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在这个圈子站稳了,人脉关系就自然而然的拓展出去,很多事情都变得好办得多。
又婉拒了几个工作邀约,顺便谈妥了两个商务合作,蒋云才微醺地告辞离开。
他本来就不会喝酒,酒量也差,刚才只稍微抿了一小杯红酒,就觉得头晕目眩,全身发软,全靠一口气强撑着才没有失态。
出了门,被冷风一吹,他才觉得清醒一点。
蒋云就这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巴黎的夜晚是出了名的五光十色,天上的星星全被地上的灯光夺去了光彩,原本暗色的天空看上去都带着霓虹灯的色晕。
他就盯着那片幽蓝幻彩的天傻看。
马歇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直接坐到蒋云边上:“你的酒量可不太好。”
“谁说的,”蒋云脸上微醺,还在嘴硬:“我只是不喜欢那个味道。”
马歇尔就笑:“你最近的表现非常惊艳,真的不考虑常驻这边发展?”
蒋云摇头:“下次过来的时候,我要带着自己的作品征服巴黎。”
“了不起的愿望,希望到时候能和你合作,”马歇尔伸出爪子,小小揩了一把油,“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言可不是一个好情人。”
“对我来说,他就是最好的。”蒋云笑。
他的脑子已经被酒精侵袭得差不多了,说话也变得格外直白,诚实得……非常可爱。
马歇尔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对了,你最近小心点,有人看上你了……不过有言末,问题不大。”他突然提醒蒋云。
“什么?”蒋云还想再问,马歇尔已经离开了。
这可一点不像他原本花花公子的做派。
蒋云晕乎乎的摇头,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的头更晕了,干脆把手直接撑在地上,粗糙的台阶表面有些硌手,疼痛终于又让他清醒了一点。
然后,他就看见了言末。
他高瘦俊美的爱人,仿佛踏着月光而来,而他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很久很久。
蒋云强撑起来的那股子精神气,一下子就泄了。
他先是抬起一只手,对着言末使劲招手,傻乎乎的笑,笑着笑着,就往地上一歪,然后继续笑。
“你怎么喝酒了?”言末忙过来扶起他。
“我……没喝,”小醉鬼极其严肃认真的摇头否认,顺便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儿,“我就是闻了闻。”
“这种场合,还是不要喝酒的好。”言末叹口气,虽然知道这醉汉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还是忍不住要说。
蒋云双颊酡红,特别乖巧的对言末点头说好。
言末真恨不得把这小子在掌心揉化掉。
他本来想扶着蒋云,结果发现他已经像软面条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干脆把他背在了背上。
蒋云扒在言末背上,嘻嘻笑。
“你笑什么?”言末问他。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蒋云神神秘秘的凑到言末耳边,“我成名了!”
言末好笑:“嗯,恭喜你。”
“原来成名这么容易,”蒋云继续挂在他身上嘀咕,“以前怎么就那么难的?”
言末停了停:“你以前……是怎么样的?”
蒋云歪着头努力想了想:“以前啊……真难!不过后来遇见你了。”
他又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带出了哭腔。
言末正好走到他的车子旁边,把蒋云放下来,哄着他:“我们该上车了。”
蒋云还在笑,又去抓言末:“你别老是动啊,我都看不清你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言末无奈的安抚着这个小醉鬼:“好,我不动,你先上车。”
蒋云醉眼熏熏的看一眼言末那辆车,摇头:“不要,我不喜欢车,我要自己走回去。”
然后他把言末一推,摇摇晃晃的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头走。
走了几步,蒋云重新被言末抓住了,他挣扎未果,蹲在原地半天不动,又突然掉过头,瞪着言末看:“你怎么在这里,是来送我的?”
言末一愣。
“你……来晚了,”他费力的抬起手,用手指点着言末的胸膛,“我都死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看我?”
蒋云又把头高高的扬起来,看了看天上,结果头太重,往后头一仰,差点直接砸在地上,又被言末接住。
他一动不动,还是望着天:“好久了……”
言末把蒋云一把按在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蒋云打了一个很秀气的酒嗝儿,然后把脑袋在言末怀里肆意滚动:“我有句话,一直特别想对你说,可就是总等不到你。”
“什么话?”言末的声音低哑。
“再见!”蒋云的情绪又一次高涨起来,“我要和你说,再见!”
