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车里还有的那点快藏不住了的,龌龊的,暧昧的心思,一下车,全被风刮没了。
江淮打了个小哆嗦。
不知道从哪次起,薄渐向他伸手变成了这么自然而然的一件事。薄渐靠在他身边,伸出手来:“手给我。”
江淮低着头,两三秒,把手从冷冰冰的衣兜里掏出来,薄渐捂住了他的手。这种冷天,薄渐手上的温度比他高很多。
“走吧。”薄渐说。
江淮应了个鼻音,冷得呼吸都一股白气儿。
他冒出一个念头:薄渐可能根本就没醉。
他又冒出一个念头:期中考试考完了。
江淮停在门口,抬眼道:“到你家家门了,你别说让我再把你送到你房间门口。”
薄渐开了门,静了半晌,偏头问:“可以再帮我个忙么?”
“什么忙?”
“帮我打一针镇定剂。”薄渐说。
Alpha的镇定剂和Omega用来规避发情期的常规抑制剂,也就是A型抑制剂,都不至于像C型抑制剂一样疼起来要人命似的,但打起来还是不太舒服。
江淮嗤笑:“你不说你怕打针疼吗?”
薄渐:“你给我打,我就不好意思疼了。”
还有这种说法?
江淮看了他半晌,掏出手机:“那我现在打车出去帮你去买镇定剂?”
“不用了,我家有。”薄渐垂下眼睑:“你去我房间等着,我去拿镇定剂。”
江淮每回来薄主席家,薄主席爸妈都十有八-九不在家,江淮鸠占鹊巢,坐在薄主席桌子前的椅子上,随手扒拉了扒拉薄渐装订起来的试卷,心不在焉地想那他俩可真是同病相怜。
薄渐下楼去拿镇定剂了,他一个人在楼上。
江淮喉咙有点儿发干。
他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靠谱的不靠谱的,安分的不安分的了。
每一秒都拉到无限长。
为了转移注意力,江淮拿了手机出来。
班群消息永远都是999+,校园网永远都让江淮没有登录的欲望。
好半天,江淮在浏览器搜索栏里输了一行字:
“打镇定剂有什么副作用么?”
词条很多,最顶上一条:
“……镇定剂对Alpha的身体状况没有太大伤害,但其原理是通过降低Alpha信息素分泌浓度以减轻易感期对Alpha的影响,从临床报告中目前反应出的普遍副作用有可能会出现萎靡不振,精神消极的……”
还没看完,门开了。
江淮往门口扭头。
薄渐拎着便携医箱,转身轻轻关上了门。他没说话,只走过来,把医用箱放到了桌子上。
江淮把手机放到边上,打开了箱子,里面分装着一支冷藏过的镇定剂即用针管。
他没抬头:“你易感期有什么特殊感觉么?”
“什么叫特殊感觉?”
江淮:“比如特别依赖人,离不开人,欲望强盛,情绪敏感。”
薄渐笑了:“江淮,Alpha都是一样的。”
江淮抬头。
薄渐细细地看着江淮的眼眉。灯光把江淮的面容映照得很清晰,他瞳仁颜色很深,天生带着种冷感……哪怕是接吻的时候,都看不出丁点儿软化。
只有耳朵尖是会发红的。
“Alpha的易感期,”薄渐低下眼,“唯一的特殊感觉就是格外想要Omega的信息素。”
江淮放在桌上的手蜷了蜷。
薄渐弯下腰,把镇定剂放到一边,先取了消毒棉出来。他把袖子细致地一节一节挽起来:“你等我先消一下毒再……”
江淮忽然开口问:“薄渐,你是不是没醉?”
薄渐手一顿,抬眼,弯出一个笑:“你猜?”
江淮没猜,也没让薄渐的手够到酒精棉。
他起身,压着薄渐肩膀亲了过去。他亲了一下,松下来,声音很低,又讥嘲似的:“打个屁的镇定剂,你不是找我来了吗?”
他拉下冲锋衣拉链,扯了扯衣领:“你咬?”
