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
谢执不敢再动,两个人又走了几步,严肆听见谢执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严肆:“说什么呢,大点声。”
谢执:“……我说,你要是被拍到了怎么办?”
谢执的学校修在郊区,但毕竟也不是十万大山里面,狗仔,私生,想追严肆也是能追来的。
大半夜可能是拍不清楚,但严肆深夜和男子在大街上手牵手。
谢执自己倒没什么,但严肆……严肆毕竟是个爱豆。
“那就随便他们拍。”严肆攥着谢执的手又紧了紧,“我连和谁手拉手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不仅随便他们拍,我还要这样。”
严肆空着的那只手举起来,说话之间,把自己的口罩一摘,塞进牛仔裤的口袋中。
谢执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再挣扎。
温暖的手传来的温度驱散了一切的寒冷。
谢执看向前方的道路,临近春节,每棵树都缠上了黄色的灯串,把整条街晕染成了一副火树银花的温暖盛景。
笔直的的街道拐弯在尽头,这条路却像永远没有尽头那样。
谢执和严肆直到走到酒店门口才松开手。
虽然但是,手牵手进酒店还是过分了一些。
严肆拿身份证去开房间,谢执被安排坐在一边等他,谢执刚刚坐下,就看见一对夫妻,推着一只行李箱进来,行李箱上面坐着他们的儿子,年龄很小,眼睛很大,乖乖的坐着,不吵也不闹。
男人把儿子推到休息区附近,取下围巾,交给妻子,亲吻了儿子和妻子一人一口,这才掏出钱包,去前台开fang。
严肆看见旁边有人,抬头瞥了一下,顺便回头看了看谢执,谢执却在看窗外。
谢执在看窗户上面的倒影。
妻子拿出一包糖,撕开,给男孩分享,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融合进外面的橘色灯光里。
“好了,房间开……”
严肆停住脚步,站在不太远的地方,看着谢执发呆,总觉得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过了许久,严肆才走过去,没说话,直接拉起谢执的手。
严肆:“走了,上去洗个热水澡,就不冷了。”
“拖鞋在这里,你先去洗澡?”
走进房间里面,严肆先把背包放下,然后给谢执拿了双鞋。
谢执刚才看到那一家三口之后情绪就不太对,严肆拉他手也没反应,坐电梯也没怎么说话。
现在也不和严肆推辞,“嗯”了声,找出自己的衣服就进去了。
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谢执洗到一半,才终于在热水里回过了一点神。
哗啦啦的热水冲到谢执背上,谢执低下头,抬起手,手心接住了一些从刘海上面流下来的水。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严肆不远千里地跑到这里,自己还甩脸色给严肆看,且不说自己喜不喜欢严肆,只说自己是粉丝——这是一个合格的粉丝吗?
谢执把掌心的水倒在地上。
谢执伸出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按住嘴角,把自己的嘴唇往上推了推,硬生生地推出了一个弧度。
很快,浴室水声停了,严肆放下自己的手机,看着浴室那边。
谢执走出来,脸上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笑容,头发还往下滴着水。
谢执笑:“我洗好了,你去吧。”
严肆:“……”
谢执还是微笑:“严肆?”
严肆点了点头,把手机扔在床铺上,拿起洗浴用品,冲进去,很快打开的花洒。
谢执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这才缓缓地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坐在床边,把头垂下去,刘海结成一缕往下滴水。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地响。
“果然是这样。”严肆的声音忽然在谢执头顶炸响。
谢执错愕地抬起头,笑容来不及变化,只是傻傻地盯着洗完澡,换好了浴袍的严肆。
浴室水声明明没有停下来啊?
“严肆?”谢执没反应过来,“你洗好了?但是,浴室明明——”
“浴室水我故意没关。”严肆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执,“我关了水再出来,你打算给我看什么表情?假笑吗?”
