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学号0001的大佬基本每次考试,无论题难题简单,都是这个分数。
但话再从林飞嘴里说出来,班里还是一片唏嘘哗然。
“哇,七百三十多啊……”
江淮扭头,觑过七百三后桌一眼。
七百三后桌倒已经习以为常了,还在低着眼翻书做笔记。江淮看过来,他笔尖稍顿,在书页顶的空白里,反对着自己,正对着江淮,画了一颗小小的,端正的心。
心心底下,给江淮画了一个小箭头。
江淮耳朵热起来,又扭回了头。
“但是除了尖子生,”老林说,“这次考试,咱们班还有很多进步的同学……尤其是连着几次考试,一直在进步的同学,像江淮……”
江淮低着头。
老林扫过去,和“进步同学”目光链接失败。
“就是咱们班一个进步的典型例子,”老林继续说,“从月考,到期中考试,再到期末考试,每一次考试都在进步……大家既要向薄渐这些尖子生学习,也要向江淮这些一直通过自己努力,坚持不懈,端正态度,最终成绩有所进步的同学学习。”
数学老师夸人,尤其费劲。
老林长呼出口气:“第一节课是班会,那咱就挑几个进步同学,上来发表一下感言吧……江淮第一个。”
江淮:“?”
走到讲桌前,四十几双眼看过来。
江淮站定,一时沉默。
说实话,人家考732的都没上来发表考后感言,他一考了501,物理就53分的菜逼上来演讲,委实是……
“向年级第一同学学习,”江淮说,“争取明年完成促进各门学科均衡发展,满分发展的十三五规划纲要,下次考试全市我第一……”
老林:“?”
班里一下子笑起来,间杂起哄声。
“好了,你下去吧。”老林撵苍蝇似的,江淮还没做完演讲,就把人提早撵下去了。
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
下第一节班会课,众人乌泱泱冲到教室前头,人挤人看期末成绩。
江淮懒洋洋地往前头瞥过一眼。
“不去看成绩?”后桌问。
“你不给我发了吗?”江淮反问。
薄渐轻笑一声:“忘和你说你级部排名了……九百九十九,刚好进前一千。”
江淮:“……”
那他这次考试真是考得刚刚好。分数五百零一,过五百一分,名次九百九十九,进前一千一名。其实江淮不介意,他考试考了499,排名拍到一千零一名。
江淮不想说话,拧开瓶子喝了口水。
一般和同学聊成绩,到这种时候,都会出于好奇心,或者礼节性地问一句:那你呢?
但鉴于“那你呢”的对象是薄渐,这句话就没有问出的必要了。
“班群有投票,”薄渐问,“你看了么?”
江淮没扭头:“什么投票?”
“全面发展好学生的奖状投票。”
全面发展好学生,是每学期底评优唯一一个通过同学投票,计票投出来的奖状。尽管这奖状也没屁用,但每个班也就给十个不到的名额。
他们班今年期末考得好,名额多一点,刚好十个。
二中查手机查得不严,规定是上课自习不许玩手机。所以一些跟班里同学关系打得好的班主任,到年底评优投票,直接在班群里发个投票活动,都省事。
但像刘毓秀这种死板的老女人,就每年都人力投票计票了。
不过江淮自打上了学以来,从小学的“三好学生”奖状,到初高中的“全面发展好学生”奖状,一张都没得过。
他喉结滚了下:“那关我屁事。”
薄渐轻飘飘道:“给你一个向我拉票的机会。”
“?”
薄渐:“要么?”
