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二----小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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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人称伶为至宝:
玉软香温,花浓雪艳,是为宝色;
环肥燕瘦,肉腻骨香,是为宝体;
明眸善睐,巧笑工颦,是为宝容;
千娇侧聚,百媚横生,是为宝态;
憨啼吸露,娇语嗔花,是为宝情;
珠钿刻翠,金佩飞霞,是为宝妆;
再益以清歌妙舞,檀板金尊,宛转关生,轻盈欲堕,则又谓之宝艺、宝人。
【取自 清·陈森『品花宝鉴』】

舞袖长拖,身着金缕舞衣熠熠生辉。
腰侧系香囊,脚腕系铃当,莲足轻移,身子叮当作响,紫罗花香味儿充塞整个空气。
小巧的脸蛋儿,掺了些水粉胭脂,两颊生桃红。
双眸水盈盈,红润双唇向上翘着,一笑百媚生。
这少年不过方出场亮个相,众人皆已醉了一大半,只见他举起嫩白的小手敲着红牙,檀口微张,不消一会儿,座上客人全都噤声。
细腻、柔美的嗓音轻轻流泻而出,好似那月牙悄悄探出了头;柔细悠长,如细烟般地绕着梁回转了一遍又一遍,如天籁之音,虽娇柔却也不做作。
突然一个高音迭起,划过了天际 ,悬在半空中,宛转千回,唱的众人如痴如醉,就在陶醉之际,那乐音便又一声一声的盪到深谷,缭绕谷底,却又若有似无,众人需凝神细听才能听见,直到寂静无声片刻之久后,歌唱的人儿才向观众一个躬身。
台下一片哄然,掌声如雷贯耳,不知距离这戏楼几哩外的人都听的见了,观众或站或坐,纷纷道好极!好极!
座下一位六岁小童更是大力的拍红了双手,双眼闪闪发着亮,身旁的妇人无奈的笑笑,将他抱进怀里。
「瞧你,小手都拍的红通通的了还不停手,等等别给我喊痛阿。」
妇人在小童耳边低语着,他却像没听见般,转过身来兴奋的对妇人大声喊着:
「阿娘!阿娘!我将来长大要当个唱曲儿的!」
一语出,稚嫩的声音响过半边天,其他座位的客人们纷纷看向这位小童。
噗嗤一声,大家笑作一块儿,妇人羞的赶紧捂住他的小嘴。
方才唱曲儿暮煜喙窆伲τ淖呦蚰缸恿饺耍⊥盖滓桓銮飞恚焓置⊥耐罚溃?br>
「小公子,为什么想唱小曲儿?」银铃般的声音在小童耳畔响起。
「因为我也喜欢唱小曲儿,阿!爹爹还有教我吹笛呢!我也喜欢吹笛!」
玉官闻言,爱怜的对他笑笑,解下自个儿香囊系在他颈子上。
「小公子,小的叫做王玉嫣,可否用这只紫罗香囊来换得您的大名呢?」
「我?我的名字叫做苏小二!扶苏的苏,店小二的小二!」

第一回:
西汉·绥和二年 三月 汉成帝刘骜在未央宫逝世,同一年的四月八日,太子刘欣继位皇帝,大赦天下;新皇刘欣不喜音乐,登基后六月下诏,撤销前汉成帝设立的宫廷乐府,祭天所用的音乐和军乐;但是,民间音乐依然盛行,听曲儿,看戏的人还是一如往昔的络绎不绝。
此日午时,这堪称扬州第一戏楼的的宝月楼,一如往昔的人满为患,这戏台之上和戏台之前无ㄧ处不是座无虚席,喝茶的、嗑瓜子谈天的,他们来此的目的倒不是单单只为了看戏听曲儿,绝多数的人们就是为了一睹那传说中,个个貌美如花的伶官们的风采。
这时段正巧轮到十五岁的兰官上了台,身旁还跟着位年纪略比兰官小个一、两岁的莲官,手拿了琵琶,坐上侍者端来的坐椅,不过转个轴,又拨了弦两三声,便已叫台下观众止了喧闹。
兰官对众人展颜一笑,随着莲官弹奏的乐音,长长的水袖左右一甩,舞出个回雪步配上一首紫云曲。
「好!真是好极了!」座下老爷公子们忘情的拍手叫好,掌声一瞬间盖过了柔细的琵琶声。
