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在之后去资料库翻找了许久的关于那第五飞船的信息,信息不多,说得最多的也像是天方夜谭,但是陆屿去找喻行止的时候盯着他看了许久,还是问了句他:“你想要离开吗?”
喻行止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陆屿把这当成了他的默认,喻行止人生第一次从那个禁锢他的基地走出来是陆屿说要跟他去打结婚证,陆屿事后想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理由会被接受,会让喻行止跟他离开。
他只记得他们俩神情肃穆地走进了办证的大厅,办证的机器人十分程序化的跟他说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们对着镜头拍照的时候表情也一点欢喜也没有,尤其是喻行止,他没有笑,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不像是在照结婚照倒是像在照遗照。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逃出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没有地方能够落脚的地方,晚上睡在公共长凳上看天上的月亮,有的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
陆屿说:“他们消失之前我其实不太清楚他们是具体是做什么的,我爸像是个智脑工程师我妈天天坐在家里写剧本。”
喻行止不予置否地点了下头。
陆屿继续道:“到第二录制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破案的任务,又遇到了你。”陆屿想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下,“我觉得我一直都挺配合你演戏的。”
“……”喻行止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抬手给他倒了杯茶,往他方向推了推,“然后呢?”
陆屿手指在茶杯上摩挲了会儿:“发生了一点事情。”他想了想,“我们这些参加节目中有人死了,发现在节目中有‘觉醒者’。”
“觉醒者?”
陆屿解释道:“我把他们称为觉醒者。”他说,“就是假设你是存在在这个节目中的人,你的所有人生轨迹都是被剧本跟程序设定好的,你会严格按照你的剧本来行事。”
“嗯。”
“但是某一天你发现了你是剧本中的人物。”
“哦……”喻行止不急不缓地应了声。
陆屿:“我把他们成为觉醒者,他们对我们很不友好。”
喻行止眼睛带了点笑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屿蹙眉:“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你知道很多事情,但是瞒着我。”
“……”喻行止垂眼喝了口茶,“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连陆屿现在说的话都只能大概听懂。
陆屿:“我完成任务离开了场景,回来的时候整个传送点的都警报说发现了病毒。”
“所以‘觉醒者’是病毒。”喻行止不急不缓地补充道。
陆屿抬起桌上的茶杯,他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要说到重点了:“我在一个废旧的城区找到了海洋,他是个人造人。”
“人造人?”
“对,他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本质上是机器人,有自我的机器人。”陆屿放下握在手中的水杯,砖头看向喻行止。
喻行止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慢腾腾地“啊”出了一声,再没有了任何表示。
陆屿也沉默了会儿:“我在第二次拍摄最后认出了你,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你,出来见到了海洋。”他顿了顿,“海洋跟十多岁的你长得一模一样。”
“……”
“他说是我爸创造了他。”
“……”
陆屿沉吟了会儿:“第三次拍摄出来后我遇到了些事情,有人把海洋当成了你,他们在找你,我可以理解有人想要找你,但是不是很能够理解他们竟然会如此迫切的想要找到你。”
喻行止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陆屿说:“我意识不太清的时候海洋找到我,他让我来找你,我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方式让我进入了现在这个场景里,而且失去了记忆。”他想了想,“不过我觉那可能是传送过程中造成的一点负面影响,很简单就可以消除掉,因为我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恢复了自己全部的记忆。”
陆屿顿了顿——然后发现自己在一条肮脏的小巷子里准备跟喻行止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陆屿视线在喻行止脸上转了几圈,他叹了口气,“我在想那么你呢?这么长的时间还十分坚定自己是一个属于M1917的喻行止。”
喻行止本来张嘴想要说些扫兴的话,比如——如果我就是M1917不是你说的那个喻行止呢?但是最后敛下眉眼,没有说话。
陆屿扭过头看了他一会儿,他有些埋怨,像他小时候要通过很多次乱七八糟的检查才能见到喻行止一样抱怨:“你什么时候才恢复记忆啊喻行止?”
他觉得自己有太多被隐瞒了的事情,他急需要喻行止来替他解答。
喻行止又喝了口茶:“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只可能。”
“什么?”
“海洋是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造人。”
“……”
“那么‘我’呢?”
