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咧嘴笑了:“陆哥,你可真逗。”
陆星灼转身,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走进了灯红酒绿的酒吧里。
——
季淮川到近郊外的季家老宅,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围墙外有几块砖已经开始斑驳,庭院里种满了花花草草。
“少爷,怎么这么晚才来,老爷他们等了很久了,快去吃饭吧。”吴妈给他开门。
“堵车,我爸身体怎么样了?”
“这两天好多了,还能去公园散散步呢。”
他换好鞋进去,餐桌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两鬓斑白,脸上已有不少褶子,有气无力的坐在轮椅上。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留着寸头,戴个金丝边眼睛,五官和季淮川有些相像,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目光不似季淮川那般温和。
季淮川点头示意:“爸,哥,我来晚了。”
季怀山点头,给父亲那边夹菜,“先吃饭吧。”
季家人讲究礼仪,从不在餐桌上说话,三个男人沉默的用完了饭,季淮川把父亲送到了房间里,又向医生打探了一下病情,才退出门来让父亲休息。随后,跟着季怀山去了书房。
书房布置没什么太大的变动,整个房间透露着沉静凝重的氛围。
如果说唯一有什么不入格的地方,那就是桌上的水晶相框了,照片上两兄弟一板一眼的看着镜头。
季淮川有些想笑,抚摸着相框:“怎么放这张?”
季怀山却问:“公司去看了吗?感觉如何?”
季淮川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他对面,说:“去了,很不错,手底下艺人虽然不多,好在都是可塑造之才。资源方面也是不差的,虽然才新开一年多,但若不是你,也难有现在的规模。”
“别急着夸我,现在才刚起步。爸突然生病,只能我一个人看着承眀,实在是忙不过来。这会把你从国外叫回来,你不会生我气吧?”
承明地产是他们季家的核心产业,由他们爷爷一手建立,父亲退休后,由季怀山坐镇公司。
季淮川温柔一笑:“我们两兄弟就别说见面话了,反正我也毕业了,正好回来锻炼锻炼也好。否则这么多事,可不能把你也累病了。”
“我没事。”季怀山取下眼镜,揉了揉额头,开始讲公司的事:“山海影视是我一年前为新开业务而开的,目前来说,势头还不错,所以我不想把它砍掉。小郑是一直跟着我的,对公司也很了解,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先问他。”
季淮川连连点头,又听他说:“你刚去,根基不牢,记得多张几个心眼,不要让人家以为你软弱可欺,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我争取。”毕竟直接接受一个陌生的公司,还是有点难度的,何况还是娱乐圈行业,这可是他从未涉及的一个领域。
季怀山沉默的看着他。
“保证不会!”季淮川提高了音量,话音刚落,就笑出了声来:“哥,我都长大了。”
季怀山目光转向桌子上的相片,“我知道。”
聊完公事之后,季淮川就回房间,开始翻看公司的艺人资料。影视方面已经有些不错的艺人了,但音乐那块,似乎还有很大的空缺。
忽然间,他想起刚才在天桥上见到的那个人,要不要去试试?
陆星灼一觉醒来,竟又到了下午。他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想起自己的泡面还在垃圾桶那呢。
得,看看有没有缘分还在那等着他吧。
拉二胡的老头早已经收摊了,可能是去检查便秘了吧。
他一下天桥,老远就看到两个箱子在垃圾桶旁边,有些意外的走过去。打开箱子一看,什么都没有。
嘿,只拿面,不拿箱子的吗?
他又接着打开最下面的箱子,还是一无所获。
正感慨的时候,察觉到有人向这边跑来,抬头一看,有点印象,好像是昨天那个傻肥羊。
他缓缓起身,不确定对方是找谁,干脆不说话,生怕对方又要自己拉个二胡。
不料对方试还是直奔他而来,说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我带你去吃饭吧。”
陆星灼一愣,“嗯?我今天心情不大好,不会拉二胡的。”
“没关系,等你下次心情好的时候拉也行。”
“我心情一直都不大好。”
“这……”一般不都是顺着台阶都往下了吗?客套客套话都没有的吗?