「好个莲官!这琵琶弹的可真是好啊!这相貌也是如此绝色!」离舞台有些距离的座上,一位长相清秀的公子哥儿向身旁的人叹道。
「兄台,这莲官唱的小曲儿,才是第一的好!」身旁的人听见他这么一叹,就同他聊了起来。
「真有这事儿?」清秀公子讶道。
「这当然是真的,您一定是初次到宝月楼的吧?这莲官别看他小小年纪,这名声可大着了!莲官姓苏名小二,人称宝月楼第一红相公,擅舞擅琴,他唱的小曲儿是尤其的好。」
「这公子说的对极了!」没想到当清秀公子身旁的人话ㄧ说完,附近又有人出声附和。
「是阿!是阿!据说这扬州城里还四处流传着一段,关於他的诗句呢!好像.....是这么说的...」
风流杯下久传扬,苏小生来独擅长。
ㄧ曲清歌绕梁韵,天花乱落舞衣香。
萧管当场犹自羞,暂将仙骨换娇柔。
ㄧ曲绛雪随风散,散作千秋儿女愁。
这名为莲官的伶人,正是苏小二。
话说当年小二遇到王玉嫣之后,又过了四年,也就是小二十岁时,父亲出外工作,遭山崩给活埋,此后小二那和蔼慈祥的母亲,从此每天以泪洗面,积郁成疾,不久也追着小二爹去了。
爹娘双双去世了之后,家里便由小二大哥,苏小一当家,出外工作赚钱,小二则在家里负责照料剩下的三个弟妹。
ㄧ直照料到小三的年纪足以帮忙小二照料弟妹,最小的苏小五会走路、说话为止。
那一年小二年方十二,为了到戏楼唱戏的事儿和大哥大吵一架,最后无奈需要钱来维持家计,苏小ㄧ不得以,这才向小二妥协。
小二於是拿了当年王玉嫣所送的紫罗香囊,向宝月楼跑了去,可那戏楼掌柜怎么肯让那浑身脏兮兮的小二进楼呢?
幸好小二皮够硬,经宝月楼侍者几次毒打后,他终於见到了王玉嫣。
这一年,苏小二年方十三,经过王玉嫣好生照料后,摆脱了昔日单薄瘦弱的身躯,比去年显得丰满多许多,虽然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身材却逐渐纤细、修长,昔日乌溜溜的大眼儿,今儿个成了一双如月钩似的丹凤眼儿;昔日削尖又营养不良的小脸,蜕变成了小巧丰盈的鹅蛋脸,两颊还添了两抹红晕,笑起来极为俏皮可爱,模样着实讨人喜欢,走起路来,还带了少许的桂花儿香味。
不知是苏小二天资聪颖还是什么的,自从王玉嫣收了苏小二为徒之后,不过一年,琴棋书画样样都超越了他这个做师傅的,人人向小二问起,他只说师父教导严格,不是做好便是挨罚。
「你们人人都在说莲官的好,可我瞧那兰官也舞的不错,可有人也给他评上ㄧ段诗句?」就在观众们细细品嚐方才褒扬苏小二的那诗句时,忽然ㄧ人朝他们问道。
这兰官,兰吉祥,虽相貌比不及小二那谪仙般的出淤泥而不染,却也称的上是人间绝色,舞蹈更是一流的好,尤其是当苏小二唱小曲儿跟兰吉祥的舞蹈同台时,那才是可谓「文舞」双全,天上和人间的两大绝色阿。
「这位公子,对於兰官的评论,那是当然有的了,你可仔细听着...」
盈盈十五已风流,巧笑横波未解羞。
最爱娇憨太无赖,到无人处学春愁。
我欲当筵乞紫云,ㄧ时声价遍传闻。
红牙拍到消魂处,檀口清歌白练裙。
就在观众争论的同时,甫下台的小二便兴致勃勃的拉着吉祥前去凑热闹,一走近就听见观众对他们两人的评论和那人的问题,不待有人正欲回答,小二悠悠开口道出了那段诗句。
「各位公子,可是在说这诗句?」小二瞧着他们笑笑。
「是....是..的..」
没料到方才在评论的两位主角竟会主动和他们攀谈,小二和吉祥这一出现,吓坏了在座一群公子哥儿们。
小二转转眼儿,将那些目光追着自己,且目瞪口呆的公子哥儿们扫视了一遍,突然噗嗤一笑,悄悄的附在兰官耳边细语:
「瞧!这些人阿,空有色心,却一个个是没色胆的窝囊废,呵呵。」
「嘘!小声点...要是给他们听见了可不好!」吉祥闻言,连忙悄声让小二住嘴。
「哼!听见才好!谁叫他们不专心看咱们的场!」
「...小二...你再不住嘴...我...」不但要捂你的嘴,还会哭给你看!
