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秦苏”笑着摇摇头,“我死了,你也不算活着,永远停留在这儿,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我得不到你的力量,别人照样得不到。”
阿垚心底浮起深深的不祥。“秦苏”此刻没有面对灰飞烟灭的惊慌,反而是计划达成的愉悦。
“秦苏”全然不顾自身的崩溃,他每时每刻都在加重阿垚的伤势:“垚,永世在黑暗长眠,不要再醒来。你醒了只会感到痛苦,你永远学不聪明。”
“秦苏”即将死在这儿,他浑然不在意,另外的那道意识已经苏醒。他要前往别处,迎接全新的生活,眼前的世界不值得他留恋。
他唯一不甘心的是阿垚的血脉力量便宜了其他人,于是,他要亲眼看着阿垚沉睡在沙漠深处,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狂风骤起,天昏地暗,强横的攻势频频对撞。
沙漠仍是那个沙漠,沙丘成了沙坑,沙坑成了沙丘,这里的黄沙去了别的地方,好像有不同,好像又没有不同。
“秦苏”命在旦夕,阿垚也遍体鳞伤。阿垚烦躁而疑惑,“秦苏”将死,“秦苏”似乎又不会死,许多事,阿垚不明白,他没时间再仔细考虑。
狂风中,“秦苏”的身体不堪重负,生机尽失,碎裂的躯壳卷入风沙。
“秦苏”死了,他的唇边却扬起胜利的笑意。风吹远了“秦苏”最后的话语:“这里又只剩下你了,垚,你总是被遗弃在原地,可怜可悲。”
阿垚愤怒的攻击“秦苏”,然而,“秦苏”的气息早已消逝。
他的仇人没了,可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害怕的颤抖。
他的噩梦又要来了,他和大地相连维持生命,谁也找不到他。
“秦苏”逼得他无路可走,他失去了舍弃肉身,返回盒子的机会,他的力量不够支撑他回去了。他最终留在了这里,同当年的遭遇一模一样。等他醒来,外界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当初,他的族人放弃他,现在,许承也会放弃他,留他独自在这儿。许承不会找他,他再也见不到许承了。
许承以后会结婚吧,娶一位很温柔的小木系,过着平静的生活。好遗憾,陪在许承身边的不是他。
许承很厉害,他能保护好他自己不受伤,他肯定也能保护好他喜欢的人不受伤。
所以,见不到许承也好,他见不到就不会感到难过。
阿垚望着茫茫无际的沙漠,“秦苏”同归于尽的手段将阿垚推到死亡边缘。他的归属,只有这漫天飞舞的黄沙。
恍惚间,他感应到许承的气息,许承正在赶往他的方向,距离他越来越近,他好像还听见许承喊他的名字。
阿垚没有回头,地底的沉睡太冷太静,他必须给自己一点期待,抵挡无尽岁月的黑暗静谧。
他怕这是他的幻觉,他太渴望见许承一面而产生的幻觉,他一旦回头看了,虚幻的期待就碎了。
小承承,就不和你道别了,我不喜欢道别的悲伤。
你到森林了吗,森林的景色是不是很美?我在沙漠,沙漠也挺美的。阳光照耀着新月沙丘,满地的黄沙如同金色的浪潮,被风吹出美丽的纹路。
我说我喜欢你,你不信,认为我不懂什么是喜欢。是啊,我确实有点不懂了,到底什么才是喜欢呢?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对你好,这些是喜欢吗?
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小承承,我不会再缠着你。我很不甘心你和别人谈恋爱,和别人结婚,和别人相守一辈子,但还是要祝你幸福,要幸福啊。
大地发出悠长的悲鸣,狂暴的风沙释放出惊天动地的破坏力,一场可怖的沙暴形成了。
阿垚闭上双眼,他的意识陷入黑暗,他的身体瞬间散作了黄沙,再也分辨不出,哪一粒沙是他。
沙漠和沙漠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有他的沙漠,其余的是没有他的沙漠。
“阿垚!”许承顷刻间被沙暴掀翻。剧烈的能量碰撞爆发的威力恐怖到了极点,就算他用金属严密覆盖在身体表面,仍然没有效果,一道道伤痕深可见骨。
许承压低身体,他迎着凶悍的风沙,费力的往前挪动:“阿垚!”
“秦苏”死了,阿垚也散作一抹黄沙。许承根本靠近不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沙子被狂风卷走。
“阿垚!你在哪儿!你回答我!”
