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样的玩物,就不要再谈什么自由与自我了。只要林先生坐一天牢,你就得在这里煎熬一天。”
“如果我是你,会祈祷他快一些出来。”
为了恐吓萧弋云,他留下了那桶汽油,放在了门前:“如果你敢动歪心思,我就烧死你。”
门扉再度关死,隔绝了一切光亮。
萧弋云身处黑暗中,本能地蜷起身躯。他每一次崩溃的开端,都是因为被关在无光无声的房间里。
这一次,孟溪的用意十分明确——用同样的办法逼疯他,让他彻底沦为没有思想的玩物。
他对林泽,可真是爱的畸形,总在毫无自我地奉献。
只听萧弋云“呸”了一声,吐出戒指。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喃喃说道:“又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不知过去多久,麻醉剂的药效终于消散殆尽,萧弋云试着动了动手腕,发觉力气已经恢复。
可麻烦的是,因为长时间的反丿绑导致血液不流通,他从手臂到手腕都失去了知觉。
萧弋云躺在地上,尝试着挣脱,可是没挣几回,紧缚的手腕就被磨破。不过这点小伤不值一提,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刺痛,只要一有力气,便竭力挣扎。
当血痕布满手腕的时候,绳子终于松动,最终散开。他不断活动手腕,试图用最快速度恢复知觉。
汽油桶还放在门后,萧弋云在黑暗中摸过去,忽然心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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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溪带走萧弋云后,直接送进车里,开往不知名的地方。
这一路上,酒店里人来人往,好几名服务生撞见过他们,还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然而,孟溪只是表示,朋友醉酒,带回去休息就好了。
酒店方面已经报丿警,但排查还需要时间,短则半天,长则无法预估。
李乐一分钟都等不了,天知道他现在经受着多大的煎熬。
如果他能多警惕一些,在听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时,就出来看一眼,事情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李乐坐在沙发上,焦虑又愧疚地支着额头:“我怎么能让他在我眼皮底下出事?”
桐哥叹气:“这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孟溪有胆子进酒店绑票?”
但李乐并不会因此而好受一些:“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天大的好消息——孟溪的行踪查到了!”
许如湳带来了好消息,默默感慨关系总算没白托。
李乐赶忙问:“他在哪里?”
许如湳回答:“警丿方查过行车轨迹,发现孟溪今天出入过城郊的独栋别墅。”
李乐听完,二话不说,拽着许如湳就一起赶过去:“我们走!”
许如湳一边开车一边安慰他:“你别担心,警丿方也派人赶过去了,萧老师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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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和寂静带走了时间感,这里与深埋于土下的坟茔无异。而关在里面的人,很快就会失去反抗的意识,成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疯子。
萧弋云已经意识不到究竟待在黑暗中多久,或许只有一小时,或许已经过去一天。
但他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逃出去!逃出去!逃出去!”
林泽已经得到了应有惩罚,噩梦正在消散,他的好日子正在前方。他要活下来,要逃出去,要一步一步爬出深渊。
脚步声传来时,萧弋云猛然抬起脸,眼中凝聚起微弱但锋利的光亮。
他就像蛰伏在黑暗里的困兽,等待着反扑的机会。
孟溪带来一些清水和食物,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桶汽油泼得全身都是。他没有想到,萧弋云竟然有本事挣脱绳索。
汽油洒金眼睛里,刺激着黏膜,转眼间,孟溪完全睁不开眼睛了。
萧弋云躲过孟溪毫无章法地扑拽,飞奔向门外。
然而,就在只差一步的时刻,他被一直手臂勒住脖颈,用力拽回房间。
孟溪手中拿着打火机,指腹拨动好几回,终于擦出火苗。
这么一簇火苗,堪比索命鬼火。萧弋云脸色惨白地挣扎着,对他嘶吼:“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此刻,孟溪的眼睛勉强能看见一个虚影。他勒住萧弋云不松手,冷声说:“我给过你选择生路的机会。”
萧弋云掰不开练家子的手臂,反被勒得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如果说生路只能是那个,我宁愿死中求生。”
孟溪嗤笑:“死中求生?落在我手里,你只能有死无生!”