严肆说完这句话,没有搭理谢执,走进浴室,关上水,片刻后出来,手上多了一张毛巾。
严肆走过去,站到谢执面前,把毛巾往他头上一扔,两只手按上去,有点粗暴地把他的头顶搓了搓。
然后,严肆取下毛巾,把毛巾在自己头上也擦两下,再随手扔到一边。
“好了,请开始你的解释。”严肆说。
“对不起……”谢执看了一会儿严肆,最后,却还是低下了头,低声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严肆垂着双手,问。
“我不是故意给你脸色看的。”谢执说,“你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知道。”严肆说。
“谢谢你知道……”严肆越温柔,谢执心里面就越难过,最后,谢执说,“但是……我没有表现好。”
如果能表现得更好一些,老师家长就会更加喜欢。
如果能够表现得更好一些,留给严肆的印象,也会更好一些。
严肆心中一抽,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谢执身边;然后抬起手,放在谢执后脑勺,轻轻一揉。
“你不需要表现好。”严肆说,“你只需要做自己。”
严肆:“你做自己,对我而言就是‘表现’好了,知道吗?”
严肆的手掌并没有离开谢执的后脑勺,他放在上面,大拇指轻轻在谢执头皮摩挲,似乎是借这个姿势给谢执安慰。
谢执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今天真的笑不出来。”
“嗯。”严肆回应,“为什么?”
“我爸爸妈妈让我滚出他们买的房子。”谢执说,“让我不要花他们的钱。”
严肆太阳穴重重一跳,手指停顿了一下,一秒后,竭力平静:“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你?”
“为什么呢?”谢执吐出一口滚烫的气,忍着自己眼睛里面的酸一声,“因为我谈了我喜欢什么。”
严肆没说话,只是抚摸的力度加重。
“因为我谈了我喜欢什么。”谢执问,“就因为我喜欢的和他们想象的不同,我就没有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吗?”
“就因为我长成了他们不期待的小孩,他们就只记得,我花了他们钱,住了他们的房子吗?”
“我给他们点了他们最喜欢吃的东西,他们一口都没吃,全都扔掉了。”
最后这件事情,是最微不足道的,但当谢执想起那些被扔到冰箱里面的饭菜后,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一颗眼泪砸在谢执的睡裤上面,谢执抬起手,擦去了剩下的眼泪,吸了吸鼻子。
“好了……”谢执说,“我其实……”
“我最喜欢吃红烧牛肉面。”严肆忽然说,“客房有送餐服务,你点给我吃吧。”
红烧牛肉面过了二十几分钟就送到了客房里面来,严肆一口都没给谢执留,把一碗面全部吃完,连汤都喝完了。
严肆随手把筷子扔在碗上,叫人过来收餐盘,等待过程中,两个人一起去刷牙。
门铃响起来,严肆把碗送出去,进去的时候,谢执已经躺到了靠墙的一张床上。
严肆走过去,拉开谢执的被子,顺势钻了进去。
“严肆?这是……标准间。”谢执下意识往墙边靠了一下,然后又暗搓搓地挪过来,挪到严肆身边一点。
严肆看着他跟个毛毛虫一样的蠕动,觉得有点好笑。
严肆伸手拍了拍谢执,示意他不要动了。
严肆:“我知道这是标准间,没想和你挤在一张床上睡——给你讲故事,听不听?”
谢执躺在枕头上,双手拉着被子放在下巴,闻言,乖乖点了点头。
严肆:“讲个什么故事呢——李欧李奥尼你听说过没有?”
谢执摇摇头。
严肆:“给你讲个他的《自己的颜色》的故事。”
谢执有点奇怪:“自己的颜色?”
严肆:“嗯。”
严肆把大灯关掉,开一盏小灯,开始给谢执讲故事,这个故事是关于一只变色龙的,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把文字都搬到小说里面来。
严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自己的颜色,猪是粉色的,鸭子,是黄色的。”
“但是,变色龙却没有属于自己的颜色,他走到哪里,自己的颜色就变成了什么样子。”
“变色龙希望有自己的颜色,他很伤心,春天到的时候,变色龙碰到了另一只变色龙。”
“变色龙问他的同伴:‘难道,我们就不会有自己的颜色吗?’”
“另一只变色龙说:恐怕我们不会有自己的颜色。可是,如果我们待在一起的话,无论去哪里,我们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严肆讲故事的声音有点轻柔。
“讲完了。”严肆说,“睡吧,明天带你出去玩。”
谢执确实快要睡着了,但在严肆这种突兀的转折里面,却又好像抓住了什么。
“这个故事,是想讲什么呢?”谢执迷迷糊糊地问。
“自己想吧。”严肆伸出手,帮谢执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好肩膀。
严肆:“我只想到一点。”
谢执马上要睡着了,昏昏问:“哪一点?”
