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有一天, 迟早有一天……
也不知道要多久, 他才能彻底摆脱言末的影响?
上辈子那几年, 他从里到外都受到了言末的影响,就像在灵魂里打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只要见到言末, 蒋云的脑子就像一只被绑在蒸锅里的螃蟹, 只会吐泡泡。
昨晚上那个失控的吻, 就像是一个开关,把他原来的自我欺骗,伪装,一下子全都撕开了,就像是坚硬蟹钳里的那两瓣嫩肉一样,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就再无防备,只能任人品尝。
什么朋友,什么合作伙伴, 全都是自我欺骗,蒋云一想到自己那黏答答粘在言末身上的目光,就恼羞成怒。
言末估计也在暗地里笑了他无数遍。
废物,废物,他蒋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嘴上倔强,脸上也用力表现出不耐烦,其实对方一个招手,就忍不住摇着尾巴迎上去,明明知道最终会像一只被抛弃的哈巴狗一样,被一脚踢得远远的,却还在留恋这些虚假的温情。
那个吻……蒋云忍不住摸上自己的嘴唇。
言末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唇上,带着清爽的薄荷香。
那是一个非常轻而短的接吻,就像是小动物间的第一次试探,一触而过,似乎完全不留痕迹,却在他的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蒋云甚至不记得那天晚上是怎么回到公寓,又是怎么入睡的了。
短暂碰触带来的余韵回荡了好久,彼此衣服布料的轻微摩擦,呼吸声,含含糊糊的互道晚安,蒋云当时已经彻底懵了,甚至以为自己还在过去的梦里。
一直到第二天,他才恍若从梦中惊醒。
昨天晚上,言末做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回应的?
蒋云一想起那些白痴行为,差点疯了。
他恨不得马上就卷铺盖跑路,问题是老头那里还有些收尾的事情,一忙就拖到了傍晚。
蒋云再一次回到这间公寓的时候,觉得简直要窒息了。
复式的二层公寓里,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独属于言末的气息。
蒋云自己身上也是。
……无论如何,他必须和言末保持距离!
他站起身,掀开行李箱的盖子,眼前无论如何也关不上的行李箱就像是他乱成一团的脑子一样。
蒋云狠狠的把几件占地方的厚衣服扯出来,丢在一旁,行李箱立马空了一大截。
然后,他飞快的关上箱子,把那些的厚衣服,还有胸针都抛在脑后,一个人很潇洒的提起箱子,打开门,正准备跑路……
一打开门,他就和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脸对脸撞上了。
“你就是我表弟?”那个有点傻乎乎模样的人很突兀的问。
“别乱认亲戚!”蒋云还以为这人是找言末的,很不耐烦的想要直接绕开他。
没想到言末就站在这人身后,一脸严肃的看着蒋云:“你想去哪里?”
逃跑失败,蒋云心里的怒火,一见到言末却再一次燃起来,他很冷淡的回答:“巴黎。”
言末直接按住他的箱子:“等我两天,我和你一起过去。”
“我是有事,你去干什么?”蒋云很不客气的怼回去。
“我在巴黎也有公司。”言末还是紧紧的按着他的箱子。
……真是一个有钱人的标准回答。
蒋云忿忿不平的用力抢着自己的箱子:“你想过去自己去,我跟你又不是连体婴。”
“大师说过,我们应该相互扶持的。”依然是这个封建迷信的无聊借口。
“互相扶持可不是直接扶到床上去!”蒋云还在用力的掰着箱子。
一直被忽略的,原本还满心期待着认亲大戏的陆城突然叫起来:“你们……发生不正当关系了?!”
“我呸!”蒋云怒火中烧的唾了这人一口,“怎么可能!”
“这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耿直的陆先生非常无辜的直接指出问题的核心。
……
言末一下子笑出来,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了。
“别生气了,”他亲昵的揉了揉蒋云的脑袋,他细软的头发好像一下子都炸起来了,就显得更加可爱,“昨天是我鲁莽了,我向你道歉,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你的追求者,希望你能够给我这个机会。”
蒋云刚准备呸回去,陆城急急忙忙的插了进来:“等等等等,言末,你刚才求爱的对象,就是我传说中的表弟?”