「好好好...吉祥别恼,我住嘴就是了..」眼见吉祥眼眶里的水正打着转儿,和欲举起手捂住他的嘴,小二连忙噤声。
此时吉祥突然感觉楼上一道灼人的视线,正直挺挺的往他和小二的方向烧过来,他抬头一望,顿时无奈的叹口气。
「小二,小二...你瞧...那东平王爷又来捧你的场子了...」吉祥扯扯小二的袖子说着。
「...」小二装做没听见,继续和那些赖蛤蟆们,敬酒、罚酒。
「小二,他看着你的视线,可以烧死一票人了...」言下之意就是小二如果再不离开这群赖蛤蟆,等到东平王亲自下楼,这些可怜的濑蛤蟆们下场不知道会有多惨。
「...」敬酒、罚酒、没听见。
「...各位公子,对不住,我们失陪一下。」没法子,吉祥扭过头,对众位赖蛤蟆们作个揖。
那人可是当今皇上的兄弟,堂堂东平王阿,得罪了他,这宝月楼还能经营下去吗?
吉祥快速的在脑袋里分析利弊得失后,用力扯着小二的后领,不管小二的哀号,ㄧ把将他给拖上二楼。
上楼之后,吉祥自己则是很没良心的,到一旁纳凉去了。
「小二...」那人一见到小二上楼来找自己,方才凌厉的表情顿时消失无踪,换作一脸柔情迎向小二。
小二却是一见到他就没好气,哼的ㄧ声,反正也逃不了,不理他总行吧?
小二索性随意捡了张椅子坐下,偏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
这东平王,名为刘云,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便已屡次在边疆战场上立下大功,行事果断且有魄力,在朝廷中也很得臣心,是个不容忽视的厉害人物,就连当今皇上都有些怕他。
刘云这人的相貌也很出众,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年征战沙场,让刘云眉宇之间增添了些凌厉之气,让人好生敬畏。
但是,出乎意料的,刘云却是个极为痴情的汉子,自从在小二第一次上台时来过宝月楼,至此之后,只要没什么要事,几乎天天都到宝月楼报到,只为了苏小二。
小二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三天两头就跑来烦扰自己,起初,小二还会同刘云聊上几句,直到后来多次察言观色之后,小二认为,原来刘云不过是那群只爱看美人的赖蛤蟆之中,比较人模人样的一个,此后,便就避之如蛇蝎,能装病不见他就尽量装病,不小心遇见了,也只是敷衍敷衍。
小二不了解所谓的情情爱爱,只知道他生平最厌恶这些只看相貌,而光顾宝月楼的人们,虽然作为一个伶人,本来就是没什么尊严可言,但是小二毕竟年纪还小,天真的ㄧ心认为,总有一天,他会遇见真正欣赏自己才华的知己。
所以,经过一年半伶人生活的苏小二,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要远离像刘云这样了赖蛤蟆,他认为,只要这样就不会污了自己的才华。
「小二,这次我隔了一个多月才来见你,怎么你还是不理我呢?」刘云也不觉得小二无礼,依然笑着问道。
「...」你是谁啊?我做什么理你?小二在心中暗自骂着。
瞧小二依然不打算搭理自己,他没别的法子,只好想法子,将小二带到能让两人独处,而没别人打搅的地方好让小二专心听自己说话。
於是刘云倏的起身,站到小二面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外头的小庭院走。
「你..!...你给我放开」小二第一次见到刘云举止这般轻浮,以为他是怒了,心里吃了ㄧ惊,极为害怕。
小二不断挣扎,刘云有些抓不住他,乾脆将他打横抱起,顺便抑止他的挣扎。
「你!...到底想做什么!....快放开我!...放开!」
小二拼命挣扎,那刘云也不理,迳自抱着小二至庭园一角,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的小二当然吓坏了。
对於那些,在表演当中悄悄被人带出场的伶人们,是去哪儿,和客人做了哪些事,小二心里都有个底,但如今自己真正遇上了,却还是慌了手脚,又羞愧,又是愤怒!
