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高琳琳跟小胖帮数学老师分发试卷。小胖将顾奇南的卷子留到最后一个发,双手奉上,恭敬地说:“顾大神,这是您的高分数学卷子。”
全班哄堂大笑。
顾奇南考了146分,年级最高分。
这次的数学卷子很难,顾奇南之后的年级数学第二名,是126分,差了二十分。更别说班级里大部分同学的成绩了,展铭看见顾奇南的卷子,第一次有种冲动想把自己卷子藏起来。
然而顾奇南不知道,还凑过来问:“你考了几分?”
展铭想盖住卷子不让顾奇南看分数,又觉得这个举动太不酷了,好像他很在意数学成绩一样。
不对,他本来就不在意成绩,为什么现在这么不想被小南仔看到分数?
顾奇南翻过来试卷,看见了通红的两个数字——46。
顾奇南沉默了很久。
展铭脸上有点挂不住。
昨天小南仔还在大街上抱着他哭,跟小孩似的。
他还安慰他,要保护他。
结果今天考了人家的尾数。
数学老师骂了一大堆,开始讲评考卷了。
顾奇南默默递过一支红笔,小声说:“给你做更正。”
更正?
不,展哥从不更正错题。
但是小南仔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还举着一支红笔。
展铭只好接过来,硬着头皮听起数学老师的讲评,尽量在试卷上涂涂抹抹,就算听不懂,也给它写满了再说。
这一天的课上得极其艰难,因为几乎所有的老师上课前都要先大骂他们一通,说他们这样下去,明年高考准完蛋。
最后一节,是张鸣的物理课。
张鸣讲评完,抛下一个惊天炸弹。
“本周六,学校将举行家长会,请大家回去通知家长,将周六早上的时间空出来。务必每位同学的家长都要参加,事关你们高三复习跟以后升学,这次家长会相当重要。”
第28章 家长会
这一周大家过得都有些心慌慌,然而周末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
周五晚上,林小斌就在小弟群里喊,说他明天要出去避难一天,招呼大家一起出来。
没人理他。
林小斌不信邪,一一艾特。
吴渊表示,自己考得挺好,有进步,不仅不用出去避难,甚至还准备在家接受褒奖跟红包。
林小斌让他滚。
顾奇南不用问了,年级第一,毫无避难的必要。林小斌疯狂艾特展哥,约他出门打球。
摇啊摇:不打
小弟1:为什么?!你明天早上又不打工!
小弟3:展哥明天早上要跟我一起写作业。
小弟1:???
小弟2:???
小弟1:写作业?这是什么邪教活动?这不可能,我展哥从不写作业,我展哥从不带课本回家,我展哥没有书包。
小弟3:图片
小弟3:我送展哥的新书包,好看吗?
小弟1:……
小弟2:……
小弟1:展哥,想不到你浓眉大眼的,竟然屈服在小南仔的学习魔爪下!
林小斌说什么也不参加顾奇南跟展铭的写作业活动。第二天一早,顾奇南跟展铭约在咖啡店写了一早上的作业。
现在第一轮总复习已经开始了,如果展铭想认真学习提高成绩,这是最后的机会。这阶段,老师会把三年的知识点都梳理一遍,以前没掌握的,现在可以再听一遍。
展铭也说不清怎么回事,这周是他上高中以来,学习最认真的一周。上课上着上着,小南仔总要分心关注一下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在听老师上课,有没有做好笔记。
他走神了、发呆了、玩手机了,小南仔也不会说他,就是会有点焦虑地看着他。
那眼神……
反正展铭有点怕。
被看得久了,只好收拾收拾精神听课,听一点是一点。
展铭晚上仍然在打工,根本没有时间写作业做题,因此复习材料上的习题基本都是空着的。小南仔也不让他做作业,叫他先把复习书上的习题做一遍。小南仔帮他圈了基础题出来,让他好好做,说这些都是经典题型。
展铭叹口气,拎着根笔,开始做题。
小南仔真的送了展铭一个书包,跟他自己背的一模一样,他是黑色的,送了展铭一个深灰色的,大一个号。
展铭不收还不行。
一说他不背书包,小南仔就又露出那种焦虑的眼神。
展铭很想说,就算他从现在开始拼命学习,他也没法跟小南仔考同一个学校,除非奇迹出现。
不,感觉奇迹出现也拯救不了他的分数。
展铭打开书包,发现里面还放了一个笔袋。笔袋里有两支黑笔,一支红笔,一根铅笔,一根记号笔,一块橡皮,一副三角板。
这个小南仔……
十一点的时候,顾奇南爸妈打电话过来,说是家长会已经结束了,有点欲言又止。顾奇南问怎么了,他妈妈说没什么,回家再说。
顾奇南中午要请展铭吃饭,不回家,已经报备过了。
每次都是展哥请他,这可不行。
周六的中午,街上一溜餐厅都是人,顾奇南走来走去,不知道吃什么好。问展铭,展铭就说,看你喜欢吃什么。
顾奇南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吃披萨,好吗?”
