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黑了一点?”乔汝南站在儿子身前,仔细端详片刻,笑着说,“像个男子汉了。”
“是黑了些,”白艾泽说,“挺晒的。”
“再等一会就能开饭了,”乔汝南偏过头,珍珠耳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张姐,先给艾泽盛碗鸡汤暖一暖。”
“好咧!”张姨忙不迭地应声。
“不急,”白艾泽说,“我回房间放包。”
上了三楼,白艾泽掏出手机,才发现他爸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又发来一条信息,问他要不要去那边过年。
白书松和乔汝南离婚多年,每一年都邀请白艾泽去他那里过年,但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白艾泽不便也不愿加入。
他回复父亲的消息,拒绝说自己就不过去了,顺便让白书松给付叔叔带句话,祝他新年快乐。
回完短信下了楼,白艾泽喝了一碗熬的金黄的鸡汤,张姨一直心疼地絮叨说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那个什么破基地根本没饭吃啊,是不是没穿暖和啊,要不咱就不去了吧......
白艾泽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张姨的手,安慰道:“张姨,明天就考试了,考完就结束了。”
“我听说青训营里条件非常艰苦,”坐在沙发上翻阅商务杂志的乔汝南说,声音里带着冷冰冰的精致,“去尝试一下可以,但那种生活不适合我们。”
白艾泽禁不住皱起眉头,但今天是除夕,他不想和母亲在这个重要的日子起争执,于是没有说话。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家里的门铃响了。
乔汝南立即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连身裙,对白艾泽说:“客人到了,过来和我一起接一接。”
客人?
大过年的,家里怎么会有客人?
乔汝南不是在等他回来过年吗?为什么又来了别的人?
他没有来得及问清楚,门铃再次响起,他出于礼貌站到了乔汝南身后,看着母亲缓缓打开了双扇红木大门。
“秦处好,秦夫人好,”乔汝南一改往日的冰冷,热络地招呼道,“就等你们开饭了,思年呢?来来来,快点进来,外面多冷啊,艾泽等你好久了!”
门外站着一家三口,男人身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神气,她身旁的妇人相貌温婉,拉起白艾泽的手就说:“这就是贵公子吧?果然长得一表人才,早就听思年说起你了!”
他们身后,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那个少年,赫然正是秦思年。
白艾泽心中有些震惊,但并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
“艾泽,这是秦叔叔和秦阿姨,妈妈之前和你提过的,”乔汝南挽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前面,“还有思年,你们在训练营应该已经认识了,思年一直说你很照顾他,妈妈觉得你做的很对,很绅士。”
“叔叔好,阿姨好。”白艾泽淡淡一颔首。
秦夫人把躲在后面扭扭捏捏的秦思年推到前面,打趣道:“思年过来,认识这么久了还害羞呢?”
“白、白同学,”秦思年正了正领结,面红耳赤地说,“又见面了......”
“嗯。”白艾泽随口应了一声。
“艾泽,带思年去你房间聊聊天,一会儿开饭了妈妈上去叫你。”乔汝南疼爱地拍了拍秦思年的肩膀,笑着说。
“就在这里吧,”白艾泽语气平稳,“房间乱。”
乔汝南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僵硬了半秒,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也对,你这么久没回来,房间都落灰了,先在客厅坐一坐。”
白艾泽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秦思年穿着拖鞋小跑着跟上去。
“其实,”秦思年瞥了白艾泽一眼,咬了咬唇,“我是Omega......”
“知道。”白艾泽自顾自地玩手机,头也不抬。
“我是为了你才去那个青训营的,”秦思年又小声地解释说,“我、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刚到首都不久,爸妈说要带我认识你,说我们两家很般配,就可以、可以......”
说到这里,秦思年顿了顿,轻轻吸了一口气,有些羞赧地继续说道:“我觉得那样很没意思,我想自己去认识你,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求我爸爸帮我进那个训练营的......”
白艾泽的脸上丝毫没有波澜:“嗯,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有结论了吗?”