小二心想,自己可不像其他伶人一样,是甘愿跟着别人走的!
这个人怎么可以仗着自己是客人,就可以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行将自己带出场?
王爷又如何?
若不会尊重别人的话,他就配不上王爷这个称呼!
只是个没礼貌的赖蛤蟆!
小二越想越气愤,趁着刘云束缚自己的双手,此时却为了要将自己放在草地上,而放松力道时,右手倏的挣脱,大大的甩了他一巴掌,刘云的脸被小二打的偏了过去。
説来奇怪,刘云倒也没怎么生气,神情依然是无限柔情,ㄧ双大手温柔的替狼狈的小二拢了拢衣裳,抚平小二散乱的发丝。
「小二...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此时刘云的表情透着些微的哀伤。
小二依然不语。
「小二...我的心意...你可懂得?我...」
「王爷,小二求您别费这么多心了,小二是不会喜欢上王爷的。」
小二突然开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听不下去刘云即将对他说出的承诺,他不过是个唱戏的身分,天生的一副好皮相,就引来许许多多的人争相对自己献殷勤,这些人的心思,不外乎都是些想些玷污他身子的念头,要说真爱上了,谁信?
「小二...我是真心的..我...唉...你要是不信我...」刘云慌了,说出的话结结巴巴。
「王爷,别说了。」小二伸出一指,断了刘云未尽的话,只见他眸子转了转,再道:
「只要...小二还是宝月楼的戏子,只要王爷还是宝月楼的客人,小二跟王爷,就不会有喜欢或不喜欢之分...您就只是我的...客人,请您自重,小二要先行回房了。」话一说完,不待刘云做出任何反应,小二逃出了刘云的视线。

天真的以为,终於摆脱刘云苦苦追求的小二,却怎么也没料到...
这会是一连串风波的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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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建平元年 十二月五日
这月,天候严寒却不至於下雪,白天那太阳光还在时,倒是不觉得怎么冷,但是,入了夜后,太阳落下,换作阴气甚重的月牙探出了头,这下,感觉就不同了,寒风飕飕的吹着四周,好似那天上的月牙正极力想要吸尽白昼所有的温暖,好转换成强劲的冷风,让那树上未落尽的叶子能在一晚之间通通落下。
夜晚的大街上,往来的行人们稀稀疏疏,都是赶着回到自个儿家里生火取暖。
一列马车奔驰着,向着宝月楼的方向疾驶而去,不知是为什么急事儿,好让他们在寒风之中如此拼命的赶着路...
这晚,宝月楼提早结束了营业,侍者们将稀稀疏疏的客人们送出店外,关起了大门,掌柜的陆先生皱着眉,清算这一天所赚来的银子,天一冷,连客人也少了一大半。
不过,这天客人少最主要的原因,是小二病了。
他病的不轻,全身发着烫,连意识都有些模模糊糊的,昏睡中,呓语着直要吉祥和王玉嫣陪在自个儿身边,陆掌柜被王玉嫣罗唆的没法子,只得让吉祥跟着小二请了几天假,直到小二病好为止。
陆掌柜咬着牙,心里直想着,待小二病一有起色,定要将这几日的银子给补足回来。
王玉嫣让自个儿的随身侍者冒着大风,请来了大夫,道是得了风寒,开了几副药方,命那侍者上药房取了药,立刻至灶房煎药了去。
侍者忙着煎药、端药,吉祥和王玉嫣则是守在一旁,又是换水又是擦汗的,很是忙碌。
『叩叩!』
大门突然传出阵阵急切的敲门声,一副閒着没活儿好干的陆总管只好去应门。
「这位客倌,不好意思,咱们今日已停止营业了,若是要看戏,请明儿个早些再来,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小哥您就快说了罢,我正想睡呢...」陆总管不知是谁这般不懂礼数,非要在人家歇业,准备入睡时前来打扰,脸上也没了好气,凶恶恶的盘问起人家来了。
「...请问是陆总管?」那小哥也不在意,开口道。
「是~~正是~~」陆总管答的懒洋洋。
「刘王爷有令,命小的前来替苏公子赎身。」
「苏....苏公子?...难道会是....苏小二!?」陆掌柜听了,睁大了眼儿。

推书 20234-12-21 :流年————草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