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又过了一阵子,玉石空间逐渐稳定。秦椒瞧了瞧光芒明亮了些的盒子,他忍不住对贺世说:“我好不习惯,小土土这么安静。”
自从秦椒认识阿垚,阿垚向来念叨个没完没了,念叨得秦椒一个头两个大。此刻,吵吵嚷嚷的盒子突然没了声响,秦椒反而是忧虑多于清静。
贺世明白秦椒的担忧:“他的情况不太好,问题没能得到根本解决。”
盒子的情绪不高。
然而,他们能做的已经做了,他们不了解那边的情况,其他事必须阿垚自己处理。
度假村的别墅,许承每天都会进入这个没有光亮、没有声音的房间。
房里永远静谧压抑,阿垚纹丝不动,那些狂暴土系异能仍在破坏他的身体。遍布裂纹的皮肤,显得这个双臂抱膝的青年愈发脆弱。
这段时间,许承一直没有放弃与阿垚沟通,可他没能成功。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怀疑阿垚也听不见他的声音,或者说,阿垚不愿意听见他的声音。
眼前的青年飘忽虚幻,好几次,许承以为阿垚要消失了,化作一捧泥土消散,飘往遥远的地方。
最终,阿垚没有走,他仍然留在这儿。
许承坐在床沿,他面向阿垚:“阿垚,我们谈谈。”
无论阿垚是否听得见,有些事,许承应当告诉对方实话:“我不赞成你的报仇方式,太危险了。下次别再这样,秦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谢谢你,冒险替我安抚精神力。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我会尽可能的补偿你,除了感情。抱歉,你的感情,我无法回应。”
不一会儿,许承再次被土系力量排挤出了房间。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很久,秦家随时有找上门的可能,危险随时会到来。奈何阿垚迟迟不见好转的迹象,许承不可能丢下阿垚,独自离开。
许承站在门外:“阿垚,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还是我不答应和你在一起,你就永远听不见我的话?”
强求得来的感情有意义吗?
这一刻的阿垚,他不知道许承说了些什么,难得许承主动和他说话了,他却一个字也不敢听。
封闭的世界裂开一道细缝,通往另一个归处。只要阿垚放弃新生的肉身,他就能返回盒子重新开始,回到以往的生活。他渴望躲在盒子深处,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藏起来。
盒盖打开了,阿垚却没有离开,他恍惚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轻轻的、断断续续的年幼声音。
他耐心地感受附近的环境,他看见了和睦美满的一家三口。明明是最寻常简单的生活,但阿垚听得十分认真。
他羡慕,他羡慕他们的陪伴相守,羡慕他们恩爱信任。他羡慕,那是他羡慕不来的幸福。
阿垚感受到充沛的木系力量,是舒服的生命气息,他感受到阳光下肆意生长的轻松自在,那些发自内心的灿烂笑意。
一切美好得令人沉迷。
这就是许承喜欢的气息吗?果然和他完全不一样,他永远学不来。有些事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他的生命与大地相连,再也不能改变。
他没有骗许承。
他喜欢许承的气息,就像许承喜欢这样的木系气息一样。他不是任谁都可以,不是见了谁都扑上前,他选的只是那个让他不自觉靠近的人。
可惜,许承讨厌他了。
阿垚任由自己的意识缩在角落,听秦椒和小崽讲着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渴望家庭,他渴望家人,遗憾的是他选的人不能回应他的感情,不乐意和他发生关系。
他怀疑自己病了,病得非常严重,不然他为什么要逼迫许承接受他,明知道许承不喜欢他。他痛恨秦钦,他却和秦钦一样,成了内心丑陋的老怪物。
既然许承不接受这种关系,那就不要这种关系,别再继续加深许承对他的厌恶。
封锁房间的土系力量迅速消失,当许承第二天推开房门时,房里已然恢复正常。
阳光照进半开的窗户,清风吹动了米色的窗帘。阿垚合眼躺在床内,他皮肤表面的裂纹逐渐减轻,他的情况在好转。
见状,许承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有因此高兴,他心底涌起一丝异样,床里的青年有点不对劲。
一个月后,阿垚引入体内的金系异能彻底平息,阿垚醒了。
阿垚睁开眼,他瞧见坐在床边的许承,他顿感眼前一亮,他正要兴高采烈的扑向许承,他又浑身无力地倒了回去。
一时间,阿垚痛哭哀嚎:“啊,小承承,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全身都在痛。我躺了多久?秦家的老混蛋死了没?”
