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自己和谢执告白之前,都还是谨慎一点。
严肆低下头,打开手机,翻了翻和广告店老板的对话,发现对方发了个新物流过来,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谢执出了教室,往厕所方向走,然后路过厕所,大步,走向走廊尽头靠窗的教室。
教室门口名牌闪光,亮晶晶的四个字“高二一班。”——文科类火箭班。
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在高二一班门口竖着,正是易宇。
易宇捏着手机,正在讲话,看见谢执过来,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手势示意稍等。
易宇:“好,那就按你们的策划办吧——我还有几个月就离职了,这是你们很好的机会。”
易宇打完电话,挂断,温和地看向谢执。
但说出来的话并不那么温和。
“谢执班长,你自己说,多久没有来找我了?”易宇笑问,“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呢,你是和男朋友谈恋爱了,就忘记了我们这些朋友吗?”
“对不起对不起。”谢执连忙道歉。
“嗯,不错。”易宇微笑,“没反驳男朋友这个词,看来——有进展。”
谢执目瞪口呆地看着易宇,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是被易宇套路了??
“其实……还不是男朋友。”谢执能说。
“还不是男朋友?”易宇挑眉,“走过夏秋,也走过冬季情歌,春天都到了,还没有成为男朋友?”
谢执:“……”
易宇:“不应该啊,你一月就满十八岁了,照理说——晋江也允许了呀?”
谢执:“反正……很曲折。”
易宇:“看出来了。”
谢执:“但很快就是了!”
易宇:“为什么这么笃定?”
谢执:“因为……我……我马上要和他告白了……”
易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太寻常的惊讶,不过,也就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依旧是他那一付气定神闲的模样。
易宇:“那么,荣幸的我会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是?”
谢执:“……”
谢执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易宇:“就是……能不能请你帮我订一些鲜花,运进校园里面?”
其实订鲜花本身没什么,但如果谢执订购太多鲜花进来,就会显得扎眼而奇怪,可这件事情如果是易宇做,当成学生会行为,大家早就司空见惯了。
“运鲜花?”易宇想了想,又笑,“用我这个人际干这件事情——你处理得很恰当。”
“不是人际。”谢执低声说,“你不是说——是朋友吗?”
“对,是朋友。”易宇笑,“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现在一个快退休的老人,把学生会的公权私用,这不好吧?”
谢执:“那……”
“我就直说了。”易宇摊开手,非常自然地伸到谢执面前,“好处费。”
谢执:“……”
谢执第一次觉得,这位会长某些方面,真的很像一只狐狸。
谢执:“好,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易宇:“可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
谢执:“……”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就欠我一个人情吧,等我想好了,会找你还的。”易宇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西装校服的口袋,摸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放在手心,再次摊开手掌,递到谢执面前。
“为了这个人情,附赠你一个礼物——天台钥匙。”
谢执:“这么多???”
“对啊。”快递员小哥站在铁栏杆外,也是一脸无奈,“我早就说了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拿得完?”
快递员小哥搬来的都是谢执在京东下单的东西,上午下单,晚上就到,谢执找了个理由和严肆告别,匆匆赶到偏门,就看到堆积如山的快递盒。
四个大箱子,穷尽谢执毕生之力,也不可能一次性搬完。
“你喊几个人下来帮你吧。”快递小哥透着疲惫,“我也想早点回去了。”
谢执:“……可是我……”
“班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谢执身后传来。
“嗨,班长!!”沈飞语挥了挥自己手中一根竹签,带领另外两个室友往谢执方向走来,“好久不见,格外想念!”
谢执哭笑不得:“我们明明早上才在寝室见过。”
于霁手中端着一个纸碗,走过来,问:“你在这儿干嘛啊?如果不是我们深夜过来吃麻辣烫,都看不到你人。”
“他们是你班长啊?”快递小哥隔着铁栏杆讲话,“那正好啊,你们帮他搬搬东西吧?”
沈飞语快人快语,问:“班长又网购啊——什么东西,教辅吗?”
“……这个……”谢执不知道做何回答。
沈飞语:“什么东西啊?我一个人给你搬了呗——反正李依依一天到晚说我五大三粗,我今天就要坐实这称号!”