萧弋云看着打火机,竭力避开越来越近的火苗:“滚开,你自己身上也有汽油……你这么做,难道也不想活了吗?”
孟溪却“桀桀”地笑出声:“为了林先生除掉你,我不怕死。”
萧弋云再度挣扎起来,却是无济于事:“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一起为了林先生死吧!”
孟溪说话间,便要用火苗燎萧弋云的脸颊——就是这张脸,害得林先生沦落到监狱里。
在生死的边缘,萧弋云终于爆发,抬手重击孟溪眼球。在这疯子痛苦地哀嚎声中,萧弋云跌跌撞撞逃开。
然而,打火机落在地上,火星子在汽油上迸溅出一簇火花。刹那之间,火舌舔舐着地板,将他们二人包围。
好在火势才刚开始,还有机会离开。
然而,孟溪下定决心要将萧弋云一同拽入死亡的深渊。他循声扑过去,将萧弋云按在地板上,狠狠掐住脖子。
萧弋云的后背摔在地板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闷响。紧接着,窒息感如跗骨之蛆般袭来。
他看着孟溪,恍然之间,几乎以为看见了恶鬼:“松、松手!现在……我们都有机会逃出去活命!”
然而,孟溪不为所动,更用力地掐下去:“是你,都是因为你!你明明已经死过两次了,为什么还要回到林先生的身边?”
萧弋云喘不上气了,喉管中发出“咯咯”的声响,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火光下,孟溪的脸近乎扭曲:“为了林先生,我给过你活路。既然你不珍惜,那就去死吧!”
萧弋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朦胧中,他看见四周一片火光攒动,恍如已经堕入地狱。
“住手!”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熟悉的身影破门而入。
李乐一拳击中孟溪太阳穴,将人按在地上猛揍。孟溪一挺身,反手勾住李乐肩膀,也奉上一记重拳。
失去理智的两个人化身恶兽,在一片火光中撕扯。
火势越来越大,萧弋云咳了半天稍稍缓过来,惊觉更大的危机将至:“别打了,火势越来越大了!”
李乐抬手,又给孟溪一击,将人揍的连痛呼的力气都不剩。
“我们快走。“
现在的火势还不算糟糕,李乐脱下外套,与萧弋云单手相拥,顶着衣服冲出去。
他们都受了些伤,相互扶持着走下楼梯,分外默契。
“你只有死路一条,我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下一秒,危机再度降临,打破只有一瞬的安宁。孟溪的目标依旧萧弋云,他飞扑而来。
萧弋云身后是位于3楼的玻璃窗,孟溪的目的俨然是将人推出窗外,同归于尽。
变故来得太快,萧弋云避闪不及,甚至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谁知,有人宁愿用自的性命,换他好好活下去。
“李乐!”
随着萧弋云的一声惊呼,李乐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后背撞破了玻璃窗,整个人倾倒出去。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推开了萧弋云,拽着孟溪一起摔出3楼窗外。
萧弋云飞扑向窗户,哪怕被玻璃渣划到手掌心鲜血淋漓,也浑然未觉。
他看着李乐与孟溪纠缠在一起,一同坠落在外面的草坪上。
“李乐——”
伴着渐行渐近的警笛声响,萧弋云绝望的呼喊声响彻夜空。
第88章 风波之后
萧弋云坐在手术室外, 几乎化作木胎泥塑。
他手掌中的伤还在流血, 脸上也染着火场中特有的飞灰, 看起来狼狈极了。
小王实在看不过去,请医生帮忙处理一下他的伤口, 又跑前跑后送来水和面包。
萧弋云无心吃喝,闭上双眼时,不久前的一幕便又在眼前重新回放。
李乐为了保护他, 摔出了窗外, 从3楼坠落。
当他跌跌撞撞赶到草坪上时, 看见的是已经头破血流一命呜呼的孟溪, 和陷入重度昏迷的李乐。
恶人有恶报, 孟溪的后脑正好磕在一颗鹅卵石上, 磕出一个黑乎乎的血洞。他躺在草坪上, 无意识地抽搐了几回,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警丿员告诉萧弋云, 李乐的运气还算不错。机缘巧合下, 他们坠地时是孟溪先着地,身体为李乐垫了一下,做了一把缓冲。
也正因如此,李乐才留下了半条命,被送进医院急救。
出事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重放,萧弋云崩溃地捂住脸,颤抖着反复地说:“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虽然看不见萧老师的哭脸,但小王看见, 泪水正顺着他的指缝落在地上。考虑到萧弋云的病情仍在恢复期,小王赶忙劝慰:“别这样,萧老师,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该怪孟溪,他才是作恶的人。”
然而,萧弋云并不这么认为,愧怍与心痛化作无数利箭,每一发都正中心头。
萧弋云泪眼望向手术室门扉,喃喃说道:“不要离开我,好吗?”