阿垚絮絮叨叨的,从他揍“秦苏”开始,念叨到“秦苏”狼狈逃走,他对“秦苏”不要脸的发动全家群殴他一个的做法,他恨得咬牙切齿。
片刻,许承淡淡的问:“就这样?”
阿垚讨好地笑着:“小承承,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下次绝不轻易的跳秦家的陷阱。而且这次,我也很威风啊,我把那家伙打得半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许承面无表情:“只是这样?”
阿垚连连的点头,他抬手向天:“我对天发誓,以后绝不再犯。小承承,笑一笑嘛,我已经知道错了。”
说着,阿垚的话题当即一转:“小承承,你一直在这儿陪我吗?你对我真好,最爱你了。”
阿垚每多说一句,许承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醒来的阿垚只记得他踩了秦家的陷阱,他和“秦苏”打架受了伤,许承救走了他。此后的一切记忆全没了。
阿垚不知道许承的金系异能暴动,不知道他替许承安抚精神力,不知道他们发生了关系,更不知道他俩起了争执,他把自己封在房间里很长的时间。
许承本该和阿垚讨论的事,阿垚忘得一干二净。阿垚是当真忘了也好,是故意装作不记得也罢,显然,阿垚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许承看着认错态度良好的阿垚,他的内心有一点复杂。几分钟后,许承垂下眼眸,封存了某个不会再被提起的不愉快的过往。
临行前,许承去了一趟海边。他在前面走,阿垚在后面跟着,阿垚一如既往的每一步都踩着许承的脚印。
许承回过头,阿垚刚好抬起头,冲着许承笑得开怀。许承想了想,他终究什么都没说,他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既然阿垚不记得那些事,他们没必要再谈。
许承转身走远,跟在后方的阿垚则是停下了脚步。他也回过头,望了一眼来时路,他的身后没有人,只有许承的脚印。
孤零零的一个人的脚印,就好像这世间上,只看得到许承存在的痕迹,而没有阿垚存在过的证明。
阿垚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他收起眼底的笑意,他久久的望着许承的背影,站在原地不动。
对不起,我还是成为了令人厌恶的自私的老怪物,采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我可以彻底封起有关于你的记忆,但是我舍不得,哪怕心里很难受,我依然舍不得忘记你。
如果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过,你能轻松一点,那它就从未发生过。下一次,要是我再惹得你讨厌我,我一定放手,不再纠缠。
下一秒,阿垚稍稍低下头,他再次迈出步子,他踩在许承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
玉石空间内,盒盖重新合拢,盒子恢复如初。
秦椒环顾四周,泥土的状态全面稳定,再无异样。秦椒思来想去,他问贺世:“小土土没事了?为什么我总觉得盒子和以前不太一样?”
贺世扫了一眼合拢的盒子,没有回答。
没事?空间里目前是没事了,至于阿垚那边有事没事,谁能说得准。
更何况,贺世这会儿另有麻烦事要处理。贺家大肆的对外发布消息,催促贺世尽快回家,说是贺世的父亲病了。贺世有点头疼,他都不是在星际时代出生的,到底在哪儿冒出来的一大家子亲戚。
作者有话要说: 秦椒:霸总,霸总,你凭空多了一堆亲戚
霸总:我也在考虑这事
*
小崽:对手指,愁,数数好,语言能力不好
第77章 太过分了
贺世不受贺家的重视,他以为他只是和家族相处不融洽。直到贺世恢复记忆, 了解到他和秦椒, 和小种子的关系, 他才明白自己的来历与贺家无关。
他淡然地扫了一眼资料,看着所谓的父亲的影像, 他不由沉默。
这个人不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母困在秦家的监牢里,他的父母死在了秦家永无止境的实验。父母为他取名贺世,并不是他姓“贺”名“世”。
贺世回到小庄园后, 他一直在调查贺家,可惜进展不怎么理想, 有人在刻意掩盖贺家的秘密。贺家若是破绽明显,贺世早就发觉异常,不至于拖到现在, 他仍然一头雾水。
他依稀记得他和“秦苏”落入了空间裂缝,他却记不清他如何来到这个地方, 在这里, 他又遇到了哪些事。这部分记忆随着岁月流逝而逐渐淡去。