他又摇晃起身子,开始唱起歌:“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在这闹闹腾腾的背景音里,言末紧紧搂着已经醉得七荤八素高声歌唱的蒋云:“我们不会再见的,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等我了。”
蒋云突然就安静下来。
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四肢一动不动,乖顺的伏在言末身上。
言末还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把蒋云放在车上,才转去另一边开车。
“骗子。”一声睡梦中的呢喃,声音又轻又快,在温柔的巴黎夜色中,一闪而逝。
第85章
巴黎时装周终于落下帷幕, 蒋云和言末也踏上了归国的航程。
在回国以前, 蒋云决定先去陆家一趟。
“我想去看看我妈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蒋云说,“我对她没有一点印象, 就……就是想看一看而已。”
他自嘲一笑:“也不知道那边欢不欢迎, 要是不欢迎, 我以后就不去了, 这回多拍几张照片就行。”
言末只摸着他的头:“好。”
陆家也是在海外经营多年的华人大家族, 如今的本家老宅建在一个小岛上, 岛上绿树如茵, 气候宜人, 唯一有些烦人的就是暴风雨。
不过他们运气很好,暴风雨昨天刚停, 今天又是一个天高云淡的好天气。
陆家人表面上看起来, 对他倒是十分欢迎。
先是陆城开着小型的直升飞机, 把两人从附近的机场接回岛上,飞机刚一落地,众人就过来迎接。
“欢迎你,”陆大舅抱了抱蒋云,“你的外婆身体不太好,现在正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
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蒋云的心。
“你妈妈就是在这座岛上出生长大的,一直到十八岁才出去上学,然后就认识了你爸……”陆大舅说着停了停, “她当年的房间还留着,已经整理好了,你可以直接睡那间。”
蒋云很陈恳的道了谢。
才下车,一个看起来很精神的老太太,正坐在轮椅上,等在屋前。
“妈你怎么出来了!”陆大舅责怪老太太道。
“我这不是等不住吗,”老太太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蒋云:“是有些澜儿的影子,确实是她的孩子。”
蒋云走上去,递上准备好的礼物,半天才小声叫了一句外婆。
老太太看着蒋云,却开始抹泪。
“妈你看你,大好的日子,哭什么!”陆大舅说,老太太的几个儿媳也过去给她抹泪。
“我心里高兴,又难受,”老太太抓着蒋云的手,“你妈妈……唉……”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
蒋云的外婆说了很多关于蒋云母亲的事情,小时候,她是个漂亮又害羞的小姑娘,喜欢蓬松镶着蕾丝的丝绸裙子,喜欢五颜六色的糖果,还喜欢在海边潜水捉鱼,在翻卷的浪花里肆意冲浪。
在三姐妹里,她是最沉默的小姑娘,胆子其实特别大,她的帆船永远冲在最前头,冲浪的时候也是站在浪花尖尖上那个。
她的房间还维持着原样,只换了床单被套。老太太让人推着轮椅,领着蒋云到了房间门口,却进都不愿意进去,只在门外抹泪:“我总想着她有一天还会回来,没想到……是她的儿子回来了。”
这是一间充满了少女气息的房间,粉白的墙壁和家具虽然保养很好,但还是有些褪色了,书柜最上层满满摆着一排娃娃,因为玻璃柜子的保护,依然笑得天真烂漫。
书架上的书也维持着主人还在时候的模样,有点漫不经心的乱放着,当时流行的小说漫画旁边摆着一套大部头的哲学著作,几册绘本中间插着一本化妆入门。
只看着这些书,蒋云脑袋里就自动勾勒出一个幸福又有点冒失的少女形象。
“可惜,我都没见过她……”蒋云叹。
陆家对于蒋云和言末的关系虽然看在眼里,却又有意无意的视而不见,知道蒋云准备离开的那天,陆城才偷偷把蒋云拉到一边,支支吾吾的问:“那个……你真的和言末在一起了?”