“……”陆屿迟疑了片刻。
“从小时就受到了超越对待正常人的‘关照’,不过是个全民偶像而已,这么多年还在找?‘我’会不会十分重要?海洋认识‘我’,海洋还让你来找‘我’,‘我’通过什么来跟海洋联络?‘我’是谁?”
喻行止沉默了会儿,继续道:“或者说,‘我’到底是什么?”
“……”陆屿看了看喻行止的脸,其实或许也只有一种解释而已,就像陆屿原来经常会问自己的——到底为什么是喻行止。
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么多,可爱的小孩那么多,长得好看听话的小孩那么多,为什么就偏偏是喻行止。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因为喻行止跟他们不一样。
他很特殊。
大概是陆屿神色莫名地盯着喻行止看了好一会儿,看到喻行止神态十分轻松地笑出来了一声:“如果你发现了‘我’其实不是人,是跟你不一样的人,跟你由不同的物质所制造出来,你会怎么样?”他有点好笑的想着——你会喜欢机器人吗?喜欢人造人吗?即使他从外表上可能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不会这么简单。”陆屿沉吟了片刻,他看想喻行止,“会是这么简单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一定还有比你这个更加值得被重视的事情。”
喻行止坐在陆屿对面满不在乎地朝他耸了耸肩膀,陆屿连他那个官方盖章的合法伴侣可能跟他不是同属于同一个物种都表现的这么坦然,那么他觉得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海洋让我来找你,接下来呢?”陆屿想这样的话到底什么样的词语是喻行止恢复记忆的关键词。
如果他不是通过FOT这个公司传送进场景内部的,他可能是通过海洋,海洋有这个权限,那么他传送失去被篡改了记忆是属于传送故障吗?
一台故障了的仪器,陆屿想,如果这是一台电子设备的话,那么自己在碰到设备故障的时候会怎么处理这个设备?
陆屿从座位上直起身子,突然抬手朝喻行止脑袋方向伸了过去。
——强制重启吗?
“……”喻行止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
陆屿说:“我可以看一下吗?”他伸手在喻行止脑袋上像是摸小动物似的揉了下毛,“海洋后颈处有一个传输接口。”
喻行止先是愣了下,随后笑了出来,他伸手抓住陆屿的手掌,轻轻放在自己手心捏了捏,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走到陆屿面前蹲**子仰头看向陆屿,声音中还带着点十分明显的揶揄:“你刚刚跟我在床上的时候没看吗?”
“……”陆屿难得回忆了下,他俩裹着被子,视线以及活动范围都实在是十分有限。
喻行止就把脑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故意叹气般:“我当时背对着你坐在你身上,你什么都没看见吗?”
“……”看见了他躬起来的背脊,看见他背后滴落的汗水,伤疤跟吻痕。
喻行止把自己搭在脖子上的头发撩了起来,他声音慢吞吞,带着钩子似的尾音,轻飘飘地刮到陆屿大脑的某根弦上:“那你现在重新好好看看我。”
陆屿伸手轻轻地捏了下他的后颈。
他后颈当然什么都没有,只要他是喻行止他就跟自己完全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陆屿手掌在他颈部轻微地揉了揉,他在想那个这个破解谜题的开关到底在哪里,想海洋有没有在最后一刻给他哪怕一点提示。
就听见喻行止开口道:“如果我是个机器人的话……”
陆屿纠正他:“不是单纯的机械机器人,是仿生机器人。”
“……”喻行止慢腾腾地哦出了一声,又道,“我是程序制定,拥有自己的智慧,是不是表明我不会死?”
“……”陆屿不太懂这个,但是感觉这话好像说的有什么不对。
“如果现在的我死了,是不是会有什么强制的修复程序?”
“然后恢复了记忆的‘我’就可以带你脱离困境?”
