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敬不会轻举妄动,李书意也不会。
李书意表面上不动如山的样子,每天晚上进房间前却要站在门前犹豫许久。害怕打开门后白敬没在,更害怕,打开门后宁越在。
这是李书意心里最后的底线,可是他自己也没想好,底线被打破后,要怎么办。他以前能那样肆无忌惮,不过是因为白敬从来没爱过谁,对那些床伴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跟傅莹订婚也是商业联姻。所以李书意总是不甘心,既然不是非谁不可,那留在白敬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宁越回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如果白敬像自己爱他那般爱宁越,如果他们两个人要在一起,他能如何?像三年前那样再去威胁白敬吗?可是三年前的威胁本就没用,如果不是他为白敬挡了一枪,当初的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收场。
冷战持续了好几天,这天李书意上班的时候靳言突然来了。
他一向是笑嘻嘻的,这次不知道为何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眉头微敛,唇紧紧抿着,唐雪看到他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他跟唐雪道:“唐雪姐我找一下李叔。”
唐雪分得了轻重,一句玩笑话没说,马上带他进了李书意的办公室。
李书意刚刚开完会回来,正在看律师发过来的关于亚广的核查资料,看到靳言时有些意外:“怎么过来了?”
靳言不说话,等唐雪走了,又去锁了办公室的门才走到李书意身边,然后打开手上的文件袋,拿出来一本杂志放在李书意面前。
李书意扫了一眼,这是本极端无聊的八卦杂志,封面上是几张尺度很大的偷拍照片,旁边配着各种博人眼球的字,什么“豪门秘事”“情妇二奶”之类的。李书意看得皱眉,不明白靳言这是闹得哪一出。
靳言低着头,表情严肃得可怕:“李叔你看看里面,27页。”
李书意闻言翻开杂志。
那一页写的是秦家的事。
秦家之前在金海市也算是一手遮天,现在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是彻底落败了,所以这些八卦杂志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去扒秦家的所谓豪门秘史。
里面没什么正经内容,主要是讲秦家几个儿子的感情史。
说到秦家老三秦光志的时候,旁边配了张图,一个女人跪在地上,上身裸露着,被人提着头发仰着头,嘴里含着男人的鸡巴。
图片在几个关键部位打了码,但是那女人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江曼青。
杂志里写这是秦老三最宠爱的情妇江某某,最劲爆的是这位情妇还有家有室,抛夫弃子跟了秦老三,最后还隐隐暗示秦家的落败跟这段艳情有关。
李书意把那段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捏着杂志的手越来越用力,杂志被他捏得变了形。
“李叔……”靳言担心地喊了一声。
李书意猛地扔了杂志,低着头不断地按着太阳穴。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跟靳言道:“你去查,去找老卫,要用到什么人直接跟他联系。”
他眼睛已经充血了,下唇还带着深深的咬痕,说话时整个人都在抖。靳言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就点头应了声好,捡起那杂志便离开。
靳言走后李书意先在抽屉里拿出药来含了两片,然后咬紧牙关压制住身上不自然的发抖,手心都被他握出了血。
这是谁做的他现在完全猜不到。
白正元?白恒?宁越?秦家还残存的势力?或者是别的跟他结过仇的人?想着想着李书意都忍不住笑了一下,仇家太多,他一个个的数过去居然也数不完了。
晚些时候靳言先打来一个电话,说杂志社那边他已经处理好了。
这杂志本就比较下三滥,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是胡编乱造,看的人也不会放在心上,没人会去深究那张照片,所以影响不算太大。
写那篇文章的人开始还死不承认,被靳言打得鼻青脸肿才鬼哭狼嚎地说他只是收了封邮件照着写的,里面的内容他自己都不相信,反正这种艳照被当事人发现了也没脸追究。
线索就断在这里,那邮件也查不出什么来。
这件事背后的人实在聪明,选择这种方式他们也不敢公开查,本来是没有人信的东西,动作太大反而是坐实了那些内容。
他是要李书意又难堪又憋屈。
事情过了几天还是没有任何后续,李书意冷静下来反倒想清楚了。
这不可能是白正元做的,如果是白正元不会等到今天才发出来。也不会是白恒那个草包,是他的话恨不得昭告天下才对,哪里会找这么一本小杂志搞这种小动作。这么一个个的排除下来,就只剩下宁越他拿不准了。
拿不准,也就说明有可能是宁越,只要有可能,李书意就不会放过。
李书意这天提早离开了公司回了家。
