀。根据进一步线索,甄龙于四年前酒后驾驶肇事,江城警局前重案组组长,现缉毒队大队长丁宏伟诱导二人逃逸,并杀死受害人,事后指使甄龙诱导窃贼余小壬独闯珍宝馆,栽赃其为狂野男孩,指使甄凤借用权职调换一名考生的高考试卷,并杀害这名考生的母亲。现我以公民的身份起诉甄氏姐弟交通肇事罪,故意杀人未遂,教唆盗窃罪,组织高考作弊罪。以受害者的身份起诉丁宏伟故意杀人罪,教唆杀人罪,诽谤罪,渎职罪,请相关部门立案检查!”
那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唐秋几乎要怀疑是信号出了问题的时候,一声清晰有穿透力的“wo槽”传来,范天雷沉重又急促地吼道:“什么情况啊?唐老板,你到底怎么了,我,我这边刚接到上面的命令说,说要以冒充他人身份诈骗的名义逮捕你……”
一直竖起耳朵听的乐天瞬间炸毛:“范大哥麻烦你用脑子好好想一想行不行,别什么莫须有的脏水都往唐老板身上泼,他怎么就冒充他人身份了,你让你的狗屁上级给个交代啊!”
“臭甜甜怎么跟你范大哥说话呢!”范天雷不忿道,“我现在也是一脸懵啊,公文上就是这么说的,我能有啥办法?唐老板,他们说‘唐秋’此人经证实已于四年前一起车祸中身故,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开死亡证明,你有什么反驳的话么,或者能表明身份的证据也行,随便一件,我现在就向宋局反映去!说抓人就抓人,这不胡来呢么!”
谁知唐秋却极淡极淡地一笑:“不必了。”
“啥?”范天雷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你说啥,什么不必了?”
唐秋认真地道:“不需要上诉,我认罪。”
一瞬间乐天的表情可以用“吃了屎”来形容,而电话那边范天雷艰难地道:“好,好吧,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抓……找你,在原地等着啊,别走开!”
唐秋道:“好,等你。”
乐天回过神来,颤着声音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这种罪是能瞎认的吗?这是要进局子的啊你严肃点行不?”
唐秋却一把将他揽到怀里紧紧地抱着,那力度大到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一般。乐天:“唐老板!”
唐秋俯身将下巴搁在乐天肩窝里,依恋地摩挲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别说话,甜甜,别说话。”
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头顶,那种剜心挖肺的割舍感再次席卷了乐天的内心,他颤抖着缩在唐秋怀里,喉咙里哽咽着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两人就这样死死地抱着,连呼吸都渐渐变得困难起来,如果不是范天雷火速赶到,这两人几乎就溺死在对方的怀抱当中了。
范天雷下了车便一路狂奔而来,此刻上气不接下气:“唐老板,你,你……”
唐秋留恋地放开了乐天,转身面向他,弯弯嘴角,笑道:“我什么我,范Sir,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包庇罪犯么?”
范天雷瞪大了眼睛:“我……”
唐秋眯起眼睛道:“刚才电话里说的事情你可办了?”
范天雷指了指一旁的甄氏姐弟:“有人证一切都好说。”
“好。”唐秋向范天雷伸出双手,平静地道,“那么你现在可以将我拷走了。”
“唐老板!”乐天带着不相信的眼神抓住他的胳膊,眼泪如泉涌一般流下来。范天雷看见乐天这样就更不敢动手了,为难道:“唐老板,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劝你要好好想清楚,监狱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你让我就这么把你拷走,倒成了我把乐天惹哭了,梦里他爸不得骂死我啊。”
唐秋给乐天拭去泪水,捏捏他的脸,道:“乐天,答应唐老板,在外面好好地等我,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以后,咱们就过普通人的日子。听你的,再也不接这种狗仔的活了,还有,我给你开了一个账户,在里面存了一笔钱,我们可以开个店,好不好,你想开什么店呢,卖户外装备怎么样?”
乐天哭得抽噎:“我想要你留下,我不要你走!”
唐秋摸了摸他的头,扭头看向范天雷:“我们走吧。”
范天雷犹豫道:“可是……”
唐秋厉声道:“难道你想对不起人民警察这四个字吗?!”