蒋云点点头。
“有些事情……我左思右想,还是应该让你先知道的好,”陆城犹豫的说,“言末他们家……情况比较复杂……”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言末只偶尔提过自己的父母,蒋云隐约记得他还有个弟弟,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陆城嘴里,言家是一个很复杂的大家族。
言家是一百多年前,为了躲避战乱出海的华人大家族,祖上原本就很显赫,后代子孙又争气,而且华人在外头本来就十分抱团,亲戚之间的联系比在国内要紧密得多。
“你看咱们陆家已经算得上是大家族了,跟言家比起来什么都不是,”陆城说,“言末又是言家的长子嫡孙,所以你们的关系……”他欲言又止。
蒋云听懂了,点头道:“谢谢表哥,我明白的。”
陆城又劝蒋云:“咱们家算是开明的,你要喜欢男人也没关系,以后表哥帮你物色更好的,你可别死心眼的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蒋云就笑。
“我知道,你们现在感情很好,说这些也不应该,我只想让你知道,你背后还有陆家,虽然别的帮不了多少,帮你找个合心意的男朋友,问题不大,”陆城拍着胸脯说,“你现在年纪还小,不像言末那个老头子,以后机会还多得是呢。”
蒋云还是笑,特别乖的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表哥。”
陆城很欣慰的摸摸小孩儿的头。
多可爱的小表弟啊,怎么就被那么只大灰狼叼了去呢!
“你跟他说了?”两人走了以后,蒋云的外婆问陆城。
“都说了的奶奶。”陆城回答。
“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跟他妈一样,”陆老太太抹了抹眼泪,“但愿能走得比他妈顺吧……”
“奶奶别担心,”陆城安慰老人,“我看表弟是个聪明人,没问题的。”
老太太叹:“但愿……”
蒋云先回国内,言末则又赶去大洋彼岸处理公司的事情,两人大约又要分离一个月时间。
蒋云分别前一天显得格外的乖,言末也十分舍不得,拉着他说了一晚上的话。
蒋云就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虽然没了爹娘,但是碰上了一个好街坊,隔壁有一个老大娘,无儿无女,看他可怜就把他抱过去养,蒋云跟着她长到七八岁,那位老大娘却在一个晚上突然去世,又剩下他一个人。
从那以后,街上人就传他命太硬,会克身边的人,越来越不待见他,但是他打小就最会打架,拳头硬在整条街上都是出了名的,就算比他大了三四岁的男孩也打不过他,就凭着一双拳头,蒋云顺顺利利的长大了,虽然身上多了不少伤痕。
他一边说,一边骄傲的给言末看他肩膀上的一道疤。
“说起这个……”言末突然摸着蒋云胸口的那丛荆棘玫瑰:“这也是你那时候纹的?”
他对蒋云胸口这团刺青,已经在意很久了。
蒋云的动作一僵:“这刺青……确实是很久以前……”
自从和言末在一起后,那团灰蓝色的刺青仿佛被浇灌了足够的养分,越发妖娆起来。
言末很有深意的看着那团刺青:“这个图案的寓意,你知不知道?”
刺青也有寓意?蒋云摇头说不知道。
“传说里,耶稣带着荆棘王冠死去,而他滴落的鲜血中,盛开了最鲜红的玫瑰。”言末低头亲吻了一下那朵刺青。
蒋云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这个图案的寓意是,他终将归来。”言末很有深意的看着蒋云。
蒋云却笑:“可惜我身上这朵玫瑰不是红色的。”
蓝灰色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泪水,看上去可比红玫瑰伤感多了。
“这是我的幸运色。”言末再一次吻住那片花瓣。
他刚才突然就记起来,这个刺青是蒋云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自己亲手给他纹上去的。
言末少年时也有过叛逆的时候,不过别人叛逆是玩摇滚赛车,他却迷上了刺青,为此还自学了绘画等一系列相关技能,还买了一整套专业装备。
不过他的叛逆期并不长,甚至还没来得及在自己身上捣鼓一个,就将那些东西都封存了。
可是和蒋云在一起后,他却特别想给自己的爱人纹一个独属于两个人的图案。
就像是烙印,是属于彼此的印记。
当时,蒋云也给他纹了一个,不过蒋云笨手笨脚,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在言末手臂上纹了一个很浅的红心。
“说起来,我也有个纹身。”言末把那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红心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