吴伯看到他时有些吃惊,他问:“宁越在哪儿。”
吴伯答了话,他立刻就往花园走,吴伯被他身上冷冽的气势吓到,担忧地喊了一声:“李先生……”
李书意停下脚步,回头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您要实在担心也可以通知白敬。”
说完了,不等吴伯回话就转身离开。
李书意到花园时宁越还是在画画。
他坐在树下,轮椅前立着一个画架,神色很是专注,李书意走到他身边他也没抬起头来。
李书意看了眼他画板上的男人,五官深邃眉目俊朗,唇微抿着,有那么几分儒雅淡漠的味道。
“我画了他很多次了。”李书意没说话,宁越倒先开了口,“多到他不用站在我面前,我也能把他一笔一画描绘出来。”
他说着就放下了画笔,脸上露出个怀念的笑:“你还记得高中那会儿,你在教室撞到我们吗?”他顿了一下,“那是我和他第一次接吻。”
李书意握紧手。
宁越却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惆怅:“后来他说以后要成家,要结婚生子,所以我就乖乖离开了。我没想过,你怎么会到他身边去了。”
李书意还是不说话,宁越也并不需要他回答,他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地低喃:“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第一次爱一个人……都是他。李书意,我放不下他。”
李书意听着宁越回忆他跟白敬的过往,心脏也跟着抽痛了一下,他把手里的杂志扔到宁越身上:“你跟他的事,不需要告诉我。”
宁越拿着杂志茫然地看着李书意,李书意冷声道:“上面写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比我想的厉害,那样的照片也找得到。”
宁越微微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李书意气定神闲,看着宁越的样子放佛在看一个小丑,“照片来源我已经查出来了,你手下的人还没通知你?”
到底是被养得太好的温室花朵,哪里像李书意这种时刻走在刀尖上的人沉得住气,宁越眼里有一瞬间的慌神,也就是这一下,李书意确定了这件事是宁越做的。
李书意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却变得极为锋利,他眯起眼,看着宁越道:“宁慧没有生育能力,她现在的孩子是谁的?嗯?”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炸在宁越耳边,他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你查我……查我家人?”
“你宁家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能查?”李书意弯下腰看着宁越,“你说我把这事散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你这个疯子!”宁越想伸手抓李书意,李书意躲开,他摔倒在地。
李书意看他在地上挣扎,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声音冷得结了冰:“所以宁少爷,什么事能碰,什么事不能碰,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我们下不为例。”
李书意走了,宁越还红着眼眶趴在地上,他看着李书意的背影,手指慢慢收紧深深抓进泥土里。
第21章
那天下午,宁越昏倒被送去了医院。
李书意是接到吴伯的电话才知道这事的。
吴伯倒没有怪罪的意思,他也不相信李书意做了什么,只是李书意那样冷硬的性格,必然不会多做解释,跟白敬之间又是一场误会。
他在电话里劝:“你好好跟少爷说,别跟他对着来。”
李书意笑得无奈:“说什么?说宁越自己把自己摔晕了?他会信吗?”
吴伯叹气,李书意道:“您不用管我,顾好自己就行。”
晚上李书意回去,出乎意料的白敬没在医院陪着宁越,已经先回来了。
他看到白敬的脸色,知道今天是不会简单收场了,就把外套脱了,松开领带坐到白敬对面。
其他人早都避开了,吴伯走前还一脸担心地跟李书意道:“好好说,别赌气。”
白敬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
他爷爷从小就教他,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容易被人看穿,被人看穿,就容易留下把柄。所以他生活中极少动怒,随着年龄增大阅历增多,又常年身居上位,更是变得越来越不动声色,几乎已经没什么人或事能挑动他的情绪。
但是偏偏对着李书意,他一次次的失控。
年轻那会儿,他们两人架都打过无数次,过了而立了,白敬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有气极到想动手的这天。
李书意不说话,白敬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不耐:“你去查宁慧干什么?三年前你毁了我跟傅家的订婚,现在又想毁了白家跟宁家的关系?”