小王连忙说:“不会的,他不会离开的。咱们乐乐年纪轻、体质好,肯定能挺过去。”
萧弋云崩溃地捂着脸,抽泣着,颤抖着,像风中瑟瑟的乔木。
每一次……每一次都分明离期望中的生活那么近,但每一次又都只差一步之遥。
萧弋云轻声问自己:“那些恶鬼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深渊之所以是深渊,是因为一旦陷入其中,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是,萧弋云从没有想到,原来这句话还会应验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
医生在做紧急手术,情况最严峻的时候,呼吸机与除颤仪同时上场。
不过好在李乐命大,尽管全身多处骨折外加颅内出血,但都没有磨灭他求生的意志。几个小时后,他被终于活着被推出手术室。当然,也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
萧弋云总算得到一些安慰,但心里的担忧和愧疚一分都没有减少。
他在病床边守了整整一夜,没吃没喝没睡觉,只是看着李乐昏睡的脸,陷入煎熬与痛苦。
医生交代病情时,是这么说的:“病人颅内出血,就算保住命,也不排除出现后遗症的可能性。”
所以,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才24岁,青春、事业、人生,都才刚刚起步,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不曾尝试与经历。
萧弋云用指端轻触李乐上着夹板的手,带着哭腔颤声说:“求你了……别这样,别离开我……求你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是李乐的父母连夜赶来。
萧弋云看见满脸憔悴的李家父母,愈发觉得无地自容。好在李苔聪明,随便找了个借口,带他先去病房外的椅子上坐着。
李苔对萧弋云说:“昨天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所以大家都连夜赶来了。”
面对李乐的亲人,萧弋云越发愧怍不安:“对不起,是我的错,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种样的。”
李苔早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说真的,作为李乐的亲弟弟,心里不埋怨是不可能的。但他无法责怪萧弋云,更多的也是痛恨孟溪的恶行。
他们说话间,李乐的父母从病房里走出来,站定在萧弋云跟前。
萧弋云倏然起身,不安地垂下眼帘,睫毛都在轻颤。他想要说什么,却在张嘴的时候发现,除了道歉,什么都说不了。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道歉是最无用的举动。
里面的人半条命都没了,又有谁能接受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呢?
萧景姗对萧弋云说:“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都知道了。”
萧弋云甚至不敢与李乐的母亲对视:“虽然道歉对李乐的伤情毫无帮助,但我仍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歉意。”
——“叔叔、阿姨,实在对不起。”
萧景姗与丈夫互望一眼,都没有表态。
萧弋云不敢奢望他们的原谅,只能摆明负责到底的态度:“说到底,这些事情都因我而起,我该负责。”
“如果李乐能恢复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一旦想到最坏的结果,萧弋云便觉得心在滴血,说话时都有些哽咽,“如果不能的话,我会照顾他后半辈子。”
听到这一席话,萧景姗与丈夫同时流露出惊愕的表情。他们再度互望一眼,神情相继缓和。
他们夫妻一阵窃窃私语过后,终归对萧弋云流露出些许谅解的深情。她原本是想好好算账的,但萧弋云的诚恳与善良令人无法说出重话。
最终,萧景姗只是对萧弋云说:“我由始至终相信你是好孩子,但乐乐也是我们的心头肉。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不知道该不该责怪你。”
萧弋云红着眼睛说:“我知道,我给大家添了太多的麻烦。”
萧景姗又说道:“希望你说到做到。请陪着乐乐吧,他醒来的时候要是能看见你,一定非常高兴。”
萧弋云点点头,轻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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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萧弋云所说的那样,李乐就像早晨的阳光,有着旺盛过人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