蒋云听到他的话,这才认真的直起头,打量了这个陌生男人一眼,没见过:“你信蒋?”
陆城摇摇头:“不是……”
“那你弄错了,”蒋云顺口说,继续用力的试图把行李箱从言末的魔爪下拯救出来。
追求?开玩笑,以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大约都不用言末认真做什么,只勾勾手指头,他的手和脚就会控制不住的靠过去了。
他才不要这么没出息呢。
“我不喜欢男人!我以后要找一个美丽的女士做妻子,还要生一只足球队那么多的孩子!”蒋云虚张声势的叫嚣。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表现的,为什么不同我试试呢?”言末控制着他的箱子,一点都不急了,气定神闲的诱哄他,“你要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去收养,两只足球队都行。”
一说起昨天晚上,蒋云就很想抓狂。
他狠狠瞪了一眼言末:“我想要继承了自己血脉的孩子,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
“这个要求可有点难度,或许可以考虑克隆?”言末还是笑吟吟的说,他的力气比蒋云大多了,轻轻松松就控制住了箱子,叫蒋云一点办法都没有,“关于血亲,向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大表哥,陆城。”
“我哪有什么表哥!”蒋云的脑子已经气成了一团浆糊,什么哥哥弟弟的关他屁事,“你不松?算了,我去巴黎再买就是。”
蒋云一把松了抢箱子的手,趾高气昂的拍拍手,准备扬长而去。
有钱人的好处就是,该任性的时候可以非常任性,行李说丢就丢,想住哪都住得起。
蒋云也决定好好享受一把有钱人的奢侈。
言末坐在被蒋云抛弃的箱子上,叹了一口气,对还在发怔的陆城歪歪头:“还不快去拦着,你表弟跑了。”
陆城先是被眼前这出荒唐的大戏弄得神志不清,又被砰的一声发出巨响的大门吓了一跳。
“那真是我的表弟?”陆城的眼睛还有点发直。
“真的。”言末很肯定的说。
先不管这对狗男男之间有什么奸情,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小表弟,可不能就这么跑了!
陆城就像是只箭一样的冲了出去。
“表弟,表弟,你等等我!”这傻小子一路高叫着,也跟着冲出了门。
言末这时候才舒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蒋云的反应这么大,还好姓陆的及时出现,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缓冲剂。
蒋云的表现……言末眯起眼睛,猜测他是不是跟自己的情况类似。
不对,蒋云似乎知道得比他更多……言末细细想着和蒋云认识以来,对方的言行举止,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陆城急急忙忙的追出去,终于成功截获了他传说中的表弟一枚。
一远离言末的降智光环,蒋云终于回复了正常,他微微拧着眉看陆城:“你连你表弟都不认识的?”
“是啊,言末说你是我表弟。”陆城傻乎乎的挠着脑袋。
听听,这是正常人说的话吗?
“言末跟你们家又是什么关系?”蒋云又问。
“没什么关系……对了,他爸是我二姑的前未婚夫!”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蒋云转头就想离开。
“等一等等一等,”陆城连忙拉着他,“我知道我说的话有点奇怪,不过如果言末没有弄错,你妈妈应该是我三姑,亲的。”
蒋云终于彻底停下脚步。
“我妈妈?”他很惊讶。
蒋老太爷把他找回来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他亲生父亲是蒋家第四子蒋临均,母亲是贫民窟里一个普通女孩儿,无父无母,生下他不久就过世了,连名字都没留下来。
难道是蒋老太爷在撒谎?
“正式介绍一下,我姓陆,叫陆城。”这个高高大大,面容憨厚的男人向蒋云伸出手。
“我叫蒋云。”蒋云带点防备的握了握他的手,还有些将信将疑。
具体的细节,还是要去问言末才知道。
问题是,蒋云是真不想再见到那个家伙了。
虽然还没有确定,但是陆城已经开始承担表哥的职责了,他很有保护欲的问蒋云:“言末是不是在骚扰你?”
蒋云不由自主就胀红了脸:“那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了!”陆城性子粗心大意,这时候还在义愤填膺:“你刚才都说了,你们有不正当的关系!”