然而,阿垚没有回头,没有回应,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风沙停歇时,许承沉默地站在阿垚消散的位置。经历一场生死打斗,沙漠宁静依旧,一阵风吹过,沙子飞扬,覆盖了所有的痕迹。
许承抬手摸了摸眉心,土系力量微弱得濒临消失。力量仍在,证明阿垚没有死,可是,许承不知道阿垚在哪儿。
许承记得阿垚有次喝醉后,他大吵大闹,扯着许承的衣领,不停地问许承:“他们为什么不找我?他们完全不在乎我吗?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让我一个人留在那儿?我需要他们,他们为什么却要抛弃我?”
阿垚红着眼眶的样子,历历在目。许承环顾四周,广袤无垠的沙漠,沙漠里的一粒沙:“我又怎么找得到你?”
突然,附近一阵异常的能量波动,不远处赫然显现出一条星际通道。木系的异能缓缓流淌,充沛的生命力,与这片沙漠格格不入。
许承神情一滞,是那边出了事?发生了某些意外变故?
他不自觉地朝着通道走了两步,随后又停下,他回头看着阿垚最后存在的地方。
不知归期的沉睡,而许承的生命有限,他找不到,他也等不了。就算他等得了,然后呢,然后他们又能怎样?
许承走向星际通道,他距离通道入口越近,他距离阿垚消散的地方就越远。
入口旁,许承再次停下脚步。往前一步,他从此远离这片沙漠,远离这个世界,去往另一个遥远的星球,他们的一生再无交集。
人生面临无数的选择,每次选择对应不同的方向,意味着不同的结局。一旦迈出那步,路自此不同,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风呼呼的刮着,卷起金色的沙粒。呜呜的风声,像极了哭泣。
他们为什么不找我?他们完全不在乎我吗?
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让我一个人留在那儿?
我需要他们,他们为什么却要抛弃我?
为什么?
世上的疑惑太多,本来就不是每个疑惑都能得到答案。
许承站在入口旁没有动,通道的力量渐渐减弱,入口在变小,星际通道在关闭,许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忽然,许承迈开脚步。
他转过身,他大步的往回走,他回到原地:“下次再任性胡来,就不找你了。”
许承用一道金系力量作为定位坐标,而后,他以这为中心,一点点的耐心地往外搜寻。
一场沙暴,一粒沙早就不知吹去了多远之外。就算这样,许承依旧每寸土地反反复复的检查,任何可能和不可能的地方都要慢慢的找,仔细的找,一遍又一遍。
过往的极端环境磨练,使得许承的适应力极强,他耐得住沙漠恶劣的生存条件。
许承大部分的时间在翻沙子,他偶尔在绿洲稍作休整。他不是漫无目的的找,他体内留有阿垚的微弱力量,他借着这丁点儿力量,坚持寻找。
这是一场没有时限的搜救。找到哪一天,能不能找到,为什么要找,许承全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旦他放弃,那家伙就只能一个人缩在黑暗里哭。
一天又一天,许承没找到阿垚,他却见到了阿垚说过的沙漠风景。
满天的云霞,移动的沙丘,巨石的山谷,许承还偶遇一只迷路的沙漠狐幼崽。
幼崽找到水源时已经奄奄一息,它又渴又累,毛茸茸的小脑袋枕着小爪子犯困,它想提防四处的危险,可它没有力气。它睡着了,暗藏的凶险在靠近它,死亡即将吞没它。
许承没有上前,他在幼崽附近围了一圈金属细网,免得它在睡梦中被其他动物咬断了脖子。
这只幼崽十分幸运,它的家人很快找到了它。那一刻,幼崽琥珀般的眸子闪动着光芒。也许它长大后,它仍会离开父母独自生活,但此刻的它,开心而幸福,它有了安全感,不再害怕迷茫。
许承的搜寻以失败告终,他找了广阔的范围,他反复找了多次,他始终找不到阿垚的下落。
他返回最初的地方,调整思路重新开始。这一次,他有了收获。
地底深处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金系异能,而许承清楚记得,他没在这个地方,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用自己的异能做出这样的标记。
许承挖出一个破烂不堪的金属盒,盒子由许承亲手打造,盒内有一枚不值钱的戒指。
戒指造型浮夸,戒面是一颗圆珠子,珠子内部有星星点点的浅金光芒。
阿垚那时一见这枚戒指,他非买不可:“小承承,我喜欢这个,你买给我好不好?”