秦思年看到他的反应,不免有些失望:“我觉得你很好,很厉害。”
“你的目的是为了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既然现在你已经得出有答案了,那么这件事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秦思年有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支吾道:“不、不是啊......”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问题?”白艾泽从手机里抬眼,彬彬有礼地问,“我可以一次回答。”
“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秦思年嗫嚅着问。
“比我强的。”白艾泽回答的言简意赅。
客厅另一端,乔汝南双手搭在膝头,坐姿优雅,隐约可以听见她在和那位秦处长商讨关于新开发的某块地,政府对于竞标的几家企业是如何考虑的......
他听得心烦,径直站起身,连房间里的背包也不拿了,穿上外套就朝门外走。
乔汝南眉头一皱:“艾泽,你去哪?”
“爸爸那。”白艾泽换上短靴,推开木门。
乔汝南对秦处长和秦夫人抱歉地笑笑,追到门外,神色难得的有些严厉。
“艾泽!”她叫住儿子。
白艾泽脚步一顿。
“回来!”乔汝南如同对待公司里的员工一般发号施令道,“今天这顿饭对我很重要,直接涉及到几个亿的利润,你应该明白轻重缓急。”
“轻重缓急?”白艾泽连头也没有回,“妈,我和几个亿,什么轻什么重,哪个缓哪个急?”
乔汝南不耐地按了按眉心,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这么不懂事。
“秦处的独生子很喜欢你,你只需要安静地陪他坐着,好吗?这个要求很高吗?”
“您和我爸爸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您生下我也是为了交易吗?”白艾泽问。
“白艾泽!”乔汝南确实有些怒了,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风吹乱了她精心打理的鬓发,“你是我的儿子,你没有任性的资格。立刻回来!”
“乔总,”白艾泽冷冷道,“等您什么时间能够拨冗以母亲的身份和我对话的时候,我再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迈步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如墨般浓重的夜色里。
乔汝南环抱双臂,在一年最热闹的这个夜晚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片刻后,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微乱的头发,踩着鲜艳的高跟鞋,再次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回到暖气充足的别墅中。
她脸上化着无暇的妆、挂着精致的笑容:“不好意思,艾泽爸爸那边出了点事,他必须立即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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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亲上QAQ下章必亲!
第58章 花火
除夕夜。
在路边等了将近半小时,白艾泽才招到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穿了一件喜庆的红色短袄,乐乐呵呵地问他新年好。
“您是我今年最后一单,把您送回家,我也回家吃年夜饭了,我媳妇儿打了好几个电话催我!”师傅笑着按下计价表,幸福感溢于言表,“全家人就等我开饭!”
耽误了人家合家团聚,白艾泽有些不好意思,解开安全带:“实在抱歉,要不......”
“别别别,”师傅赶紧拦住不让他下车,“今儿起步价翻倍,您也让我多赚点钱回家过年是不是?去哪儿啊您?”
白艾泽笑笑,对着窗外晃眼的路灯光线想了想:“西岳路,江滨别墅区36幢。”
“好嘞!”
白艾泽安静地坐在副驾,车载广播里放着祝福语,白艾泽听到电台主持人用雀跃的语气说除夕除夕,意思是月穷岁尽、除旧迎新,黄历上写今日宜订盟、结誓,不易祭祀、作灶、上梁,尤其不宜出行,各位听众朋友早日回家过年哦......
“晦气!大过年的就不能说点好的!”