“快快快,接一下。”快递小哥生怕免费劳动力跑了,连忙开始往里面递。
沈飞语刚准备吃麻辣烫,赶紧扔下竹签,过去接进来,四个大箱子放进来后,快递小哥一刻也不愿意在此地多待,迅速跑了。
留下四个人,四个箱子,一一对应,风中凌乱。
沈飞语看着四个摞起来和他一样高的箱子,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终于震撼了。
沈飞语:“这么多???这都是什么啊???”
于霁吃口土豆,又喂谢执一口虾滑,揶揄沈飞语:“不错,你一个人给谢执搬了呗。”
范明哂笑:“反正李依依每天说你五大三粗,你就坐实这个称号又如何。”
沈飞语:“不不不,你们讲八卦也讲不到重点,班长啊,这什么啊??”
谢执嘴里咀嚼麻辣的虾滑,吞下去,抿了抿嘴巴,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谢执鼓足勇气,说:“我……要和严肆告白。”
“害,无非就是和——什么?????”沈飞语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于霁土豆犹在口中,嚼了嚼,又插起一个虾滑,感慨道:“这么勇的吗?”
范明眼中精光一闪,问:“为什么是你告白?别告诉我严肆不喜欢你。”
“他应该喜欢我的吧?”谢执比较确定,“我告白……因为,我想先说。”
很多次都是严肆勇敢,未来谢执也会勇敢。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了解了。
沈飞语:“支持班长!”
于霁&范明:“一定支持!”
谢执:“谢谢。”
沈飞语:“不过……你准备在哪里告白啊?”
“二教天台。”谢执说,“会长给了我钥匙。”
“是不是中间有一个桥连接两个天台那个?”范明问。
“好像是,不过只有一把钥匙,打不开天桥。”谢执说。
沈飞语:“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天台旁边有个小房子,我们就不舍近求远,直接把东西搬到小房子去呗?”
沈飞语的发言得到了一致赞同,沈飞语率先抱起箱子,于霁把麻辣烫放他箱子上,让“五大三粗”代表抱着。
一人一个箱子,大家把它们抱到天台上面去,刚刚锁门出来,才走了一层,就和严肆撞上了。
严肆迅速把手背后面,抬起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从天台上下来的人。
“你们……”严肆皱眉,先发制人,“谢执?你不是说你回寝室有事吗?”
“我……我是有事。”谢执瞳孔骤缩,找不到理由说明自己出现的原因。
“他是有事,不过被我们拽出来吃麻辣烫了!”于霁急中生智,一举自己手中的麻辣烫碗。
里面四根竹签,倒是很有说服力。
“你吃点吗?”沈飞语憨憨傻笑,试图掩盖自己的尴尬。
严肆看了看麻辣烫,又看了看四个人。
不好说是信了,还是没信。
“我不吃了。”严肆最后笑道,“谢执。”
谢执正在全神贯注地观察这件事情能不能糊弄过去,严肆冷不防一点名,他瞬间紧张起来。
谢执:“到!”
严肆审视地看着谢执,过了很久,才微微一笑。
“你胃不好。”严肆笑着说,“少吃点,知道了?”
“哎,不理解!真的不理解!”沈飞语漫步校园,吃完了于霁端着的麻辣烫,还是没能理解,“还没有谈恋爱!怎么就可以这么甜?”
“就是啊,班长啊,好幸福啊……”于霁也忍不住说。
沈飞语凑到于霁身边,细语呢喃:“你胃不好,少吃点。”
于霁微微一笑,亮竹签,尖尖对准沈飞语:“恶心谁呢?要你寡,与你无瓜!”
沈飞语被竹签吓了一跳,往旁边一窜,骂道:“这就是为什么班长有甜甜的恋爱你没有!”
于霁:“说得好像你有似的。”
范明看着两个活宝,摇了摇头,偏过头,对谢执道:“无论如何,一定要加油啊。”
谢执一定加油,毕竟离四月十七日不到几天,有些需要亲手制作的东西,那必须熬夜做出来。
四月十六日,下午第三节下课,严肆出去上厕所,谢执抓出抽屉里藏着的手工纸,开始叠花。
在文化节锻炼出来的谢执手速很快,他飞快叠了四五个步骤,正准备聚拢成花,就听见背后一声感慨。
潘言趴在桌上,由衷道:“谢执,你手好巧啊。”
“啊?”谢执回头看了潘言一眼,举起自己手中的话,“哦,你说这个?”
