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肆的指尖勾到丝带,把丝带往下一拽,只是活结的丝带散开,飘落到地板上,安静地躺在那里。
谢执两只手撑在落地窗的玻璃上,他们在这一片中楼层最高,往外看一览无余,没有任何遮挡。
道路变成一条发着光的河,万家灯火成了一片飞在天空的孔明灯,谢执看着自己的影子倒影在灯光上,模糊的人影有长头发和短裙。
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
谢执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的样子,这么看却又好像是严肆在和陌生人做什么,但是能感觉到……
当然是自己……
谢执承受不住身后的热情和这种羞耻的怪异感,将自己的滚烫的脸贴住玻璃,呼出了一口灼热的气。
作者有话要说: 啧。
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第121章
裙子一直挂在谢执腰上, 从头到尾都没取,直到最后去了房间里面,才被扔到床边。
第二天清晨,谢执醒过来的时候, 人侧身躺在严肆的怀中, 正对掉在地上的那条格子短裙。
格子短裙成一个乱七八糟的圈状丢在那里,裙摆边一层透明的斑点, 阳光照射过去, 在阳光下才能看见斑驳的光。
谢执把眼睛闭上了。
仅仅一分钟后, 谢执又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一条罪恶的裙子。
再一分钟后, 谢执从严肆的怀抱中挪了一点,试图翻个身下床捡裙子——但谢执才挪了不过一寸,严肆圈住谢执腰际的手一紧, 将他死死桎梏在怀中。
清晨都会有的反应紧贴谢执,谢执这才注意到, 自己情况也挺尴尬的。
虽然昨晚两个人……但是今天早上还是……
谢执又一次把眼睛给闭上了。
床头柜上的时钟秒针滴答滴答地挪了一圈,谢执把自己一条腿伸出被子,先踩到地板上, 然后再往裙子那边探索过去。
绷直的脚尖在阳光里发出一阵莹润的光,谢执大拇指探到布料边缘, 往上一勾,将裙摆勾在脚趾上面。
ok!
谢执心中刚刚一喜,桎梏在他腰上那根手臂忽然发力, 搂着谢执直接往床上一翻。
勾在脚尖上的裙摆滑落下来,金属拉链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咚”,谢执的腿还垂在床沿边,抬头看见严肆贵气的眉眼,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在干嘛?”严肆小臂压着谢执头发边的枕头,睡眼惺忪,不像睡醒了的样子。
“不……不干嘛……”
谢执话虽这么说,眼睛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往床下瞟了一眼,严肆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身看了一眼床下,毫不费力地看到了那条躺在地上的裙子。
以及上面暧昧的痕迹。
严肆轻轻一笑,喉结滚动。
谢执知道他看到了,羞耻得想昏过去。
“是准备去洗裙子?”严肆明知故问。
“……”
“我等会儿帮你洗。”严肆倒也不太介意谢执回答与否,自问自答。
“帮我们家宝贝,洗裙子。”
裙子两个字加重了音,严肆眉尾上挑,整张脸都写着——“我就是故意的”六个大字。
“你……”不要欺人太甚!
谢执不发威,严肆真的把他当成病猫了吗,从昨晚到现在,过分,真的太过分了!
