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醒我们小心一点,流氓们都随身带着刀,不要命下手狠,指不定还吸了点什么东西的。”
这些是问题吗?这些在无所不能的白鹰哥手底下都不是问题。
小孩一路挑着偏僻的小胡同,翻墙钻洞无孔不入,泥泞路之后完全是与繁华的海岸边截然不同的风景,荒凉败落,贫穷且压抑,如果不是在讨论组里发送了位置共享,段泽和霍廷轩两个成年男人几乎都要跟不下去。
“他说就在前面,如果被无赖们看见了脸肯定会报复他,所以他不会再往前带路了。”霍廷轩翻译道,段泽看了眼神色略显慌张却没有强忍着离开的男孩,垂眸递给他一张纸钞,瞬间,男孩如风般席卷掉他的小费跑了个没影。
段泽不由得笑道:“鬼精鬼精的,沁姐要有他一半机灵,也不至于沦落到要我们千辛万苦来找她。”霍廷轩仅是看了段泽一眼示意自己听到了,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牵起段泽的手,打开手机的照明走在了道路的前方。
石子路两旁的路灯昏暗闪烁,一大半都是坏的,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女侍者口中的矮房子,屋外栽着一颗歪脖子树,树下有两丝光影明灭,段泽立刻按下霍廷轩的手并把人拉入障碍物后躲藏。两人屏住呼吸,微微眯起眼睛定睛去瞧,这才勾勒出一男一女蹲在树下抽烟的身形。
霍廷轩无声收紧握住段泽的手,段泽感受到他紧张的情绪,安抚性地盖住霍廷轩的手背,这时,抽烟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吐词发音仿若煮糊的芝士,听得段泽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房间内传出了桌椅倾倒的喧闹声,男人咒骂一句把烟尾扔到地上用鞋底踩灭,抄起手边的家伙同女人一道回了屋。霍廷轩拽着段泽缓慢地退后几步,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女人问船怎么还没来,男人说海上风浪有点大,今晚要推迟。女人很不耐烦地说这些北岛那些黑佬办事就是不牢靠。”
因为段泽的沉默,霍廷轩顿了半秒立刻解释道:“北岛黑佬指的是T国北端的极云群岛,在上面生活的基本都是黑种人,离O岛不算远,群岛上的治安非常差,贩卖人口这种事很常见。”
这人怎么什么都懂?段泽轻飘飘地觑他一眼,这抹视线恰好乘着月光被霍廷轩捕捉到,霍廷轩笑着低声道:“学习T语的时候看了很多当地的书籍,又经常看他们的网站新闻,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小矮屋内的动静越来越大,尖叫、低吼与摔砸声混在一起,里面定是出了什么变动,段泽听着点开手机,问上一句你们到哪里了?
段漾:我报了警,白鹰先跑过去了,应该快到了
段泽想催促他们快一点,字还没拼完,矮屋房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好几个黑影猛地从门内冲出来,男女都有,他们的手被绑在身后,嘴也被堵住,跑步姿势跌跌撞撞十分滑稽。
目前再无存在误会的可能,绑架之事证据确凿,段泽咬咬牙,回身四处摸索,唯一可用的武器竟然只有地上捡到的一块石头,霍廷轩也没多冷静,他捡起另一块石头,躲在暗处,呼吸略急促地看着逃出来的那三个人分散乱冲,其中一位已经被吸烟男人抓住按在地上,一拳砸歪了鼻梁,还有一位则挣扎着被拖回了屋内。
“四名绑匪,有一名落单了,走。”段泽迈出了脚,又被霍廷轩拦腰搂回藏身地,“万一他们有枪呢。”
“怎么可能,四个地痞流氓哪里搞得到枪?”