潘言:“嗯嗯。”
谢执:“这是我们之前全班为了文化节学的,整个高二七班,都会这个。”
“这个难吗?”潘言看谢执,“下次能不能教教我?”
谢执:“不难,我下次……”
“在叠什么?”严肆的声音冷不防从旁边响起,他走到座位旁边,勾腰,捏住纸花角,在自己眼前过了一遍,“纸花?班级活动吗?”
谢执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又看着严肆,眼睛里面写满了惊恐。
大意了!!!
刚才全然顾着和潘言聊天了,怎么也没想到严肆上厕所这么快。
他……他能怎么解释???
谢执:“我……我那个……”
“我!”潘言举起手,“是我了,我想和周亚告白,所以嘛,就拜托班长帮我折一个花。”
严肆看看手上的一朵纸花,狐疑:“拿着个?一朵?”
潘言:“一朵怎么了,重要的是它精美!有心!这就足够了。”
潘言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拿过严肆手中的纸花,举在空中,非常虔诚地往周亚的方向一托。
潘言:“周亚,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吧?”
周亚翻书的手一顿,片刻之后,她头也不回,手臂支起来,放在桌上,直接给潘言比了个中指。
周亚:“滚犊子,我是你爹。”
“很好。”潘言笑嘻嘻地直起身,看向严肆,“我被拒绝了。”
严肆:“……”
严肆:“恭喜。”
高二十六班不愧是艺术班,大艺术家们都异于常人,即使是严肆饱受“丽姐”教育,也有些无语凝噎。
“哎,天不遂人愿。”潘言和严肆同时坐下,把花往前一递,还给谢执,“谢执,谢谢你帮我叠,还是还给你吧。”
谢执也是一脸无语地接过了纸花,他刚准备把纸花放起来,忽然发现,花蕊中心似乎有什么。
谢执看了看严肆,严肆正在看谢执的笔记,专注地列思维导图,没看他。
谢执保险起见,还是躲在书立后面,才扯出便条。
潘言一手狗爬字,写道:“班长加油!一次成功!”
四月十六日,谢执一天折了两百多朵花。
四月十六日晚上,谢执看天气预报,晴朗,在天台摸黑忙到午夜十二点,感觉隔壁天台也有些细碎响声,回去时,由沈飞语开门在后门将他接入宿舍。
四月十七日白天,谢执专心上课,没有任何异常。
四月十七日下午五点四十,最后一节课结束,学生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放月假回家。
谢执趁严肆去叶思远处签长假条,放了张纸条在他的桌子上。
谢执:【在教室等我一下,等我给你发信息。】
谢执放完纸条,又担心纸条被风吹跑,拿起严肆的笔袋压住,露出一点点,觉得不满意,又往外拽了一点点,这才离开。
谢执背着书包,和人流一起下楼,然后逆着往校门口走的人流,来到第二教学楼,再逆着下楼的人流,一路往上走。
到了最高层,几乎没有什么人,零星的人在做清洁,空气里有洗衣粉的味道。
谢执继续往上,走到天台外面,拿出钥匙,拧门锁,门往外拉。
接近六点钟,重庆冬季的太阳已经变成了橙黄的颜色,整个天台被橘色的光线包裹,像浸泡在橘子汽水中。
天台堆满了棉花,棉花旁边散放鲜花和纸花,pvc管支起来的架子上裹了气球和薄纱,此刻,气球,鲜花,纸花,都在橘色中浮沉。
用来布景的棉花也同样成为了橘色,上面散落着一件一件装饰的小礼物,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都是严肆不辞辛苦地从各个地方搬运回来的那些伴手礼。
除了这些细节外,整个天台最亮眼的,还是一块接一块的立体板子——一座山、一个指北针、一张地图、一根烤肠、一碗凉面、一个竹笛、一个帆布包、一个两人三足的剪影、两套穿了围裙的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