谢执刚准备生气,却突然感觉严肆的腿往前轻轻一屈,膝盖触碰到一个大清早特别精神的地方。
谢执瞬间就僵住了。
刚才只顾着和严肆吵架,根本忽略了严肆碰着他哪儿……
严肆俯下身,贴住谢执的耳畔,喃喃:“但是,在洗之前,先帮我的宝贝解决问题。”
说完这句话,严肆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裹了进去;盛夏盖的是轻薄的一层被单,丝绸质地的被单轻盈地从严肆背肌上面掠过,最后只挡住严肆腰的部分。
严肆滑到床的三分之一处,把脑袋埋下去。
谢执垂在床边的腿瞬间绷直,另一只放在床上的脚尖蜷缩起来,脖子往后仰倒,头顶抵在床头上。
“严肆……”谢执无力地喊了声,严肆没理他,只是耐心地活动着。
房间里面的温度缓慢爬升,灵敏的空调感受到了温度变化,“咔”一声轻响之后,打开了制冷,谢执被吹得颤抖,手指紧紧握着床单。
就在这时,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起来。
谢执目光迷离,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铃声响起来的那边,低声道:“等……等一下……有……有电话……”
严肆没有理他。
“是……林叔叔……”谢执艰难地看清了来电显示。
“嗯。”严肆松了口,“那接吧。”
刚才的松口只是一刹那,下一刻,严肆继续做他应该做的事情,谢执的手指尖都够到手机了,却悬在手机上空,颤抖着横动。
“这……这怎么接……”
严肆没回答谢执的问题,抬眼看了看他,意思很清楚——“那就不管他”。
电话响了十七八声之后,终于失去耐心
谢执悬在手机上空的手收回来,搭到床头上面,握住床头顶端的木板,张嘴大口喘气。
但仅仅是两秒之后。
谢执的手机再一次响起铃声,谢执眼睛里面是不受控制的泪水,视线模糊地看过去,来电显示——林久。
接着打两遍,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这不接都不行了。
可是严肆……
严肆假装没听到,干脆看都不看谢执了,只管自己那点事情。
谢执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手机抓过来,按了个免提,放在枕头上,喘气道:“喂……林……林叔叔……”
刺激得谢执眼泪都要出来了,能维持这个程度的好好讲话,他真的是竭尽全力。
“喂小执啊。”林久倒是没听出什么异样,“在跑步?听上去声音怪喘的。”
严肆明显也听到了这句,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眼,更加灵活地工作起来。
“嗯……嗯……”谢执含糊不清地回答。
“年轻人啊,多锻炼挺好的!”林久那边感慨万千。
“林……林叔叔……”谢执含泪问,“有……有什么事情吗?”
“你这是跑了多少米喘成这样。”林久不由又调侃一句,“嗯啊,有事。”
谢执眼角一颗眼泪滚出来——纯粹生理性的。
林久:“就是问问你和严肆有申根签吧?”
谢执:“……有……有的。”
林久:“那就没事儿了,这个月23号,和我们去一趟威尼斯呗。”
……威尼斯,为什么要去威尼斯?
谢执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如果是平时,八月,威尼斯,电影三个关键词加起来,他不至于这么迷惑。
谢执把左手的食指塞到自己的嘴里,死死咬住,才克制住了最后会发出的声音。
严肆直起身,从床头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又去擦擦谢执的。
纸巾擦过的瞬间,谢执的神智终于回归了部分,在理智的大海中,谢执把三个关键词拼接起来,最后变成了一只金灿灿狮子的形象。
谢执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向电话那头,惊疑不定:“威尼斯……电影节?!”
确实是威尼斯电影节。
这个历史最为悠久的电影节,被称为国际电影节之父,每年八月底九月初在意大利威尼斯的丽都岛举办。
八月二十三日,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当天,林久带着整个主创团队来到意大利,上午办好酒店入住之后,导演、编剧、以及男女主角抓紧时间化妆,准备参加下午的媒体发布会。
严肆在这部电影里面只是个男三,不在参加发布会人员名单上,倒是乐得清闲,和谢执在花园里玩了一圈喷水池,上来时,和西装革履的林久打了个照面。
林久全套定制的阿玛尼,头发往上梳好,平时一张娃娃脸也被化妆修饰得有棱有角,第一次看见他的人,肯定想不到这个人是个名导,多半会以为他是哪儿来的电影新人。
“林导,好帅。”严肆忍不住夸道。
今天程屹叔叔不在,没有那种莫名出现的压力,大家都很放松。
“谢谢。”林久伸出手挠了挠自涂了粉底的侧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下楼梯走到严肆身边,对他说,“其实这次发布会本来也是准备带上你的。”
严肆没有打断林久的话,安静地听着。
林久:“不过你家经纪人专门跟我说了用不着——他原话是这样的:用不着,与其作为男三去蹭个发布会被国内嘲还要花公关费,不如让他把这点钱花在去丽都吃吃逛逛上面。”
严肆笑了笑,说:“知道,能蹭个红毯已经很开心了。”
林久从业多年,见了一堆有点小成就就觉得能够飞黄腾达的人,对于严肆这种有分寸感的艺人十分有好感。