蒋云头疼的捂住脸,觉得刚才脸都丢尽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依旧只能回头找言末细问。
陆城就像是一个操心的老母亲一样,护在小鸡仔前头,小心翼翼的去找大灰狼的麻烦。
大灰狼懒洋洋的舔舔爪子,笑眯眯的看着猎物入瓮。
不过首先,还是要说正事。
言末拿出了蒋云出生证明上的签名,邻居帮忙办的死亡证明,还有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
“我三姑姑确实叫这个名字没错,”陆城看着出生证上的签名,“陆明澜,这还是我过世的爷爷取的。”
他再去看那张照片,但是照片上的人影实在太模糊了,他对那个姑姑也根本没什么印象,一点都认不出。
陆城借了传真机,把这张照片发了回去,让他的父亲辨认。
陆城忙着发传真去了,客厅里就只剩下言末和蒋云两个人。
蒋云局促的搓着脚,试图理直气壮,声音却莫名其妙的越来越弱:“你怎么突然查我?”
“不是针对你,”言末解释道,“我是想调查言简,无意间把你们联系到一起了。”
“言简?!”蒋云一下子抬起头,“他有什么问题?”
言末深深的看着蒋云,希望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
可惜蒋云的眼睛一派澄澈,对这个人只有单纯的厌恶,并没有太多其他的仇恨。
“难道不是言简?”言末想,“不对,也可能是蒋云什么都不知道。”
一想到冷光灯照映下,蒋云白得毫无生机的脸,言末的心脏就狠狠一跳。
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去了。
言末的记忆断断续续,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俩是为什么分手,所以并不愿意主动去触碰这个地雷,只解释道:“我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所以先查一查。”
蒋云不以为意,只把这当做有钱人的谨慎。
“可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还是不理解。
“言简的养母,是陆家的二小姐,也是你母亲的姐姐。”言末细细同他说。
“那我应该叫她……”蒋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纤细修长的手指被他扭成了古怪的形状,“二姨?”
言末笑着点点头:“是的,对了,温庭筠的妈妈是你的大姨。”
这亲戚关系乱的……
蒋云对于和温庭筠扯上亲戚关系倒不太抗拒,就是那位陆小姐和言简……光想一想就叫人头疼。
言末仿佛看出了蒋云的心思,解释道:“陆小姐早就和陆家没什么联系了,你还有两个舅舅,刚才那个是你大舅的孩子,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蒋云当了十几年的孤儿,去年收了一波亲戚,今年又是一波,有蒋家的前车之鉴,他对这一波也并没有什么期待。
“这一家,不会又有什么遗产纠纷吧?”他是真怕了这个。
“还真有。”言末笑,“鹤鸣院你还记不记得?那份产业应该是你的。”
“哈?!”蒋云一惊,然后嫌弃的撇嘴,“我才不想要那里,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那个院子……言末脑袋里突然又多了些画面。
他微微晃了一下神,扶着脑袋,看上去有些疲惫。
“怎么了,你不舒服?”蒋云担心的问。
“没什么,”言末飞快的理顺新冒出来的画面,对着蒋云笑:“你可千万别不要,我还想跟你求那个院子呢。”
言末一提,蒋云才想起来,上回言末曾经过去拜访,想要把那院子买下来,做为送给他母亲的礼物。
“可是那陆小姐……”蒋云可真一点不想同她打交道,再说他们无冤无仇,那陆小姐虽然有些叫人讨厌,但那地方她都住了十几年了,又是血亲长辈,蒋云也不忍心去讨要回来。
言末看着蒋云,微微笑着。
他一直都知道,蒋云虽然表面上又莽又野,一身的倔强,其实内里十分柔软,只要别人不来招惹他,他是一点都不愿意打搅到别人的。
他对任何人,总在事先就怀着三分善意,直到受了伤,才想着要咬回去。
但有些事情,蒋云必须知道。
“你母亲生产前,曾经想向家族求助,她那时候身无分文,又大着肚子,如果陆家有人来帮她,说不定她还能安然活着。”言末突然说。
“陆家没理她?”蒋云就像一只小豹子,突然警觉起来。
“求助的消息被人有意拦住了,除了那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你母亲当时的状况。”言末说。
“是谁?”蒋云和刚接到父亲电话的陆城同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