后脑勺碰到薄渐床上的时候,江淮脑子有几秒钟的放空。
他舌根都麻了,说不上话来。手腕被压进床里,用力得发疼,冬日新雪似的冷意浮泛上来,江淮血都是滚烫的,草木的气息混进流动的,融动了似的微苦的甜味。
江淮喘不上气,胸腔火辣辣的发疼。
薄渐果然不温柔,亲吻也不温柔。不像江淮一样毫无章法地东咬西咬,可江淮觉得他要死了。
“你咬我,”气息不稳到了极点,就开始发抖,江淮断断续续地说,“别,别亲我。”
江淮被侧翻过身,他没忍住弓了弓腰,蜷了起来。
“亲也是你要亲的,咬也是你要咬的,”薄渐轻轻地在他耳边问,“那就都来不好么?”他把江淮冲锋衣拉下来一半,嗅了嗅他脖颈:“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屁话,我自己都闻到……唔。”
牙齿刺进薄薄的皮肉里。
江淮运动裤的裤带松了。
信息素一下子浓烈起来。
江淮失神地躺在床上,视线盯在薄渐身上。薄渐还穿着学校的冲锋衣外套,甚至连拉链都没动过位置,只是压出几道褶,多出些脏东西。
他头脑一片空白。
薄渐握着他的手,碰了碰校服上的脏东西,他耳朵被薄渐咬着,薄渐在他耳边哑声问:“试试和我交往一下好么?”
薄渐说:“我喜欢你好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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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不行
江淮没回过神来, 胸腔极压抑地起伏着。
薄渐低着头,看着他,江淮的眼一时涣散, 手指都不受控制地细微发抖, 像……薄渐对他做什么, 他都不会反抗。
薄渐握着他的手,俯身轻轻亲了亲江淮的脸, 另一只手摸到江淮的后脑勺, 把发绳捋了下来。
江淮的手在薄渐的牵引下, 碰在薄渐的校服外套上。
湿的。
也热的。
薄渐捏着他手指,用江淮的食指第一截指节刮过去。
二中的冲锋衣外套是黑色的。
江淮看过去, 猛地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他抽出手……江淮手上被蹭得黏糊糊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了半晌,抬眼, 把手上的脏东西又一点点蹭回了薄渐的校服上。
他声音也发哑:“薄渐, 你刚刚说什么?”
薄渐低眼,看着江淮把手指蹭在他校服前襟。
“我说,”薄渐说, “我喜欢你,考虑考虑和我交往试试?”
“你喜欢我?”
薄渐侧头,低下来咬了咬江淮的耳垂,喃语道:“喜欢你, 特别喜欢你。”他勾起江淮散下来的头发,绕在指尖亲吻:“想把你整个人都亲一遍也想了好久了。”
江淮抓紧了薄渐校服前襟。
他深呼一口气:“好久是多久?”
他以为期中考试考完, 薄渐过来问他要不要当他男朋友就是一时兴起。
“在你喜欢我以前。”薄渐说。
江淮静了。
这个日期,他自己都记不太清。
薄渐好像看透了江淮在想什么, 轻声说:“在第一次给你临时标记前。”
江淮:“……”
好久,江淮出声问:“所以你都是故意的?”
薄渐仿佛没听出来,轻轻挑眉:“什么故意的?”
故意借我临时标记,故意向我释放信息素,故意让我标记期控制不住自己,又故意天天他妈打着学习的名号勾引我犯错……江淮乱七八糟想出来很多。
半晌,他问:“你是不是一直在故意勾引我?”
“江淮,不是勾引。”薄渐说:“是让你靠近我。”他托起江淮的下颏,亲过江淮喉结:“靠近我,喜欢我,不在标记期,没有信息素也一样喜欢我。”
他说:“我希望你喜欢我是喜欢我,而不是我们信息素契合,我是第一个标记你的Alpha。”
我还希望你再多喜欢我一点,他想。
江淮低下眼,眼皮在紧张、敏感下发抖。他说:“没有……我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是一个复杂的命题,说出这句话时,可能是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钱,喜欢他的别的许多的无关他本人,却也是他本人特质之一的某一方面。
江淮脑子乱糟糟的,他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薄渐。”
他拉开了薄渐冲锋衣的拉链,抬眼问:“你要么?”