段泽刚说完,抽烟女人便持手/枪冲出门,尖声吼出很长的一串话,原本还闹腾的三名人质顿时全都不动了。
霍廷轩纠结了一下,还是老实翻译道:“她说都不准动,否则就开枪了。”
“嗯。”他们的身后突然传出了第三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犹如天籁,段泽匆忙回首,就看见程白鹰一身白色运动服,全身散发着运动后的热气,在黑夜之中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程白鹰将手/枪上膛,朝霍廷轩抬了抬下巴,“大声点跟对面说,警察马上就到,让他们立刻束手就擒。”
皇族亲卫队中流砥柱程白鹰亲临,霍廷轩顿时有了底气,他轻咳一声,于一片混乱中大声翻译程白鹰的话语,对方四人肯定不可能听话地放弃抵抗,刺眼的手电光明晃晃地找过来,持枪女子骂骂咧咧地将枪口对准了三人藏身的地方,霍廷轩实时翻译道:“她说,干什么的,都滚出来。”
程白鹰拍拍霍廷轩的肩膀,小声说:“继续和她说话。”随后一个翻滚,鬼魅般地消失在黑夜里,绕道潜入了绑匪的身后。
“……”霍廷轩求助地看了一眼段泽,手电光不停地在他们的藏身角落晃动,后者比出一个安抚的手势,“凶一点,底气要足。”
段泽的意思是说点类似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这种行为难逃法律的惩处,倘若再执迷不悟,将处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云云。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霍廷轩闻言深吸一口气,竟然开始用T国普通话以及刚刚学会的O岛方言谩骂在场四人的祖宗。
一名志向是语言学的大学生,口齿流利词汇量丰富,关键想象力也充足,很多语句大概本地人也闻所未闻,这也就导致其中一名绑匪捉人捉到一半,实在忍不住和他对骂起来。
骂了几句发觉自己竟然根本骂不过,绑匪满脸凶相地拿出了长长的柴刀,冲着段泽和霍廷轩藏身的角落就去了。
还未等靠近,程白鹰一枪打在了那人拿刀的右手臂上,又在持枪女人的惊呼中劈手夺过那把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手枪,绑匪们瞪大了眼睛,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东方男人的靠近,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名同伙痛苦地捂着手在地上翻滚,女人则是被枪抵着脑袋。
“跟他们说,敢逃就试试,我的枪绝不会射偏。”程白鹰高声呵道,他快速四处环顾,又皱着眉说:“段沁不在这里。”
“什么?”段泽小跑至程白鹰身边,四名绑匪蹲在地上高举起双手,霍廷轩则是一一替剩余的人解绑,取出口中堵塞物后有一位女性急忙对他说了些什么,霍廷轩赶紧翻译给段泽:“她说屋里面还绑了一个东方女人,因为很凶残见人就咬,武力值太高被单独关押,所以没有和他们一起出逃。”
“还有其他绑匪吗?”段泽低头问,霍廷轩用T语重复一遍又抬头看向他,“没了。”
得到这个答案段泽便放心地把现场交给程白鹰处理,他快步跑进房内,一一推开房门查看,终于在最里面的屋里看到被剥得只剩内衣的段沁。
“沁姐,”段泽心脏砰砰直跳,他还算谨慎地确认房子里确实没有藏着什么,例如电影结尾突然来的反派临死前的回马枪,接着赶紧给段沁松绑,又将外套披在身上,“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段沁眼泪淌了整脸,拉着段泽的T恤领口哭嚎着说:“小,小泽你怎么在这儿啊,吓死我了,我以为这次死定了,要卖去山沟沟给黑人生十几二十个孩子了,生不出男孩就接着生……”
段泽几乎被她勒到窒息,“行了,快走吧……”
“腿软,站不起来,”段沁抹抹脸上的眼泪鼻涕和口水,伸手道:“弟弟你抱我出去……”
“……”是男人就不能在这时候说不行,段泽安慰地拍拍段沁肩膀,深吸一口气,把光胸就三十斤的段沁横抱起来,他转身,就看见霍廷轩愣愣地堵在门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段沁的脸。
段泽心尖一跳,一时间也同段沁一样腿软,他头皮发麻地唤了声霍廷轩的名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目前的状况。段沁揉去眼眶里的泪水,奇怪地顺着段泽的视线看向这个全身僵硬的男人。
“……皇太孙殿下?”半晌霍廷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般地问了一句,段沁立即害羞地一手捂脸一手捂胸,嘀咕道:“我就说不要让我上电视啊,明明你们都不向外公布姓名长相的,但陛下还总是说我日后是要继位的,还带我出席各种场合……丢死个人了。”她说着将五指分开,露出自己的眼睛,“你是小泽的朋友?请不要跟外界透露今天的任何情况,维护皇室的尊严。”
“就你还有尊严?”段漾推开在门口呆成雕像的霍廷轩,他奇怪地瞥过后者一眼,因为注意力全落在段沁身上,所以段漾没有太在意霍廷轩的异常,进门后冲着段沁就小跑过去。
段漾身后跟着当地的警察,他刚和段沁聊了两句就被警察牡蛎味的E语说得神经失调,段漾赶紧回头招呼霍廷轩,“廷轩,快帮忙翻译一下。”
“……”
“廷轩?”
段泽轻咳一声,他将一百三十斤的段沁往一百二十五斤的段漾怀里一搁,束手束脚地走到霍廷轩面前,“那个……”
“……”
“生气了?”
