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漫见他抱着手机走神,“怎么了?”
“没事。”他僵硬的转头看着她,眼神飘忽。面上虽故作淡定,但心里却在打鼓,好像马上就要跳出来了一样。
直觉告诉他,季淮川,可能是要表白!
那么他要如何应对?
多年的感情空白让他一时慌了神,面对这种情况,从没有一个人让他如此紧张,甚至担心拒绝他之后,对方会伤心。
他也从未惦记过情爱之事,本就该一个人独自潇洒自由的过着,管他人作什么?
然而,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你想信任他,靠近他,甚至是拥有他。
“到底出什么事了?”张漫见他发呆,一根烟已经燃过也没有再动,她从他的指间取下来扔掉,随后扳正他的身体,直视着他,“是麻烦的事?”
陆星灼躲闪不得,拐了个弯问:“你和你的前任是怎么开始的?”
张漫眼睛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看对眼了呗。”
“那为什么分了。”
“看不顺眼了呗。”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蠢女人?!
变故
他起身走到了阳台外,阳光瞬间洒在了身上,他双手撑着栏杆发怔。
“你在担心什么?”张漫突然走到他旁边,侧着头问他。
他不知如何回答。
尽管他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他担心什么?年龄、家世,还是性别?这些对他来说,似乎根本不算事。
倘若真喜欢到那一步了,他难道还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不成?
早在摸爬滚打的时候,他就知道,无论别人说的多么天花乱坠,都不如自己活的洒脱来得痛快。
“你不是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没想到,连谈个恋爱都畏畏缩缩的。”
张漫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问道:“还没开始,你就怕了?”
“谁说我怕了?”他下意识的反驳,“只是到最后,你们不还是得分手吗?你也是,妈也是,既然如此,何必要开始纠缠?保持原来的良好关系,把这些时间拿去做自己更想做的事情,岂不是更值得?”
“不要拿别人的事来当做你的经验看法,你只是不相信你自己。”张漫看着他,发现他走进了死胡同。
“只要是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和那个人在一起是幸福快乐,并且想持续那一瞬间感觉的时候,这就是值得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些没有什么事是不值得的,你不去尝尝它的个中滋味,只是单纯见别人不喜欢,就擅自给它们下定义了吗?”
陆星灼垂眸,仔细思考她说的话,脑海里开始浮现两人所经历的一幕又一幕。
认识季淮川之前,他喜欢独来独往,但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了身旁一直有个微笑的人,温柔体贴到他有时都忍不住心动。
或者当他站在台上的时候,总有个人鹤立鸡群,一直在为他鼓掌,是为他而来的。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到来?
爱情到底是什么?
谁也说不清楚,但他现在一想到以后那个人属于自己,心就难以抑制的跳动起来,并且回响声越来越大。
他的身体倏地轻松许多,原本好似凝固的血液重新又活了起来。
张漫见他脸色慢慢由阴转晴,眼睛里蕴藏着无数光亮,衬得整个人熠熠生辉。
他掷地有声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就转身进房间,衣柜里还留着不少他的衣服,他挑选了半天,拿起一件衣服,盯着瞧了半天,突然赌气似的扔了回去。
到底是谁要表白?
他这么准备是在干什么?反正对方几乎已经见过他的所有背心了。
他在心里鄙弃了自己一番,随后出去,经过张漫的房间时,脚步倏地顿了一下……
张漫在客厅颇有兴致的等待着他,见他出来还是原来的模样,不免失望,“你不打扮一下?”
陆星灼一愣,见对方一副了若指掌的样子,似乎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
他抬起头:“打扮?我字典里就没这两个字”
张漫笑:“对对,你是我们青雾巷的招牌,那些东西不需要的,好啦,快去给我带个弟媳回来吧。”
说完,就见他扬起了一个难以琢磨的笑容。
她上前去,突然一愣,而后默不作声的伸手整了整他的衣领,“加油啊,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陆星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走之前还不忘怼一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不长眼的。”
“臭小子。”她看着他走远,笑骂一声,鼻腔里还留有淡淡的檀木香的余味,她小声嘀咕道:“居然在那么多香水里找到了男士的,小骚包。”
陆星灼在店里呆了一下午,周楠和阿风他们坐在吧台边,见他拿着抹布这擦一下,那摸一下。甚至还抱着一瓶酒,莫名其妙的傻笑。
“陆哥他、是不是、中邪了?”
“阿风,别以为我听不见,小心我让你晚上去台上跳舞。”不远处的陆星灼头也不回的说,阿风马上闭上了嘴。
周楠又问:“陆哥,你这是怎么了?”
陆星灼一个回头,眼神充满杀气,见所有人集体噤声了,才满意地继续哼着歌擦拭手里的酒瓶。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店里开门,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
陆星灼难得在站在门口,几个眼熟的客人见着他,打趣道:“陆老板,心情这么好,好事将近吗?”
陆星灼挑眉一笑,“不算什么好事。”
“不是好事,你笑的这么见牙不见眼的?”
陆星灼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草,他微微发窘的回到了店里。
距离季淮川下班时间越来越近,他索性坐在一楼等待。看着来来往往经过的人,有的形单影只,也有成群结伴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欢离合,而此时,他们都聚在了“漫天星光”。
以前他的愿望就是有自己的一家店,能够经济独立,可以去过想要的生活。
目前来看,累是累了点,但好在结果还不错。
他满意的笑了笑,脑海里的想法又开始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开始猜想待会季淮川第一句会说什么呢?不会弄一捧很傻气的玫瑰花吧?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男人正逐渐靠向他。
“星灼?”旁边一道声音响起,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确定。
他转过去,看着那个手里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笑容顿时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个干干净净,脸色发白,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星灼,真是你啊。”男人上前两步,陆星灼眼神冰冷的看着他,随后像躲避瘟神一样,起身就往外走,丝毫不理会后面的男人。
他浑身散发了生人勿近的气息,周楠见他经过,想说事,却被他的模样吓到了。
他看着陆星灼出了门,往小巷子那边走去,后面还尾随着个人,不由担心起来,可店里一时半会走不开。
“星灼,等等我,你不记得我了吗?”男人一直跟在后面喊。
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他才停下脚步,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哪个垃圾?我有必要认识你吗?”