司机师傅嗤了一声,赶紧换了个音乐频道。
欢腾的节日歌曲在耳边响起,白艾泽的食指和着节奏一下下地在大腿上点着。
路上行人稀少,加上师傅归心似箭,车子开得飞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白艾泽站在一栋别墅前,隔着一层窗帘,二楼落地窗里隐约透出暖色灯光,
他抬手刚要按下门铃,上方一片黄光突然倾泻下来,白艾泽抬头一看,二楼的窗帘被人拉开,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站在窗边,在玻璃上贴上一片红色剪纸。
已经碰到金属按铃的指尖倏地一顿,白艾泽下意识地旋身,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廊柱,隐在在了二层的视线盲区中。
那个人是付世恒,白书松的伴侣,白御的父亲。
付世恒是真正的读书人,他出身书香门第,和白书松从小相识,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有种不浸世事的儒雅和天真。他这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顶尖学府毕业后留校任教,二十八岁晋升正教授,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国家级项目,学术成果显赫,爱人仕途顺遂,儿子年轻有为。
如果一定要说,付世恒一直高昂且平稳的人生曲线中只出现过两个低值,生白御的时候大出血险些丧命是第一个,爱人被威胁而不得不和别人结成婚姻关系算第二个。
巧合的是,这两个低值的始作俑者都是乔汝南。
在他即将临盆时将他推倒在地的是乔汝南,借他的前途要挟白书松的也是乔汝南。
因为这些掩盖在灰尘下的不堪往事,白艾泽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付世恒。
白书松从来没有对他刻意隐瞒过这些丑陋的事实。曾经年幼的白艾泽一直很困惑,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不住在一起,为什么爸爸和付叔叔那么亲密。
他去问付世恒,付叔叔拍拍他的头没说话;他又去找白书松,白书松把他抱到腿上,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耐心地解释说:“我和你母亲的婚姻基础并非爱情,而是合约。但是艾泽,我告诉你这些,并不代表我不爱你,而是因为你有权力知晓真相。另外,爸爸希望你以我为鉴,能够和相爱的人度过一生,完整的一生。”
十二岁那年他分化了,确定他是一名Alpha之后,乔汝南才在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也是那个时候,白艾泽才读懂了全部真相。
白书松并没有吝啬给他的父爱;付世恒教他读诗写字,比对待白御还要用心;白御和他更是亲密无间......但这并不代表白艾泽就可以毫无隔阂地面对他们一家,微妙的愧疚和自责始终压在他肩上,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像个傻逼似的担着这些,但他现在还放不下。
尽管十八岁的白艾泽比很多大人还要更加能力出众,但他还做不到像个真正的大人那样坦然。
他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往光的一侧靠近半个身位,抬头再次看向二楼。
白书松在付世恒的肩上披上一条围巾,从身后揽着他的腰,依偎着站在落地窗前。大红剪纸的空隙中隐约能看见他们平和但幸福的笑容。
夜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黑夜仿佛没有边际。
白艾泽靠着墙仰起头,睁眼看着黑黢黢的夜空,淡淡地勾唇一笑,喉咙间溢出一丝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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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干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尚楚裹着棉袄坐在台阶上,看着小野猫跑远的背影,义愤填膺地骂了一声。
这猫被秦思年的进口猫粮养刁了,给它香肠还不爱吃,没舔几口就跑。
刚才他从芃根丛里把猫咪揪出来,好歹身边有个活物陪着,也不显得多么凄凉,结果这操蛋的猫咪见没有猫粮,竟然拔腿就跑,连小摩托都不开了。
尚楚一个人坐了会儿,打开音乐APP找了个重金属摇滚歌单,跟着里头狂野的Alpha乐团嗷嗷乱叫,直到嚎的嗓子都哑了,运营商发来一条系统短信,提醒他这个月流量已经超标38M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尚楚赶紧关掉移动网络,又开始百无聊赖地干瞪眼,身后走廊的光朦胧地点亮黑夜,空气中有极小的灰尘漂浮着,仿佛一条悬浮的平缓河流。
尚楚玩心骤起,猛地朝前吹了一口气,尘埃浮动,如同河流变得汹涌湍急。
他放声大笑,冷风顺着口腔灌进喉咙,冰刀似的刮着他的喉管。他笑着笑着就觉得喉咙干的难受,可眼角却有点湿。
尚楚起身,跑到寝室里抱了几只熊出来,来回跑了几趟,把一家子熊全给接了出来,臂弯里靠着那只大点的、会说话的小熊,指尖在按钮上顿了顿,想点开听听白艾泽的声音,但又舍不得听。手指就这么犹豫着逡巡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按下钮。
算了,听录音干嘛,听真人说话多好!
尚楚掏出手机,给白艾泽拨了个电话,惴惴不安地听着那端传来的响铃声。
他们这种有钱人家一定在酒店聚会吧?他那边是不是有一大家子人?他方便接我的电话吗?会不会太打扰了?
但是......但是好想他喔,算了,打扰就打扰吧,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八呢!
尚楚在听筒这头还没纠结完,那头就被接起了,白艾泽低沉的声音响起:“阿楚。”
“嗨,白艾泽你好。”尚楚脑子一卡,蹦出来这么一句。
“尚楚,”白艾泽笑着回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