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得憨厚,不由分说地推开他的手:“我知道,今晚卖得多,你也辛苦,就当是额外给你的辛苦费。你爸等了你这么久,你们既然也和好了,不如就拿这些钱,去给你爸买个小礼物,他收到自家儿子第一份工资送的东西,肯定要高兴坏,所以啊,收着收着。”
谢安也不特意纠正他的称呼,推托多次都争不过,最后只能收下:“陈叔,那我先走了,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没事,以后多带点朋友帮我照顾照顾生意就行。”
“好,我会带朋友来的。”
谢安捏着尚有温度的两张纸币,看见前方车子降下的车窗中,露出的男人被晕黄暖光映衬的侧脸。
他原本平静的心,变软几分。
……
“尧叔,你不是刚吃过东西吗?”
吕尧打下一个鸡蛋,掉进油里发出一阵呲呲响。
他没有看他:“去洗个澡,身上味道除干净后过来。”
谢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去洗了澡。
洗完回到厨房,吕尧正把围裙脱了,见他过来,扭头示意了下餐桌上摆着的面条。
“忙活这么久,就吃个面包不能饱吧?吃完就回去睡觉,碗放着我明天洗。”
他没有动。
男人从他身后越过:“傻站着干嘛,面会坨掉,难道还要我喂你?”
谢安呆呆地坐下,看向那碗加了煎蛋的冒着热气的面。
陈升说过的话,历历在耳。
——家里能有个留灯煮碗面的人就好了。
——有人留灯等他。
——还给他煮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表白过安安了,今天大声说一句,我也真的好喜欢尧叔啊!
是我前面表达有误……周四之前都是双更!
第35章
陈升给的两百, 谢安最后揣着去给吕尧和吕淮分别买了一条领带。
领带的质量自然无法同吕尧衣柜里的那些相比较,但他欣然接受, 并将领带收入衣柜中,和他那堆昂贵的领带们摆放在了一起。
吕淮倒是拿着领带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 看着镜子里的人, 总有种是小孩子在偷穿爸爸衣服的错觉, 但他很高兴, 小心翼翼地把领带叠好, 藏入自己衣柜的最里端,很是兴奋地告诉他:“谢安,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朋友送的礼物呢!”
谢安摸摸他的脑袋:“以后等我有钱了, 我天天给你买礼物都行。”
“好!”
……
住校生每周日下午都要提前返校。
谢安和吕淮到得很早,先去教室放好书本, 吕淮肚子有点饿,便又去了趟超市。
刚回宿舍没几分钟, 合着的门被猛地推开,谢安扭头一看,惊讶出声:“你们被抢劫了?”
门外的赵至左脸肿起一些, 明显是被人横向揍了一拳,柳霖倒是浑身整齐, 只不过一贯戴着的眼镜破了一块,露出他偏暗的琥珀色眼眸来。
听见谢安问,赵至脸上忿忿:“一群不要脸的,刚才在校外堵我, 这不,我这半张帅脸就是被他们打的。”
吕淮已经去洗了毛巾,凑到赵至边上要给他擦,他脸色由阴转晴,下意识伸手想摸他的脑袋,手伸到半空,两道寒光如利箭般朝他射来。
他当即背后一寒,巴巴收回手,但下一秒,又瞪向沉下眼神盯着自己的柳霖:“你看什么?又不是摸你脑袋。”
柳霖虽比他矮上一截,但这样看着他的时候,赵至还是感到了一股惧意,又想起对方刚才利落干脆的动作,一时心里倒有些复杂。
赵至被揍了那一拳时,背着书包路过的柳霖正好看见,他一下子顿脚,四周的气压也在一瞬间变低。
少年转身朝几人靠近,来到攥着赵至衣领的不良少年身后,一边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放进校服口袋里,一边挑好角度快狠准地直击出拳。
赵至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将架打得如此优雅,像是以水墨为背景,轻描淡写地在上面留下一道道印迹一般。
将那些人揍趴下,柳霖走到赵至面前,他没带眼镜的模样跟带着眼镜的模样天差地别,赵至从未想过斯雅与冷淡两个词,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现在看着面前的柳霖,这两个词突然就冒了出来。
还未多想,脖子一紧,身高只到他胸前的柳霖,往下拉住他被扯开了最上方一颗纽扣的衣领,他似乎视力很差,拽着他的脑袋凑到自己前方大约只有一拳的距离了,才停下动作。
对方带着清香的气息喷在自己面前,赵至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停在他那片粉色偏白的薄唇上。
脑中有东西如烟花般绚烂绽开,是那天黑夜里柳霖不小心碰上他嘴唇的画面。
心脏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晃荡得让脑袋也开始有些昏沉。
柳霖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危险地半眯着眼,仔细看了下他受伤的半张脸,声音里带上寒意:“肿了,疼?”