展铭点头。
顾奇南兴奋地说:“我妈妈都不让我吃披萨跟汉堡!说这些都是垃圾食品!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在外面吃这些。”
两人进了餐厅,点了一个海鲜披萨一个榴莲水果披萨。展铭的臭脸比榴莲披萨还臭,顾奇南笑得不行,一边笑一边吃,还刺激展铭:“展哥,你竟然不敢吃榴莲!”
展铭看着顾奇南:“……”
这么可爱的小孩,为什么要吃那么臭的榴莲???
吃完饭,展铭送顾奇南去英语补课。两人到得早,又在楼下的奶茶店坐了一会。顾奇南抓紧时间检查了展铭的练习完成情况,还给他讲了几道题。
顾奇南心情还可以。
有展哥在,林士达肯定不敢来找他,就是来找他,也不敢做什么。
展哥可是可以以一打五的人!
补完课,展铭带顾奇南去路边小摊子吃了菜仔饼。
将海蛎、包菜丝、萝卜丝跟面粉加水搅拌,一个个油炸,外面酥脆里面软嫩,香得不得了。
顾奇南一口气吃了三个。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顾奇南被烫得舌头尖都红了,一边吹气一边赞叹,“展哥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好吃的?我在南州市这么久,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多好吃的!”
展铭看着他吃,手上还帮他拎着一个,说:“我奶奶炸的比这个更好吃。”
“真的假的,比这个还好吃吗?”
“我也会做,有机会做给你吃。”展铭说。
顾奇南惊呆了:“你会做这个?!”
展铭不以为意:“这个很简单。”
“简单?!”顾奇南肃然起敬。对于一个连鸡蛋都不会煮的人来说,菜仔饼简直是地狱难度的食物,展哥居然会做菜仔饼!
顾奇南问:“展哥,你会做饭吗?”
展铭看他吃完了,把手里的菜仔饼递给他,回:“会。”
天啊!
顾奇南一脸崇拜地看着展铭。
展铭:“……做饭很简单,谁不会做?”
顾奇南举手:“我!”
展铭:“比做数学题简单多了。”
“你会做什么菜?”顾奇南问。
展铭只好一一给他列举自己会做什么菜,收获惊呼无数。
两人就这么一直聊着闲话到展铭要去打工,彼此说了拜拜。
“星期六过得真快啊!”顾奇南感叹。
顾奇南开开心心回到家,见他爸妈都在客厅,问家长会说了些什么。
他爸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奇南一边换鞋一边问,“中午在电话里要说什么?”
林蕙看看顾文辉,说:“囝仔啊,其实不是你的事。你成绩挺好的,老师也表扬你了。”
顾奇南走进厨房倒水:“那是什么事?”
林蕙迟疑:“是你那个同桌……”
顾奇南飞速回到客厅,追问:“展哥?展哥怎么了?对了,今天谁去给展哥开家长会啊?他叔叔吗?”