林久想了想,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只票夹,把它递给严肆旁边的谢执。
“钱吗?”谢执哭笑不得,根本不接,“林久叔叔,我们都不是小朋友了,不用给零花钱了吧。”
“不是零花钱。”林久把票夹打开,黑色的票夹里放了几张纸张的电影票,票上印刷这威风凛凛的小狮子——威尼斯电影节的电影票,“主办方给的赠票,你们可以上岛看个电影什么的。”
谢执点点头,谢过林久,把票夹双手接过来,随便瞟了一眼,刚准备关上票夹,就看到最上面一张电影票的详细信息。
主竞赛单元,今天下午三点半进行放映——《浮尘往事》。
导演——林久。
“我们的电影?”谢执把票拿出来,仔细确认了一下。
“对。”林久笑了笑,又从另一个口袋拿出钱包,数了两张钱,递给严肆一张,又给谢执一张。
“零花钱。”林久把钱包收进西装内袋,随口给这钱下了定义,“拿去买点冰淇淋吧。”
谢执和严肆哭笑不得地收下了林久给的零花钱,拿个棒球帽扣脑袋上,妆也不画,服装也不搭配,穿个简单t恤就出去看电影去了。
下午三点半电影才开幕,两个人把林久给的钱换成两个冰淇淋,在电影宫外面等。
两个人坐在两张白色的钢制镂空椅子上,地中海的阳光洒在他们脑袋顶,明晃晃一片。
一开始,电影宫门口的人还比较少,等谢执一个冰淇淋吃完,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批拿着电影票,各种肤色和发色的人,严肆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把外面包装的纸扔掉,牵着谢执的手去检票。
异国他乡的记者都赶去参加发布会了,整条街道上没多少人认识他们,棒球帽把乱糟糟的头发压着,从背影看,就像两位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暑假出来约个会,选择看场电影。
主办方送的电影票位置极佳,就在电影宫的中间。
两个人进去之后没等多久,电影宫的灯光湮灭,开始放映电影;林久的这部电影调色灰暗,故事从宋玲一双眼睛开始,镜头平移,到宋玲旗袍裙边,高跟鞋敲在木地板上,一串响。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故事,继承了林久一向的风格,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观众引入其中。
谢执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看得非常认真。
直到……
电影过去三十二分钟,穿着一身真丝衬衫,梳着大少爷才会梳的那种发型的严肆登场。
刚刚还靠在椅背上观看的谢执瞬间坐正,背脊挺直地看着银幕上的严肆——在银幕上的严肆,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生活中或者舞台上的帅气。
即使他的眉眼已经被银幕压扁再压扁,也毫不阻碍他的魅力散发,严肆眼角眉梢都透着那种大少爷应该有的自信和骄傲,灵气像是直接能从屏幕中溢出来。
但是真的太快了!
仅仅是短暂的一分钟,严肆的戏份就直接过去,宋玲和秦朗明的对手戏继续。
谢执缓缓放松脊背,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靠着,又过了十几分钟,变得灰头土脸的严肆出现在银幕上。
与刚才那位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高傲的大少爷不同,银幕上的严肆目光变得沉痛而深邃,但却不是看破一切的死水,那里面还蕴藏着要毁掉一切的坚韧。
严肆这一幕出场是与宋玲和秦朗明对戏,要在两位影帝影后的对戏下不被压制,可想而知这有多难。
谢执抠住椅子把手,指甲深深地陷进软包里面,严肆无声地瞥了谢执一样,谢执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
只见银幕之上,面对影帝影后联手的逼问,严肆不仅抗住了这种演技压制,演得丝毫不出戏,最后哽咽的一幕,忍住眼泪的一幕更堪称出彩。
好!
谢执不敢喊出来,只能轻轻拍了一下椅子背。
三分钟的镜头几乎是一闪而过,下一幕,转场夜景,谢执也猛地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严肆。
严肆已经把棒球帽摘了,头发压得有点难看,完全没有一个明星应该有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才才在世界上最厉害的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银幕上贡献出了自己不输他人的演技。
银幕上的严肆可以属于世界。
银幕下的严肆——专属于谢执。
两个人座位之间的扶手可以向上拉开,谢执一把推开那个扶手,手伸过去,握住了严肆放在牛仔裤上的手指。
严肆把手翻过来,将谢执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掌心,两个人十指紧扣。
下一个瞬间,电影银幕上的宋玲吻住了秦朗明,民国戏曲从电影宫的音响中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