季淮川感觉自己的交友准则遇到了障碍,“那就不拉,我就想请你吃顿饭。”
陆星灼摸了摸肚子,送上门的饭,不要白不要,“行,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随便你点。”
“没问题。”
半个小时后,季淮川站在五星级餐厅的门口怀疑人生,他看了眼依然是背心拖鞋打扮的人,大大方方的进了餐厅,有些好笑,却又觉得莫名佩服人家的胆识。
“想吃什么?”落座后,季淮川将菜单递给他,随后又被递回来了。
“随便,不挑。”陆星灼拿出手机,开始玩斗地主。
“那我就随便点了。”
点了几个招牌菜和点心之后,房间里就只剩游戏音了:“蔫的牌打得也忒好了。”
季淮川咳嗽一声,试图打破尴尬:“我知道你也没吃过这么好的菜,所以我特地点了几个最贵的,你放心吃吧。”
沉迷游戏的人终于抬起眼皮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哦。”
“是这样的,我刚刚看到了你在……”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才不带一丝嘲讽之意的说:“翻垃圾桶。”
闻言,陆星灼肩膀一抖,抿着嘴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哦?”
“我知道你们这种民间流浪艺术家可能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当然了,在国外我也经常看到各种各样的流浪者,他们大都很自在的活着。”
“嗯,所以呢?”
季淮川双手交握在桌前,不自觉的摆出了谈判的姿势:“但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不希望你被埋没,你值得拥有更多。所以,我想签你。”
陆星灼有点兴趣了,放下手机坐好,“签我?”
“是的,这是我的名片。”季淮川从钱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他。
他看着上面的字,下意识的就念出了声:“山海影视传媒有限公司,季淮川?”
“是的,公司虽然才成立不久,但是发展前景非常的不错。各部门配置都是参照最高标准设立,已经有不少知名艺人加入我们了,比如影帝孙华,视后刘晴,还有最近很火的石棠。所以我在这里,代表我们公司,诚邀你的加入。”
季淮川大概的介绍了公司的情况,自认为条件还是相当不错对,接下来就等对方的回答了。
“我拒绝。”
拒绝
季淮川一怔,这跟他预想的结局不一样,他不可思议的问:“为什么?你答应的话,待遇是不会少的,起码比你现在这样好多了。”
“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啊。”
“……”季淮川看着他的装扮,实在是说不出哪里好,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不能强加在别人身上,他委婉道:“你难道不想生活的光鲜亮丽一点吗?”
陆星灼反问:“有什么用?”
季淮川语塞。
陆星灼忍不住笑了:“你想签我,不会是因为我去翻垃圾桶吧?”
“……虽然是有这一部分原因,但是你的能力我也是……”
“打住。”他打断了季淮川的话:“恕我直言,你开的是公司,不是慈善公司。”
季淮川反驳道:“可是我觉得你值得我投资。”
“谢谢你的认可,但我不需要,我也不稀罕做什么明星。嗯,上菜了,先吃饭吧。”
果然贵的菜就是不一样,色泽味美,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签约的什么问题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中途,他瞄了一眼对方,吃相非常斯文,动作不紧不慢,连嚼的速度都是均匀的。再一看自己狼吞虎咽的,啧,也难怪人家觉得自己是个流浪汉,还要去翻垃圾桶。
季淮川贯穿食不言的规矩,偶尔瞥一眼吃的很急的人,两人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
季淮川去买单的时候,陆星灼就跟在后面,看着他刷卡签字,不经意往纸上一看,眼里露出些许羡慕的眼光:“字还挺好看。”
“谢谢。”季淮川礼貌的微笑,又想起今天的事还没完:“刚刚你说不想当明星,能告诉我理由……”
“我不听我不听,是谁在念经?”陆星灼捂住耳朵,一直晃头。
季淮川看他这么大个人耍赖,还挺有意思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异常好看的弧度,恰巧被陆星灼看到了。
“别动!”