全面发展好学生投票是每个人只能投两票,可以重复投。
薄主席把手机稍稍前推,推到桌沿:“你后桌的珍贵两票。”
江淮盯着他手机。
“放学亲我一下,票给你了。”薄渐压低声音,“以后作为一个成熟的男朋友,你要学会自己主动亲我了。”
“……”
班群匿名投票后台。
“BJ”投给“江淮”两票。
等下午临放学,班群才公布了评优投票结果。
薄渐,第一,班里一共就四十二个人,薄主席五十多票。
班长许文杨没悬念的是第二,39票。
第三,江淮,31票。
这个奖状投票,江淮还挺有印象。他高一,刘毓秀当班主任,人力投票,班委计票,高一上学期,光卫和平给他投了两票……到下学期,因为他不让卫和平给他投票,所以就0票了。
不过0票也比2票好,至少名字不用被写到黑板上,空荡荡挂着,相当尴尬。
所有奖状都是老林自己写的名。
江淮领到了两张。
“全面发展好学生”,“进步之星”。
说实话,这大概是江淮自小学一年级领过一张“卫生标兵”的奖状以来,第一次在学期期末评优里,领到过奖状这种东西。
阿财和他差不多,去年没有,今年刚得一张扶贫户专用的“道德标兵”。
大概就是没得夸了,只能夸你这个小朋友道德好,讲卫生。
而阿财可能是卫生也不大好。
江淮领奖下台,觑见薄主席桌头已经堆了厚厚一沓,废纸似的各类奖状……期末数学级部第一名,物理第一名,英语第一名,化学第一名,期末评定杰出学生代表,校级优秀学生干部,ABCD活动一等奖、特等奖,etc.。
江淮失去表情,把自己的两张奖状塞进了桌肚。
“叮铃铃铃——”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下课铃。
高二上学期结束了。
一月中旬,依旧冷,但今天是个好天。天蓝气清,积雪都融融地化了,枝桠枯冷,白日天光明亮。
后门大敞,折进日暮橘黄的光。
薄渐拉了拉江淮的校服后襟:“放学了,走吧。”
江淮后脊背绷住,一小会儿:“哦。”
江淮在学校自行车棚那儿放了滑板,薄渐和他一起去取滑板。
自行车棚靠校后门,在一个挺偏的地儿,一路人愈走愈少。人声喧哗隔了许远,显得模糊不清。
江淮稍躬腰,用脚背勾了滑板出来。他跳上去,薄渐在自行车棚角等他。
薄渐看着江淮朝他滑过来。
到他跟前,江淮跳了下来,低着眼,表情很少,倾身过来亲在他嘴唇上。没收住劲儿,江淮唇齿和他的撞到一起,微发疼。
“说话算数,还你的。”江淮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慢慢写,慢慢还,现在欠三更,今天应该还有1到2更(落lui
等还完这三更,就到6w营养液再加更吧。
完结前到7w,就等到剧情点再加一章凹三(目前欠一章
负债累累,债台高筑。
第八十六章 盒子
阿财在家看动画片。她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来自“江淮”:
“晚上吃什么, 帮你捎。我去同学家,晚几个小时回来,你在家好好写作业, 别乱出门乱碰电线去厨房动刀。”
阿财换了个台看动画片, 置若罔闻。
今晚江淮不在家, 她可以多看几个小时的动画片了。
两分钟后,阿财想起重点, 掏回手机, 摁出几个字:“不饿, 学习,勿扰。”
江淮“啧”了声, 皱起眉来。
薄渐问:“在叮嘱妹妹么?”
“没有。”江淮矢口否认:“让她一个人在家自生自灭吧。”
还学习, 勿扰, 就阿财那个德性,他不回去, 指不定今天晚上在家看到几点钟的动画片。但阿财饿了会点外卖, 号上有钱,这确实不用他操心。
薄渐笑起来,侧头看着江淮:“江星星一直是你一个人照顾么?”
江淮静了会儿。他收回手机, 半晌回:“算是吧。”
“累么?”
江淮记得他没和薄渐仔细说过他家的事,但薄渐都来他家好几回了,早猜出什么来了也正常。他敛下眼:“还行……我和江星星没血缘关系,她到我家的时候就两三岁了, 她记事,所以她也不大愿意来烦我。”
所以第一回发现每天咸鱼在家, 四大皆空的阿财,居然疑似变成追星小学生, 管他来要薄渐的照片,还天天在家给薄渐画画……江淮感觉如同日了狗。
薄渐是哪来的小白脸??
阿财都没要过他照片,给他画画!