“……没有。”霍廷轩扭开了脸,“我需要消化一下。”
第48章 坦白从宽
既然霍廷轩说他要消化一下,段泽自然不敢去打扰他。
守着段沁做完笔录,又连夜联系大使馆,等事情有些眉目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两点。皇室那边得知此事后焦急万分,皇太子得知段沁竟然心大到还想在O岛玩两天,然后再回去,他勃然大怒,限众人明天午饭之前滚回Y国。
“绑都被绑过了,还不玩回本多亏啊。”段沁缩在床头,她的身边围坐着被她以害怕为由揪进房间的五名男人,横平竖直坐成一个圈,五虎上将一样地守着她,“我饿了,有吃的没?”
赵舟岸家里的管事从茶水间端出一壶花茶,餐盘上还托着好几个透明玻璃杯,“厨房有器具,但没有新鲜的食材,我为殿下煮一碗泡面可以吗?”
段沁脸上表情明明白白说的是不可以,但她也清楚这大半夜的,酒店都停止提供餐饮服务了,管家难不成跳海里给她翻点吃的出来?“行吧……不要红烧牛肉口味的。”
始终一言不吭的霍廷轩却在此时清咳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他看向段沁,“殿下,鸡蛋饼吃吗?”
段泽、段漾、程白鹰:“……”
真是阴魂不散的鸡蛋饼,从N市翻洋过海一路向南,最终在O岛进入了人类的肚子里。
段沁先是惊讶怎么会有鸡蛋饼,随后当然是好呀好呀疯狂点头。霍廷轩微微笑着站起身,走到自己的背包边上,取出里面醒到不能再醒的面、段漾友情奉送的葱花、一盒鸡蛋、一小瓶油、一袋甜面酱以及一包小香肠。
堂堂皇太孙殿下也顾不上什么高贵淑雅皇室形象,冲上去夺走小香肠就嗷嗷地往嘴里塞,在此等豪迈的吃相面前,程白鹰都得自愧不如地退出一射之地。段泽本还不觉着什么,刚一闻见小香肠的香味,他已经饿到没有知觉的胃顿时蠕动起来,发出了令人羞愧的叫声。
“在这儿看着。”段泽朝赵舟岸下达死命令,“如果段沁敢下床就把她的腿打断。”说完,他转身进入厨房,带上了移门。
房间内,霍廷轩背对着他单手敲开蛋壳,金色的蛋黄和透明蛋白滚入小碗中,被筷子快速搅拌成蛋液。段泽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但霍廷轩也没有对他的到来做出任何表示。
段泽站在霍廷轩身后沉默地看了一会,倏地上前从背后搂住了霍廷轩的腰,双手在他腹部扣紧,段泽本还想故意在他耳边呼口热气,却没成想光这点亲密的动作就引得霍廷轩惊诧地摔了筷子。
“你,你离我这么近作什么?”霍廷轩羞得眼角泛红,套房的厨房非常小,移门也是透明的,从外界可以将内部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我想同你近些便近些,不可以吗?”段泽真心喜欢霍廷轩这样的反应,霍廷轩越是害羞他就越想捉弄他,“难道你不想与我亲近?”
“……”霍廷轩咬牙取了双新的筷子,“松开,你碍着我了。”嘴上这样说着,他的身体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挣扎的意味。
段泽侧眸注视霍廷轩高挺的鼻梁,有些心猿意马地在他屁股上蹭了蹭,霍廷轩登时腰腹一紧,转头怒瞪段泽一眼,“殿下,有些事情还没说清楚,我暂时不想和你这般亲热。”
“什么还没说清楚啊?”段泽装傻,“你不都知道了吗。”
“……”霍廷轩在锅中抹上少许的油,“段漾叫过你五弟,你排行第五?”
“嗯,段漾排行第四,是三亲王的儿子,我和我哥哥段流都是二亲王的儿子,段沁是皇太子的女儿,我还有一个皇姑……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段泽眨眨眼,“我们初识的时候,聘用你翻译文稿的断流科技,它是我亲哥段流一手创立的……”
“我早该想到的,段流,断流……”霍廷轩将火调小,倒入适量的面糊,“段是国姓,我却从来没有把你往皇族那方面想……关键是我怎么敢想……如今在宫里的一共就那么几个,竟然真的恰好就是我身边的人?”霍廷轩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他说自己要消化一下,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消化,任谁突然发现同班同学从山鸡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凤凰,都会需要时间去缓冲死去的脑细胞。
“你气我瞒你吗?”段泽可不敢狡辩说自己曾经给过霍廷轩暗示,说自己的位置有点难爬,如果霍廷轩生气了,他就赶紧主动承认错误,但是死不悔改,并发誓日后肯定会再犯。
霍廷轩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一张浅黄色的薄饼成型,沾着绿色的葱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和热气,在寒冷潮湿的海边夜里,简直能勾引人为之犯罪。段泽顾不得什么老弱病残女士优先,一只手还勾在霍廷轩的腰侧,另一只罪恶的爪子几下将鸡蛋饼叠成卷,两口便吞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