对方一动不动。
“对,就是这个角度,非常好看。”
他双手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照相的姿势,将季淮川的身影框在里面,随后收回手,做了个吹枪的动作。
季淮川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单手撑着收银台,看着他说:“你挺有意思的,我觉得你潜力可能比我想象中的大,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ball ball you,您放弃吧!你看看我,哪里有大明星的气质?”
“你可能对自己认知有误,你很帅气啊,有种特别的味道。”
季淮川认真的打量他,确实很帅,巴掌大的脸,眼尾微微上挑,典型的丹凤眼,眼睛有神,容易给人一种很犀利的感觉。但微卷的头发,耷拉在耳边,显得整个人柔和不少。
“身材也不错,如果你可以换套衣服的话,可能会更好看。”他点评道。
陆星灼看了看自己的背心,不在意的说:“那么好看做什么?我就喜欢穿它,又便宜又实用。”
季淮川还欲再说什么,小郑去突然进来了,急急忙忙的喊道:“小季总。”
“小鸡总?”陆星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双唇紧闭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 季淮川看向小郑:“什么事?”
小郑意识到旁边还有人,警惕的看了眼陆星灼。
“没事,他是我想签的人。” 季淮川解释。
小郑不免好奇,刚来的老板竟然这么快就抢了经纪人的活。他不由在看了一眼,好看是好看,但这造型……算了,有造型团队就没问题了。
他附上耳朵,季淮川听完,向陆星灼说道:“我有点急事,你自己能回去吗?”
“能啊。”陆星灼耸耸肩,转身就往前走。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陆星灼头也不回的说:“叫我陆哥就行了。”
出门之后,经过垃圾桶,他顺手就把名片扔了。
陆哥……
季淮川坐在车里,想着刚刚自称陆哥的人,不自觉笑了一下。他摸了摸嘴角,是哪个角度最好看来着?
小郑见后座一直没动静,公司出事,老板肯定不开心。他小心的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见本应生气的老板,此刻竟对着镜子做各种扭曲的笑容,随后两人的目光相遇了。
小郑:“……”
季淮川:“……”
季淮川咳嗽一声,淡定的问:“公司出什么事了?”
“孙华说要解约。”小郑简明扼要的说。
“解约?”季淮川仔细回想了这个叫孙华的人,只见过一面,年纪将近四十五了。虽说是影帝,可拿奖已经有八年多了,后面几年资源一直跟不上。直到去年加入山海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他现在事业回春,为何急着解约?何况这解约费可不少。”
“他的解约费,由中天影视支付。”
季淮川右手食指在表盘上轻敲了几下,说:“中天我知道,圈里有名的大型影视公司,手底下不少知名艺人,还很喜欢挖小公司的有潜力的艺人,看来是挖到我们这边来了。”
小郑点头,新老板才刚来不久,就出现这种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不仅动摇他的位置,甚至是会影响公司在业界的名声。
“那么,应该不只有他一个人要解约吧?”
小郑一愣,从后视镜看过去,对方依旧是云淡风轻,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稳。不知为何,他竟也慢慢镇定了下来,甚至产生了一种直觉,这个人,没问题的!
“是的,以孙华为首,还有四个艺人,也会跟着他一起跳槽到中天。”
“我知道了,先去公司,找孙华谈谈。”
半个小时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干净有序,此刻却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孙先生,公司刚成立时你就来了,公司也算待你不薄,该给的都给了。现在你想解约,可否告知解约的理由?”
季淮川开门见山,应对这种有资历,又孤傲的人,太过委婉反而占了下方。
“那我也就直说了,虽然你们去年帮我拿到的一个不错的项目,但是……那是大季总在任的时候。当然,我不是说你能力不好,只是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你懂吧?”
季淮川点头表示理解:“那中天答应你什么要求了?除了解约费用,还有其他的什么吗?”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吧。”
“如果我不同意呢?”
孙华摊手,无所谓道:“那我们就法庭见咯。”
季淮川微微皱眉,良久,才沉声道:“那四个人是他们自愿的,还是中天和你鼓动的?”
对方挑了个眉,向椅子后靠去,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