但后来阿财好像就是欠了薄主席一盒巧克力,这盒巧克力还上了以后,阿财对薄主席的热衷度就大幅下降……江淮甚感安慰。
薄渐没说话,悄悄握了握江淮的手。
江淮瞥过去:“你爸妈今天在家吗?”
“暂时不在。”
“……暂时不在,”江淮问,“是到底在不在?”
薄渐沉思片刻,答:“现在五点多钟,不会在家,但再晚几个小时,就说不准了。”
“哦。”江淮莫名有些不大自在,前面是司机,所以他放低了声音,“我很快就走,不会在你家呆太长时间。”
薄渐轻挑起眉:“很快就走?”
“不做多余的事,”江淮面无表情道,“就很快。”
“那什么叫多余的事?”薄渐问。
江淮:“……”
装?装不明白?
薄渐稍顿,眼睃过来:“和你聊高考报志愿的事,也算多余的事么?”
“……”
他从牙关缝挤出俩字:“不算。”
“哦,那就好。”薄渐颔首,“不过要是聊到很晚,你也可以在我家住。我不介意你和我睡一张床。”
江淮失去表情,抽回手来:“不会,不用,我介意。”
这不是江淮第一回来薄渐家了。
准确的算,应该是第三四回。
但这是江淮第一次在薄渐家吃饭。除了有次薄主席诓他他妈回来了,逼江淮跳了窗,江淮和薄渐他爸打过一次照面,其余每回江淮来,都没见过薄渐父母。
薄渐他爸的名字江淮听说过,国内优秀企业家,经常上江淮不会看不会买不关注的财经类报刊。
保姆端了汤菜上桌,只两个男孩子吃。
薄渐没提过,江淮以前来就没多注意。元旦会前,薄渐提过一次他学过的特长……江淮这才注意到,薄渐家一楼确实有架钢琴,角落书柜边摆着国际象棋棋桌。
元旦会,薄渐确实搞了架古琴过来弹。
乐器特长,江淮真屁都不懂,好不好看不出来,难不难也看不出来,只看得出来薄渐弹得挺流畅。
保姆给他拿了瓶奶,江淮叼着吸管问:“你琴呢?”
薄渐抬眼:“古琴?”
“嗯。”
“收到仓库去了。”薄渐说。
江淮静了会儿:“你花钱新买架琴,练一天就扔仓库去了?”这就是有钱人?
薄渐轻笑道:“不然呢?天天回家练?”
江淮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一句“破费了”?
“没事。”薄渐轻描淡写道:“收到仓库的乐器多了,不差这一架琴。”
“……”
合着乐器在薄大少爷这儿,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江淮问:“您这是扔了多少乐器?都挺贵的,您不要给我?”
薄渐指尖点在餐桌上,居然还真给江淮数了数:“有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一把大提琴,一根萨克斯管,还有一些长笛竖笛,小件的就记不太清了……你要我就都送你?”
江淮:“……”
江淮:“您准备在您家仓库开一家交响乐团?”
“不是。”薄渐低着眼,笑起来,“这些都是我学过的。一开始让我学小提琴,我不乐意学,就又换中提琴,中提琴也不乐意学,就再换大提琴,换萨克斯管,换长笛,换钢琴……我最后挑了个钢琴,剩下的就都收仓库去了。是挺浪费。”
他看过来,轻声说:“不和你说过么,我小时候特别听话。”
江淮皱起眉来,半晌,他问:“你家里人逼你学的?”
“不算。”薄渐神情倦懒下来,“精英期望吧。不光是别人的期望,也是自己的期望。”
不要做没有用的事。
好像没有人和他说过这句话。是慢慢长大,慢慢发现,去做没有用的事,就会离最理想,所有人期望的人生轨迹愈来愈远。
做没有用的事是在浪费时间。
江淮慢慢蹙紧眉。薄渐没和他提过……但稍微有点脑子都能猜得出来,薄渐学过的可不单单是一样乐器。
没有任何一种能力是能够完完全全凭空得来的。
演讲,写字,乐器,领导,考成绩,组织集体……甚至最基本的身体素质。
“累吗?”江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