“谢执的颜色,在我心中,是最有价值的颜色。”
严肆一直守到谢执睡熟。
谢执终于呼吸均匀起来的时候,严肆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浴袍一扎,穿上拖鞋,打开阳台门。
冷风扑面而来,严肆不惧严寒,迈步走到冷风之中,让自己,以及刚才开始,就一直涨得难受的某一处一起冷静一下。
严肆伸出手,抓狂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感受到上面烫得惊人的温度。
严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一开始真的是好好讲故事,没有别的心思的!
但是谢执稍微翻了一下身,脚趾和自己的小腿蹭了一下之后,严肆立刻就不行了。
帮谢执盖被子的时候大道理虽然讲得一套一套的,但盖完被子后,谢执略一翻身,严肆盯着人家的后勃颈稍微看了一下,就更不行了。
活了这么多年,严肆一直以“温和”“绅士”自居,从未发现自己竟然是个禽兽!
“人家谢执心情不好呢。”严肆搓脸,往下,盯着帐篷,“你自己说,你合时宜吗?!”
“那脖子有那么——那脖子是好看,但是你至于这样吗?!”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全娱乐圈脖颈漂亮的女明星多了去了,说实话——还真的没有哪个人的后勃颈比谢执更好看。
“啊啊啊啊啊啊——”
严肆犯愁,简直想抽一根。
拼命压制了一下自己下楼买包烟的冲动,勉强没有破了不抽烟这个忌,严肆满心悲愤,最后,打开通讯录,手指随意滑动,准备霍霍一个完事儿。
严肆往下划拉通讯录里面的人,一个名字一闪而过,片刻之后,严肆停止滑动,往上滑了滑,停在那个一闪而过的名字上面。
通讯录备注——“大哥”。
严肆不跟他大哥客气,一个电话直接扔过去。
电话那头接得也飞快,严肆却不等那边开口,自己先说:“大哥,晚上好,有件事情拜托你。”
“嗯,我弟弟。”严肆大哥似乎在饭局,和别人解释了一下之后,换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你小子,一天到晚没事儿大哥拜,有事儿大哥嗨,自己说说,要脸吗?”
“要脸,还要靠脸在娱乐圈混饭吃呢。”严肆正色道。
“嗤。”大哥摇摇头,“说吧,又想出什么新的疯魔项目了?”
“其实也没什么,一点小事儿。”严肆毫不客气,“就是想问问,你和……是不是有合作关系啊?”
大哥听到“……”这个名号,霎时紧张起来,捏着电话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说:“你打算干嘛?”
严肆:“我能干嘛?就是想去玩儿,只有我一个玩那种。”
大哥:“包场就好好说包场。”
严肆:“那包场,行吗?”
大哥:“什么时候包,我问一下。”
严肆:“明晚,你觉得呢。”
大哥:“……”
大哥觉得,我想打人。
大哥静默片刻,最后笑起来,骂严肆道:“你这只兔崽子,就仗着我从小宠你,不会拿你怎么办对吧?”
严肆一脸淡定:“嗯啊,背靠大树好乘凉。”
“还好乘凉!”大哥气得都快笑岔气了,摇摇头,“应该没问题,下次这种电话早点打,挂了,我马上去问。”
严肆:“谢谢大哥!”
从小要星星就不给月亮的严肆再次得逞,挂了电话,却发现想要冷静一下的愿望却没有得逞。
严肆在冷风中站了这么久,那股邪火不仅没压下去,反而愈烧愈烈。
谢执蹭他小腿的那一下像是被什么人剪辑后回放在他的脑海之中,简直是挥之不去。
严肆实在没办法,回到房间里面,到零食柜那里找了包pocky,以pocky代烟,聊胜于无地在冷风中叼着 ,怀疑人生。
吃了半包pocky后,严肆放在一边的手机亮了。
严肆大哥微信来了。
严肆大哥:【那边说可以。】
严肆大哥:【钱你自己付,听到没有!】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机场,头等舱休息室内,谢执和面前的一碗牛肉面对视懵逼,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