赵至下意识点头,倒不是被对方打疼的,而是柳霖这样拉着他,脊椎弯曲得有点难受。
柳霖却不知道,他松开赵至,走到揍了赵至一拳的黄毛面前。
赵至还未开口解释,柳霖的拳头已经重重砸了下去。
“打他一次,我还十次。”
“嘶——”
左脸被对方用力地擦了一下,赵至瞬间回过神,发现给自己擦脸的,已经换成了柳霖。
他没有拉他的衣领,这次是自己垫的脚。
看见赵至吃痛,手里动作停住,拿着吕淮洗好的毛巾皱眉问:“疼?”
赵至龇牙咧嘴:“能不疼吗?你也太用力了。”
“抱——”歉字还未出口。
“还是让淮妹给我擦吧,他肯定温柔很多。”
咔嗒。
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柳霖垫着的脚放下来,他伸手,重新扯住赵至的衣领,一边往自己面前拽,一边淡声问:“要我给你右脸也揍上一拳吗?”
赵至惊恐摇头。
他伸手,把毛巾再次贴上他的脸:“那就闭嘴。”
“……好。”
话虽说得狠,真正碰到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倒是比刚才轻了几分。
谢安抽空问了一句:“知道是谁打的你吗?”
“那黄毛说我让他妹在一堆人面前丢了脸,所以要揍我一顿报复回来。我本来想问他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没讲话,他一拳就招呼过来了。后来柳霖把他们打跑,我就什么消息都没得到了。欸,你说,我不会是帮人背锅了吧?”
谢安看他一副真的无辜的神情,有些无奈:“你忘记你那天扇十一班那女生的那一巴掌了?”
“啊!是那个女的啊,那就难怪了,还好还好,不是帮人背锅就好。”
赵至的关注点还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谢安又问:“你那天不是挺威风吗?今天人一多,你就怂了?”
赵至巴巴嘴:“我本来也不会打架啊,那天不是女生都看着嘛,我就算是为了我的面子,也得硬着头皮上嘛。”
“那以后呢?这次他们来找你,下次又来怎么办?”
赵至闻言思考一会儿,接着眼神一亮:“以后柳霖送我回去就好了,柳霖,可以吧?”
柳霖没同意也没拒绝,反而问了个不像是他会问的问题:“我送你回去,你能给我什么?”
“害,都是兄弟,谈钱什么的,多伤感情。”
赵至笑着搭上他的肩膀,顺势拍两下。
“那就这么说好了,以后你先送我到家,然后再回去。”
柳霖拿开他的手,淡声定下一个不容拒绝的约定:“那你就欠着,我会找你讨回来。”
“行,等哥哥有钱了,五星级酒店都带你去!”
赵至大方应下,完全没有意识到,在湖面上露出一角的冰山,底下会蕴含着多少不可为人所道的东西。
……
高中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虽然才高一,但已经有不少人,把目标放在了三年后的那场被称为可以改变人生的最公平的一次考试上。
能进一高的人,自律方面倒也比一般人高出许多,老师们就算不管着,教室里也极少会出现早晚自习喧闹的场面。
期末考安排在一月份。
这时候的A市,寒意已降,校园里放眼望去,学生们都已裹上了厚实的冬季外套。
谢安手上套着的手套,是章遇戴过的,好多年前给他买的,质量很好,表面看着已经起球,套在手上,还是可以挡住侵袭的凉意。
入冬的时候,吕尧给他也买了手套和围巾,他没有拆掉包装,小心地把两样东西都收好。
并没有打算用。
谢安把围巾的最后一圈给人裹好,将拉链往下拉一些,仔细将围巾尾端塞进外套里,又再把拉链拉上,才拍拍吕淮的脑袋:“拉链别再动了,不然风会跑进来。”
一旁等得开始打哈欠的赵至揶揄:“谢安,你以后铁定会是个好爸爸。”
他疑惑地看过去:“好什么?”