苏钦的状况与贺世类似, 苏钦照样不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苏钦没忘, 他不会以这种态度面对贺世。贺世也好,苏钦也罢, 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他们的各方面数据出现了断层,用以适应星际时代的生活。
这些变化不知何时开始, 但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
苏钦凭借些许微弱的记忆,他抢走了随身空间。他有野心,他不断的走向高处,他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力。
贺世忘却曾经的自己,他在新的地方有了新的人生。贺世对权力不感兴趣,他努力的工作,他创建公司研究蓝星的生态环境,同时他竭尽全力保护那颗干枯的种子。
贺世无比庆幸,即使他忘了种子的来历,他却始终护着种子,直至他带着孩子回到秦椒的身边。
他很幸运,他没有弄丢他和秦椒的孩子,而他也深感遗憾,他忘记夺回辣椒玉石的碎块,丢失的那部分红色玉石落到苏钦手中,改变了苏钦的命运。
眼下,苏钦的意识以秦苏的残魂为主,身体由秦苏控制,秦钦的魂魄未醒。贺世他们夺回红色玉石,动作要快,一旦秦钦的那部分意识苏醒,形势瞬间恶化。
贺家大张旗鼓的找贺世回家,目的是什么,与苏钦有没有关系?贺家是否了解贺世的真实身世,一切皆是谜。
秦椒坐在贺世身侧,他和贺世一起翻看贺家人的资料。
作为有名气的大家族,贺家的壮大历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光脑收集的资料并不齐全,却也足够判断,贺家的发家历史源自强悍的火系异能。
贺家人的异能以火系为主,而贺世同样是火系,他的力量与家人相似,贺世才从未怀疑自己的出生。
秦椒认识贺世的时间比较早。暴雨倾盆的秦家大宅,少年秦椒救走了少年贺世,帮助少年贺世逃离秦家的追捕,贺世从此获得全新的开始。
这是他俩的初次相遇。秦椒相信自己的梦境,他相信他和贺世的相识经历是真实的。因此,星际时代关于贺世的记录就不是真的,这一切如果不是出自苏钦的手笔,那么是谁一手创建的贺家?
秦椒苦恼,他和贺世急需解决的事情有不少。苏钦的红色玉石,贺世的那些仇敌,以及贺家和贺世的关系,诸多的麻烦错综复杂。
更令人头疼的是,他们找不到苏钦在哪儿。苏钦再次失去行踪,没人清楚苏钦又在折腾什么。
秦椒找不到下落的苏钦,他刚从昏睡之中醒来。他的身体愈发不对劲,接二连三的反常不断的折磨着他。
苏钦不懂异样爆发的原因,怪梦突然到来,加剧了他本就不平稳的精神状态。他一次次的梦见那个衰老得可怕的自己,他的健康每况愈下。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他困惑万分,他不是苏钦,那他又是谁?
苏钦无力地倚坐在床内,他这阵子,长时间的留在空间。空间的面积已经不足三亩,灵气流失格外严峻,苏钦仍旧选择住在这儿。
在这里,苏钦的噩梦才能稍微减轻一些,他不至于瞬间被噩梦吞没。噩梦令他无法呼吸,那个衰老的他一步步的走向他,对方越走越近,苏钦说不出的心慌。
但他阻止不了对方靠近,他拒绝不了这个人,他没有任何办法拯救自己。
苏钦揉了揉太阳穴,他喃喃的说道:“你到底是谁?而我,又是谁?”
前一刻,苏钦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怪梦。他遇见一位他压根不认识的青年,青年长得相当漂亮,苏钦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只不过,青年和苏钦的关系恶劣,两人见面就大打出手。
青年不仅实力强大,他还有杀死苏钦的决心和狠劲儿,令苏钦感到莫大的威胁。后来,苏钦好运的逃走了,对方没能杀死他。
那会儿,苏钦在梦里见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他看见了许承,许承在重重包围之中,救走了那位漂亮的青年。
“为什么?”苏钦问自己,奈何他给不了自己明确的答案,“许承,你居然还活着?”
许承不是死了吗?金系异能暴动之际,许承全力的封住自身,避免狂暴的异能破坏周围的一切。这种必死的险境,许承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难不成许承和贺世一样,他去了另一个地方,去了苏钦到不了的地方?
若是这样,苏钦起初的判断完全正确,许承能够获得某种力量,带来一系列的改变。可是,许承不愿意协助苏钦,许承不肯听苏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