第62章
其实喻行止所谓的组织并没有给他们那么多考虑的时间,天才将黑,晚霞还没散尽他们住的房间就来了好几个不速之客,陆屿当然不同意喻行止用那种想当然的方法来解决他们当前的困境。
他想的是杀手嘛——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其他的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慢慢想办法。
他们在客厅解决来第一批闯入他们房间的俩人外面的路灯才刚刚一盏盏亮起来,斯弥在中途偷偷打开房门开了一眼,随后十分果断地关上并且反锁了房门。地上散乱的血污跟分别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让昏暗的房间看起来有一种十分莫名的荒凉感。
喻行止在事后吃了颗斯弥放在外面客厅没收回房间的糖,他脸上沾了点血迹,睡衣的衣袖被刀划破了一刀长条,闲闲散散地飘荡在他手肘下方,他牙齿咬着嘴里的糖咯嘣响,转身进房间说他要洗澡。
陆屿觉得自己呆在这小房子里呆了几天有些懒惰了,身上的筋骨都有些施展不开,揉着自己有些扭伤的手腕问喻行止:“受伤了么?”
“没。”那边十分利落地吐出了个字。
他们两个没管客厅地毯上的一片狼藉以及那两具尸体一前一后地回了房间还反锁上了房门。
喻行止咬着糖去盥洗室的时候开灯站在门内突然十分可爱地回了下头顶着陆屿看了会儿。
陆屿的上衣沾了血不太舒服正抬着手脱上衣,衣服脱到一般看见喻行止盯着他看带上了点疑惑的表情:“?”
喻行止就在盥洗室明亮的黄灯下朝他抬手勾了勾手指,发出了十分诚挚地邀请:“一起洗。”
“不。”陆屿拒绝。
喻行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嘴里被他咬碎了的水果糖从他口腔左边顶到右边又从右边顶到左边,就这么一眨不眨盯着陆屿看了许久突然弯起眼睛笑得堪称天真无邪:“来嘛哥哥~”
陆屿听不得他这样说话,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喻行止支在门边笑嘻嘻,不着调地开口道:“来嘛哥哥我需要你~我的身体需要你~灵魂需要你~大脑需要你~身上的每一寸都需要你~”他说到后面差点能唱起歌来。
“闭嘴。”陆屿板脸了。
喻行止手扶在门框边不说话直接懒懒散散地哼起了些不知名的小曲子,陆屿有些哭笑不得,他把染了血的衣服丢到地板上抬起步子朝喻行止走过去。
喻行止就在哼着些不着调的小曲子的时候眼睛在他身上环视了一圈,他伸手抓住越走越进的陆屿,带进浴室,打开浴室淋浴喷头用脚踹上那扇看起来不太坚固的门,反手把陆屿压在了被水浇湿了的瓷砖上,凑过去狠狠地碾上了陆屿的唇。
他们在杀完人的分钟在另一间房的浴室**,喻行止的叫声勾了魂似的发浪。
从浴室出来裤子才穿好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净门外客厅又传来了动静,陆屿跟喻行止在浴室门口对视了一眼,一点旖旎的气氛刚散去,好不容易一凝起了些严肃的气氛,喻行止突然手搭上陆屿的肩膀,在他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不急不缓地小声道:“待会儿继续。”
陆屿瞥他一眼。
他笑得十分卖乖,从抽屉里拿了枪闲庭散步般率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这一次时间拖得比较长,事后他俩有些力竭地瘫坐在地毯上喘息,两人身上都添了不少的小伤口,新的尸体就堆在他们俩身边,喻行止有些疲惫地在尸体口袋里翻找着东西,他翻出一盒染了血的香烟,从里面敲出一根给自己点上,猛吸了一口后然后递给陆屿,陆屿也就接过猛吸了一口。
“受伤了么?”陆屿问。
“嗯……”喻行止拖长了声音,越过身子一把抓住陆屿叼在嘴里的烟又含进自己嘴里,然后看着陆屿轻飘飘地撩起自己染血的衣摆,“受伤了。”他坦承。
陆屿看看过去,他腰腹上还有自己之前印上去的痕迹,一道很轻微的血痕滑过那片痕迹,给人一种十分割裂的感觉。
陆屿哦了声,这应该是刚刚有人用枪指着他喻行止上去一脚踹开枪口时候被人划到的刀伤。
喻行止身形轻盈,算不得多严重的事情,他眯了眯眼睛,从地上站起来,喻行止的视线带着轻微茫然地随着他的起身而转动着,陆屿就费了些力气把这个人从满是血污的地板上拎了起来。
喻行止被丢到床上去的时候双脚还十分有劲的夹在陆屿的腰上,被丢上去的时候还扭着身子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