范天雷愕然片刻,从腰间掏出手铐,“咔哒”一声拷在他的腕间,道:“走。”
乐天试图使出他惯用的技俩,撒泼打滚抱大腿,然而唐秋却比他还要了解自己的动作,瞬间闪开了,然后推着范天雷,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乐天在原地大喊大叫:“我受伤了,我流血了,我被毒蜘蛛咬了,我死了啊!”
空荡荡的屋子里竟然有了回音,陶先生看着躺在地上鼻涕虫似的乐天同情地说:“小兄弟,我懂你,不过哥劝你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乐天fa泄似的吼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两百块钱好不好!你懂我,你懂个屁,你懂个大头鬼啊!”
陶先生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比你还惨多了好吧,你的小情人不过是被拘留了,又不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找找路子,总有办法把人弄出来。不像我,一夜之间,情人死了,老婆也没了,我甚至连一分钱都没拿到,我找谁哭去?”
乐天猛地坐起身,直勾勾地看着陶先生,喃喃道:“对啊,又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肯定有办法把人救出来的!”说着,他一个打挺站起来,一掌拍在陶先生肩上,“谢谢你了啊兄弟,真是好主意!”
乐天如一阵旋风般卷出门去,陶先生却被他这一掌险些拍出了内伤,摇摇头,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叹道:“痴情人肠断,无情最逍遥。”
“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 乐天向来喜欢反其道而行之,谁跟他说什么事不能做,他就偏要去做。就比如近期校园里开始流行一种叫“召唤碟仙”的游戏,老师三令五申禁止玩,但乐天还是偷偷和朋友准备试试。
丁达平听说乐天晚上在教室开了个局召集大家一起玩,半夜担心得睡不着,于是去找他。一进屋却发现一堆人已经开始玩了,桌子上的碟子正在疯狂转动,当即就急了。因为有这么个讲究,不能问碟仙当初是怎么死的,和在哪死的,否则碟子就会疯狂转动。
丁达平急道:你是不是问了碟仙是怎么死的?
乐天摇头。
丁达平又问:你是不是问了碟仙在哪死的?
乐天摇头。
丁达平疑惑:都不是?那碟子怎么转得这么快?
乐天:我只是问了它最快能转多快……
☆、故事
一夜之间, 江城警局彻底炸了锅,同事之间打招呼已不再是“吃了吗”, 而是变成了“你听说了吗”。
“你听说了吗, 丁队犯事了!”
“听说了啊, 据说还是宋局特聘的那个民间侦探起诉的,叫什么, 唐秋!”
“我跟你说啊, 我刚打探到的消息,那个侦探现在也蹲着局子呢,好像是因为什么, 什么冒充他人身份诈骗的罪名?”
“什么?还有这档子事呢, 明摆着不是两个人互相使坏呢么!这两人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啊,非得把对方给搞进监狱里去?”
“是啊, 一个民间侦探,一个正儿八经的警察,再说丁队常年在边境查案,他们能有什么交集啊,搞不懂搞不懂。”
“唉, 你知道丁队是什么事进去的吗?”
“那谁知道,不过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能进去那肯定是有不检点的地方。”
警员们议论得热烈,门口却传来一阵撒泼打滚似的叫嚷声:“我要进去,放我进去!”
门口的小警卫十分头疼:“不行,拘留室是随便能进的么?‘闲杂人等, 严禁入内’,这么大的字看不见?再闹,再闹我就打你了啊!”
闹事的人不依不饶道:“打我啊,你打我啊,我可是宋局的干儿子,你打我一个试试!”
一夜没睡的范天雷刚开完会出来,满面憔悴的他正要回家补个觉,隐隐听到有人喧哗,循声过来一看,顿时头大如斗:“唉哟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来了,你这时候来干嘛啊!”
小祖宗本人——乐天气势汹汹地道:“我来告你们江城警局欺男霸女冤枉好人!”
范天雷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苦着一张脸道:“祖宗啊,这个时候你就别来添乱了成不,能不能体贴一下你范大哥,我都快忙疯了!”