“不行。”许承一口拒绝。戒指是送给爱人的重要物品,是爱情的见证,他不能给阿垚。
阿垚思考两秒,又说:“那我自己买,当作是你买的,你送给我好不好?”
“不行。”许承依然摇头。
阿垚努力的想了想:“那你帮我打造一个金属戒指盒吧,要最最最坚固的那种,我存放戒指。这总可以吧?”
许承这一次没有拒绝。
别人的戒指镶嵌着钻石宝石,阿垚的戒指是便宜材质的圆珠子。别人的戒指盒是铺着绒布的硬纸盒,阿垚的戒指盒是坚硬冰冷的金属盒。
阿垚还一直嚷嚷:“小承承,要加厚加厚,再加固加固,这样才安全。”
许承有些无语,一个戒指盒而已,这是要防枪林弹雨吗,金系异能绕了一层又一层。
直到这会儿,许承瞧见残破的戒指盒,他终于明白,阿垚对戒指的珍视。紧要关头,阿垚仍不忘将它小心的藏起来。
坚固的金系异能盒,再加上地底深处的距离,保护了这枚戒指。
许承修复戒指盒,他拿出好运幸存的戒指,圆珠子里细碎的金光好似飞扬的黄沙。这枚戒指像黄沙星,也像这一片沙漠。
许承拿着戒指再三辨别,他纳闷戒指的寻常,他的直觉提醒他,千辛万苦找到的线索不该这么寻常。
他思索片刻,将戒指贴在额头,借助微乎其微的土系力量细细的分辨圆珠内的气息。
好一会儿,许承捕捉到一丝共鸣,那一丝共鸣实在微小,几乎觉察不到。
许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在这儿,果然是相当难找。
小庄园,秦椒正陪着小崽练习顺口溜,他猛地抬头望向半空,那里冷不丁浮现了通道出口。
秦椒果断的往贺世身侧躲了躲,霸总皮厚肉粗实力强,抗砸能力全家第一:“怎么又开在半空,这次要掉出来什么?”
贺世一手揽住秦椒,一手护着满眼好奇的小崽。贺世警惕的戒备半空的通道,每次通道开启,总要折腾一点事。
然而,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
直到星际通道完全关闭,静悄悄的无事发生,通道悄然打开,又悄然关上。
秦椒诧异又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旧手机的毛病加重了,有事没事开着星际通道玩?
下一秒,提示声响起,旧手机进了新消息。秦椒一看旧手机,他眼底闪过惊喜,乱码居然消失了,手机的显示恢复正常。
秦椒兴高采烈的刚要翻看有没有重要信息,屏幕闪了下,电量不足,自动关机。
秦椒:“……”
这是逗他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秦椒:茫然脸,这次居然没掉人下来,好不习惯
霸总:不掉下来也好
*
小崽:激动,好想到半空玩
第89章 空中花园
最近,秦椒经常抬头望天, 研究半空会不会突然掉落不明物体。
他抬头望天空, 小崽站在他身边, 也扬起小脑袋望天空。一大一小的父子两人动作一致,贺世很想问他们的脖子痛不痛。
小崽的个头长高, 他走路稳了, 跑得快了,外貌类似两岁左右的小孩。秦椒和贺世商量过,他们什么时候送小崽到幼儿园, 他们至今还没有详细填写小崽的相关资料,比如小崽的名字。
小崽的血脉能力继承了秦椒, 于是,小崽跟随秦椒的姓氏。等以后他们有了凤凰血脉的孩子,火系孩子跟着贺世姓。
秦椒苦恼, 他在小庄园的身份是梧先生,他们给小崽取名, 到底是秦家小崽, 还是梧家小崽。凤先生和梧先生的孩子姓秦, 始终怪怪的。
而且, 秦椒不待见自己的姓氏,他不待见秦家。他不乐意作为秦家的后代, 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和秦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秦家对于秦椒,对于贺世,满是痛苦的记忆。
转眼又是几个月, 秦椒坐在庭院的花藤休息区,计算近期的粮食作物供给,小崽趴在旁边看儿童童话绘本。
这是秦椒在地球旅行那会儿,从各地收集的绘本。绘画没有国界,丰富多彩的内容通过画面展现,小崽半懂不懂的照样看得欢乐。
星际时代,少有纸质绘本。用周东沼的话说,造纸原料采用植物纤维实在奢侈。
别人为一株植物发愁,你却砍树造纸做成绘本,妥妥的要被往死里打。而且,纸张不易长久保存,成本又高昂,投资和回报严重的不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