“我是你爸爸呀。”男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好像没见到他眼里的陌生一样,接着说:“你爸爸 ,阮成啊。”
“别说这两个字,你配吗?”陆星灼突然怒吼,惊的阮成后退两步。
“是,我对不起你和陆迎。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还好吗?我……”阮成打开手里的公文包,拿出一点现金,放到他手里,“过得不好的话,我这还有点钱。”
“不牢您挂心了,我们过得特别好!”陆星灼把钱冲他脸上一扔,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跟钱过不去。”阮成蹲下去一张一张的开始捡钱。
陆星灼看着地上紧张又小心的人,嘲讽的笑了。
当年这个人,也是拿着一丁点钱,就这么扔在了陆母的脸上,让她滚的远远的。
阮成捡着捡着,突然前面的钱被一只脚踩住了,他尴尬的抬起头。
陆星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破产了?”
阮成一愣。
看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有脸装作要给钱?
他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的彻底,心里涌起一股怒火,只存在着最后一丝理智,“所以你打听到我现在有钱了,打算让我感动一把,再给你钱?”
阮成低下了头,“对不起,星灼,当年我真是猪油蒙了心,中了那个女人的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别再提你和那个婊.子的事了。”他用力的踩了下地上的钱,脸上青筋暴起,“你不是喜欢它们嘛,给我跪着捡起来,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施舍。”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跪了下去,低着头捡旁边的钱。
他看着毫无脸面可言的人,一时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快感,眼里流露着十足的鄙弃与恶意。
前面忽然有人走过来。他看过去,顿时身体一僵,动弹不得,呼吸也有些紊乱。
季淮川不知何时到了,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看不清季淮川的表情,但毋庸置疑,任谁见面眼前这一幕,都觉得他是在耀武扬威逼迫他人吧。
他僵硬的将视线移开,重新看向地上的人,挪开了脚。
阮成眼疾手快的捡起最后一张,起身说:“我捡完了,那、那个钱……”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脸谄媚的人,觉得恶心。而自己,竟然身上还流着这个混蛋的血。
一见到他,就想起当年陆母带着他是怎么在异乡漂泊的。
为了活下去,他什么没干过?
同龄人在学校为几道题绞尽脑汁时,他正在坑蒙拐骗,时刻提心吊胆的担心被发现。
哪怕现在活得人模狗样的,但他始终都拥有着那段不堪的经历。
本质上,他还是个烂人。
他不配,季淮川太好了,活的太干净了。哪怕会说他过去辛苦了,可真正见到自己肮脏的一面,怕是谁也受不了吧?
如果此时没有遇见阮成,他和季淮川现在会发生些什么?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
想都这,他脑袋里充斥着无数情感,最后却只剩下一个声音:全都走,都走的远远的的!
他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芒,仿佛一只绝望的蝎子,发出一声怒吼,“滚!给老子滚!”
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在他身上用力地踢了两脚,“听到没,快滚啊!”
阮成慌慌张张的捡起钱就往前跑,末了,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眼神凶狠的看着对方的背影,随后大步向前,经过季淮川的时候,耳边响起那熟悉又低沉的声音:“星灼……”
他眼睛微微一动,随后目不斜视,不带任何停留的离开了。
父子
张漫正准备睡下,突然听到有人砸门,她从猫眼一看,竟然是陆星灼。
她惊讶的打开门,看着面色不喜的人:“你不是出去约会了吗?”
然而没有得到回答。
陆星灼一声不吭的回房间,她跟在后边,一看这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太顺利。还想再问的时候,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她站在门口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上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是什么时候?
她回房间给丁磊打了个电话,“你知道星灼最近和谁走得近吗?或者说,他有喜欢的人吗?”
丁磊先是一愣,不确定陆星灼和她说了什么,含糊其辞地说:“他最近只和季淮川走得近吧,其他人我也不清楚了。”
“行,我知道了。”
那究竟是谁?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星红点的光亮。陆星灼坐在窗台上发怔。
他不想承认,方才径自走后,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然而没有人跟上来。
烟灰缸里堆了不少烟头,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随后又自嘲的笑了一下,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他身上的烟味了。
天欲将亮,他才睡着。
然而还没睡多久,就被张漫摇醒了,正欲发脾气,就听对方说:“快起来,陆姨出事了。”
陆星灼连脸都没洗,就和张漫匆匆赶到了青雾巷。老远就看到店门口围满了人,他们快步上前去。
还没见到人,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顿时怒火丛生。
他粗暴地扒开人群,就见阮成跪在店门前,大声喊:“陆迎,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求求你了。你不出来,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而店门紧闭,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他直接一脚踹在阮成的后背,阮成措手不及,趴在了地上。回头一看,是眼里布满不少血丝的陆星灼。不知为何,事情是按计划来的,可一见到陆星灼,他竟然有点恐惧。
“我他妈不是让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陆星灼又踹了一脚,“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妈面前!”
阮成当着众人面在地上滚了两遭,嘴里一直求饶。
围观的街坊邻居不免有些惊恐,张漫问其中一个人,“我爸呢?”
“你爸一早有事出去了,陆姐刚刚在看店,这个人就一来,她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撵出来了。”
“陆姨还在里面?”张漫看向店门口,不禁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