十一点了。
江淮靠在薄渐卧室外露台的栏杆边上抽烟。
月明星稀,庭院里树影幢幢。快十二月份了,夜里温度已经很低,江淮换了件薄渐的上衣,裤子还是自己的,没有秋裤。
他牙齿冻得抖了抖,硬撑着没事似的又掸了掸烟灰,吐出一口烟。
门推开了,江淮没扭头。
肩膀沉了沉,披上一件厚实的大衣。
薄渐的嗓音还有点哑:“事后烟?”
江淮憋了半分钟,说:“屁。”
薄渐拉过江淮的手,借他手把江淮的烟叼了下去,他腾出江淮的两只手:“你把衣服穿上,夜里冷。”
江淮手指头都是僵的……倒不全是冻僵的。他一振大衣,套了上来,薄渐手脚比他长,衣袖稍余出一截。“我待会儿回去。”江淮说。
“好。”薄渐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帮江淮扣上了两粒扣子:“衣服我来洗吧,明天你来拿?”
江淮低头扣扣子,手指一顿:“哦。”
薄渐叼着江淮的烟,视线停在江淮还没扎起来的头发上。江淮头绳还在他床上。
薄渐说:“我给你扎头发吧。”
“不行。”
江淮贼他妈烦别人乱碰他头发。要不是注意力没在头发上,之前他也不会放任薄主席把他头绳撸下来。
薄渐低眼:“我想给你梳头。”
江淮:“我不想。”
“就一次。”
江淮毫不动摇:“一次也不行。”
五分钟后。
江淮没什么表情地坐在薄主席的椅子上,等薄主席给他梳头:“你还会扎头发?”
薄渐:“不会。”
江淮:“……”
薄主席本人倒比受害人江淮看开许多,先替江淮谅解了自己这种瞎几把乱梳的行径,心情颇好道:“没关系,一次一次来,以后就会了。”
江淮:“……滚。”
薄渐低下头,摸了摸江淮的头发。江淮的头发软软的,不毛不躁,都乖乖的很听话。
他梳得很细致,没急着把头发先扎起来,而是一遍遍地用梳子细细地从发根梳到发尾。薄渐动作很轻,也不会疼。
梳子齿轻轻刮过头皮,江淮没动,手臂上冒出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我给你梳成你平常那样么?”薄渐问。
江淮轻嗤:“除了把头发扎到一块,你还会别的?”
“我还可以给你梳双马尾。”
“……”
江淮:“你要不想被我剃头,我建议你好好梳。”
但江淮发自真情的威胁并没有浇灭薄主席的兴致,他把江淮头发拢成一把,散开,梳两下,又拢成一把:“你把头发再留长一点,我就可以给你编辫子了。”
“滚。”
薄渐胸腔微震,逸出一声笑音,却突然问:“江淮,以后就别打C型了好么?”
江淮顿了下,没回头,没说话。
江淮不回答,薄渐就又说:“别打了,C型对你没好处。”他放轻声音:“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Omega也没关系,我给你标记就好了。”
江淮曲着手指,蜷起来。半晌,他忽然说:“初一体检有分化检测。”
薄渐不知道江淮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嗯”了声。
有条件的,讲究的,想早知道的家庭,没到青春期也可以把孩子先送去医院抽样做基因检测,但大部分人,上学的,还是管理部门统一安排初一学生体检,抽血检测信息素浓度。
Alpha是Alpha,Omega是Omega,什么都没有的是Beta或者未分化。
其实江淮就是在讲一件寻常的事一样,神情如常:“入学体检前一天我提前去了医院,当天下午下了单子,检测我是Omega。”
他稍停,说:“我在做检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Alpha……再不济也是个Beta,Omega十分之一的人口比例,轮不到我头上。”
薄渐拢紧他头发:“江淮,你不是不济……”
“我不是歧视Omega,”江淮挑了挑唇角,“我就是不希望自己是Omega……我有事要做。”
江俪是Omega,江星星是Omega,那他就不能是Omega了。
江淮没再细说是什么事,只又说:“我发小是Alpha,他出生就做了基因检测。”
薄渐低下眼:“所以你和他换了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