乐天道:“不添乱也行,你让我去跟唐老板说两句话。”
“那可不行!”范天雷断然拒绝,“唐秋现在是重大嫌疑分子,刑事拘留期间不得见任何人,这是规定。”
乐天道:“老虎的pi股摸不得,乌龟的pi股随便摸,范大哥,你要是不放我进去,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范天雷警觉道:“你要做什么?”
乐天举起手机大叫道:“来啊,看一看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江城警局重案组组长范天雷醉酒穿女装比基尼的珍贵照片,高清wu码无偿分享,来啊,错过这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这还是范天雷当年和乐清打赌赌输了,在酒桌上照的照片,范天雷本以为早就销毁了,没想到竟然被乐天这小子存了一份,真是气煞人也!
而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警员们早就蠢蠢欲动,期待着看向乐天——那可是范Sir的女装照啊,多么珍贵的素材,拿到了可以当做一年的笑料!
乐天道:“来来来大家把蓝牙开一开。”
范天雷劈手夺过他的手机,没等乐天反应过来,便动作极快地将照片删掉,然后扔回他怀里,得意洋洋道:“小样,跟我斗?”
乐天无辜道:“范大哥,我还有很多备份。”
范天雷扶额无语片刻,咬牙道:“算你狠,臭小子等我回头再收拾你!”
乐天作出小媳妇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人家只是想见情郎一面,看看他还好不好,保证不说任何多余的话!”
“行吧,行吧……”范天雷彻底没脾气了,无力地挥挥手道,“别吱声,悄悄跟我来。”
众目睽睽之下范天雷没敢带着乐天堂而皇之地去见唐秋,而是走了后门,将拘留室的值班警卫支使开,这才蹑手蹑脚地带乐天进去,看了眼表,叮嘱乐天道:“臭小子,就一刻钟,一秒钟都不许多说,听到没有?”
乐天的心早已飞了进去,敷衍道:“好好,听到了!”
范天雷将拘留室外面的铁门打开,现出里面一堵巨大的,灰突突的石墙,石墙中间挖了个洞,用透明玻璃隔着,石墙下面是一张冰凉的木椅,坐上去刚好能看到里面人的脸。里面的人还没来,乐天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趴在玻璃上,使劲往里头瞧去。
叹了口气,范天雷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二人。
远处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了句:“废话少说,到了你就知道了。”接着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个熟悉的,高挑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乐天的视野中。
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脚上套着没那么合脚的鞋子,双手和双脚都被精钢镣铐拷在一起,头发不太精神地塌着,走路时甚至还有点踉跄。仅仅一晚,唐秋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从前那个干练清爽的大侦探眨眼变成了个憔悴平庸的犯人,但在他的脸上却找不出丝毫沮丧的痕迹,如果多看两眼,甚至还能感觉他是由衷快乐的。
乐天刹那间哽咽了:“唐老板……”
唐秋似乎并没有对乐天的到来感到惊讶,不过也是,除了乐天,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看他呢?他平静地坐下来,安静地看着乐天急切地想要靠近他,却被玻璃所阻挡,因此脸压在玻璃上挤成漫画里那样可笑的扁平状,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乐天恨铁不成钢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
唐秋伸出手指按在玻璃上,仿佛像平时那样点着他的额头:“我高兴啊,为什么不能笑?”
乐天恼火道:“我不高兴,我很不高兴!”
唐秋问道:“为什么呢,你哪里不高兴?”
乐天道:“你瞒我,骗我,欺负我,不把我当老板娘看。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偷汉子了!”
唐秋摇摇头,认真道:“对不起,我道歉,如果你不开心的话,可以捶我揍我。”
——可是,他们连手都无法牵在一起,又怎么锤,怎么揍?
两人沉默了片刻,乐天的声音带着哭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能不能告诉我真相?”
唐秋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空气中是一片静默,时间仿佛冻结在这个屋子里。终于,他开口了:“好,我告诉你。”
“甜甜,你还记得五年前有段时间,狂野男孩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吗?”
“记得。”乐天努力地回忆,“五年前,我那会刚上高三吧,那个时候的狂野男孩就相当于现在的蜘蛛侠啊,全班都是他的迷弟迷妹,没有谁会不知道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