“诶。”林蕙叹气,“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那孩子有点可怜。”
林蕙开始述说早上家长会的过程。
顾奇南的情况特殊,林蕙跟顾文辉两个放心不下,都去参加了家长会。一个坐,一个站,但顾奇南同桌的位置一直空着,没有人来。
班主任说了一些高三期间的注意事项,之后科任老师也一个个轮流上台大概说了一下各学科的请客。最后一个环节,是家长可以跟老师自由沟通交流。因为顾奇南的情况特殊,加上班主任被团团围住了,林蕙跟顾文辉就留到了最后,班级里只剩几位家长时,才上前询问顾奇南的情况。
这时候,展铭的叔叔来了。
一来他就先跟班主任解释,他是展铭的叔叔,自己的小儿子在另一个班级,他先去开了小儿子的家长会,才赶过来这边。
林蕙跟顾文辉此时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就去找英语老师,询问如何提高顾奇南的英语成绩。正跟老师说着呢,展铭叔叔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大到班级里剩下的家长跟老师都注意到了。
他叔叔涨红了脸,直着脖子喊:“不是我们让他去打工的,是他自己非要去!影响了学习,这个我也知道,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上次,他婶还因为他打工的事跟他吵起来,可他听吗?他不听啊!”
“我知道,我知道。”班主任连连摆手,示意他小声,“我了解展铭的情况比较特殊,这个孩子也是比较难管,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但是现在毕竟是高三了,希望你们还是劝说他,把全部的时间投入到学习当中来。”
“老师啊,你也知道他。他比我还高,比我还壮,我怎么管得动他?他从小是他奶奶带大的,爸爸去世了,妈妈不管他,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咯!他奶奶一个老人家带他,哪里教得动他!你看他现在,长辈的话是一个字也不听,你一说他,他还瞪你,那样子凶得哦!我是打不过他,我怎么管他?”他叔叔越喊越大声,连从教室外经过的人也忍不住往里看一眼。
数学老师忙过去劝他叔叔:“这个年纪的学生是这样的,不好管嘛,叛逆期!”
“是啊!不好管!他是没钱吗?不是啊老师,他奶奶走的时候,都给他留了钱!给他上大学的钱,都留好了!连我们都不晓得给他留了多少的!他不缺钱的,吃住在我们家,哪里要花钱?他就是要去打工,我有什么办法?我自己两个孩子,大的上大学,小的明年也要考了,我也不轻松啊!管不过来啊!”
顾奇南听得目瞪口呆。
他只以为展哥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没想到他妈妈还在,但是却不管他。作为监护人的叔叔,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林蕙叹气:“你说怪不得他经常打架呢,家里没大人管他呀。”
顾文辉说:“我们是外人,没法说什么。如果他叔叔说的是真的,他奶奶给他留了读大学的钱,那么最好他不要再去打工了,以学习为重。你是他同学,有时候可以问问他,劝劝他,我们能做的毕竟有限。”
顾奇南浑浑噩噩回了房间,想起去海边时,在帐篷里展哥说的那些话。
展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没有人有余力管别人的生活。
那是多少冷漠的对待跟话语累积出来的感悟啊。
顾奇南拿出手机,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3:展哥
3:哥
展哥在奶茶店打工,没有时间看手机。顾奇南知道,但他就想叫叫展哥,让展哥知道这一分钟他在想他。
他就是很想对展哥很好很好。
第29章 我不是
一大早起床展铭心情就不大好。
周六晚上打工回来,他叔还在客厅喝酒,自己一个人高粱酒就着花生米,不知道喝了多久。他点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他叔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开家长会。
第二天他还没醒,就听见了他叔跟婶婶在外面吵架,越吵越大声。婶婶拔高嗓门,喊:“你在学校被老师说了,不敢去说他,就把气撒我头上!”
他叔吼:“还不是你,闹啊闹,闹啊闹!”
“我闹?我闹什么了?!我闹什么了?!”
“还说不是你!非得在孩子面前闹没钱!三番四次地提!”
婶婶气疯了:“哦,都是我的错。没钱是我故意闹的?行,那你把钱拿出来啊!别的不说,这个月的菜钱,你拿出来啊!这个月的菜肉米油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阿锐他姐生活费一个月一千二,也是我出!你倒是出啊!”
他叔声音小了下去:“我没出钱吗?阿锐一个月补课费一千多,房贷一个月一千八,都是我出的。阿锐他姐今年的学费两万多,也是我掏的,我哪里还有钱?”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你!到现在四十几了,还在还房贷!”
两个人吵啊吵,最后是展锐跑出来大吼一声,才结束了一番争吵。
周日晚上展铭回来,他叔被赶到客厅沙发上睡觉,鼾声震天。关上房间门,依然听得到。
展铭一整晚没睡好,早上起来时,闷了一肚子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