原来白敬已经知道了,李书意淡淡道:“你先去问问你那心肝宝贝干了些什么。”
李书意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让白敬厌烦:“宁越刚刚回国,他能干什么?李书意,我上次就警告过你,别做多余的事,你为什么总是不消停?”
“我不消停?”李书意猛地站起身,目光狠厉地盯着白敬,“我要是真的不消停,你看看宁越还能不能好好躺在医院装病!”
白敬此生最恨被人威胁,偏偏李书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白敬沉下脸,额上青筋急剧直跳,身上的气势让人毛骨悚然:“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他一分,我就让你还十分。”
李书意笑,说话时的声音却有些抖:“好……好……我等着……”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才站稳,嘴巴里不知道咬破了哪儿一股血腥味。他转身,走了几步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伸手扶住墙,稳住心神后才快步离开。
那样子,几乎算是落荒而逃了。
那天后李书意住进了酒店。
只是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哪怕睡着了也会陷入各种各样的噩梦,他只有重新开始碰安眠药。头痛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尤其是早晨醒来时,脑子里像有无数根针在里面乱刺,痛到极致时甚至会看不清东西,所以他的止痛药也在加大剂量。
他心里焦虑,可是这种焦虑无法疏解。他知道自己必须趁早做好打算,到底是跟白敬开战,还是彻底放手。
亚广的收购案已经定下,李书意马上要出差去林城谈判。他不少东西都还在白家,本想让靳言去拿的,但靳言刚好有工作,他不愿意折腾靳言到处跑,周末时就自己回去了。
去的时候是下午,他算好的白敬会带着宁越去医院的时间。结果下了车,刚刚走到庭院里就看到不远处玻璃花房里的两人。
不同于在公司里的严谨端正,白敬穿得很是随意,休闲衬衫的领口敞开了一点,袖子也挽到了手臂处,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他后腰抵在桌子边,手里握了个杯子,宁越坐在他身边,正指着身前画架上的画说着什么。
白敬微低着头听得专注,目光在画和宁越脸上流转,脸上的笑极为温柔。
李书意站在通往大门的小路中间,呆呆地看着那两人,半晌一动也没动。
他见过白敬太多的样子了,杀伐决断的,冷漠的,不耐的,厌烦的,暴怒的……
唯独没有见过他这么温柔的笑。
李书意以前也会自欺欺人的想,或许白敬心里也是有一点点喜欢和在乎自己的,不然他那样的人,真的动起手来不可能给别人留下一点机会。而且那么多次,他明明可以对自己放任不管的,却还是把手伸了过来。他带着这样的想法,跟白敬吵了无数次,架也打了无数次,求着要着挣扎着,怎么都不肯放弃。
而这点自以为是的喜欢,就是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全部动力。
可是今天看到这样的白敬,他才知道,什么是喜欢。
李书意抬手按了下眼睛。
夏天的太阳太刺眼了,刺眼到,他都忍不住要流泪了。
吴伯站在屋前看着那个捂着眼满是无助的李书意,不忍的走过去,叫了一声:“李先生。”
李书意抬起头来,眼角有点红,他极快地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道:“我回来拿点东西。”
吴伯点头,带着李书意走进了屋。
李书意把手上提着的盒子搁在了桌上,跟吴伯道:“降血压的药,您照着说明书吃就行。”
吴伯看了一眼那盒子,说不出话来了。
那药在国内买不到,在国外也不容易买,他之前托人问了下价格就放弃了,有那钱做什么不好,他可舍不得去买几颗小药丸。
李书意道:“我上去了。”说完他就走了,那态度漠然得好像他只是提回来了几根萝卜白菜。
吴伯还是满脸愕然,他走到盒子旁,这才发现里面还夹了一张纸。
拿出来打开一看,手写的中文说明书,字还特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