赵至以为他没听清,响亮地重复一声:“爸爸!”
“儿子乖。”
“滚!”
……
这是谢安在吕淮家过的第一个年。
家里就三个人,弄的东西也不需要太丰盛,但也还是比往常的要丰富一些。
吕尧不像周兰芳一样,凡事喜欢亲力亲为。
他直接下楼买了几包饺子回来,省时又省力。
菜都上齐,吕尧边解围裙边叫客厅里看电视的两人:“可以吃饭了。”
“好!”
谢安看了眼桌子上的菜,正中央摆着的,正是那盘速冻大饺子。
“今晚多吃点,桌上这些就是你们未来几天的伙食,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开始吃别的。”
“……”
“……”
谢安装了大半碗的蒸饺,夹完放下筷子,作势想要起身,吕淮问他:“谢安,你要去哪儿?”
他解释:“我想给遇遇也装一碗。”
说完,他自己先愣了。
章遇于他的意义,只有他自己懂,正因如此,在他眼里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可能在吕淮他们眼中,是一种精神失常的表现。
他脊背泛僵,不自觉抬眼看了下斜对面坐着的吕尧。
他的神情果然有些变化,谢安觉得自己该开口解释,但仔细一想,好像又不需要解释什么。
周围的气氛因为他无心的一句话,变得有些微妙,像是无形中有人拉开一张网,要将人困入其中没法挣脱直到窒息而亡。
沉默间,吕尧有了动作。
他伸出筷子,往谢安的碗里夹了块肉。
“大过年的,就让他吃饺子,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太小气了。”
他的声音与平日无异,仿佛谢安刚才的话,再正常不过。
但是谢安知道,如果自己脱离了“谢安”这个身份,以任何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此刻的行为,恐怕都没法坦然自如地接受。
吕尧把视线投向他,那双好看的墨色眼睛里,除了有缩小好多倍的自己外,还萦绕着一种可以温暖人心的无名情绪。
“让他过来一起吃吧,不然等下吃完了,你还得自己陪着他再吃一遍,不是吗?”
那眼神,穿透肌肤,直击他的心脏,将他内心中隐藏最深的东西,毫无保留地看穿。
仿佛此刻看着他的,并不是“吕尧”,而是一个“长大了的谢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为金主爸爸鞠躬的一天~
BAIYI的2个、方遣璞的1个火箭炮。
渣胖蠢的2个手榴弹。
成渝1个、囚鸟的大迁徙的1个地雷以及某傻逼作者又随便乱吃投的一堆雷。
某位无名空白爸爸的12瓶、汐子10瓶、蚩猷8瓶、一生懒癌1瓶的营养液。
第36章
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离零点还剩几分钟的时候, 吕淮没撑住,脑袋一歪, 倒在谢安身上睡了过去。
浅浅的呼吸声仿佛有催眠功能,谢安本来并不犯困, 吕淮的呼吸声在耳边一响, 他也不由得跟着打了个呵欠。
他甩甩脑子, 想把吕淮抱回他的房间, 另一张沙发上坐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 提前完成了他的动作。
“我送回去就行,现在不早了,你也回屋睡觉去。”
吕尧从吕淮屋里出来, 发现谢安还坐在沙发上。
他从茶几上拿过遥控,催了声:“别熬夜, 赶紧去睡。”
谢安仰起头来,眼睛里星辰似的光, 好看得让他脚步一顿。
他认真地轻声叫他。
“尧叔。”
吕尧突然不敢直视这双眼,他仿佛从里面看见了什么,于是不着痕迹地别开眼:“嗯。”
“新年快乐。”
少年眼中干净的什么也没有, 脸上的神情也再单纯不过,他刚才所望见的一切, 仿佛只是自己内心不堪的臆想所幻化而成的。
他微眯了下眼,撇去心头的那丝烦躁,淡声回应:“嗯,新年快乐。”
谢安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我先去睡觉了, 尧叔你也别熬夜,晚安。”
少年回屋之后,室内一片沉静。
吕尧盯着他坐过的地方,柔软的沙发垫子上,那一片被挤压过的地方,正一点点复原。
沙发恢复原状,他的眼神一闪,刚才眼中的所有晦暗情绪,全数消失不见。
接着,他按灭灯,却没回房,而是坐回沙发上,身体所接触到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谢安所碰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