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滴泪埋在心里边,打算好好珍藏一辈子。
果不其然,裴衍到最后也只是枕在他手心里,像是睡着了,没有任何其他的企图。
洛行云四肢寒凉,捧着他的脸,捧久了,染了他的温度,也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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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洛行云半笑半哄问他:“小班长,你好了吗?”
裴衍睁眼,有礼有节地退开:“我好了。”连嗓音都哑。
洛行云松了口气,看了眼墙上的方形挂钟:“班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你今天不能回去。”裴衍有意无意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个发情的omega,影响了你,你现在在释放信息素,也发起了低烧,一会儿可能会出现更加严重的结合热症状。”
听他那么一说,洛行云也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苗头,举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可他再相信裴衍,理智上也决计不敢和裴衍睡一屋的:“没关系,要是真发作了,我那儿有抑制剂。”
“你那儿有抑制剂?”
“啊。”洛行云点点头,“我在医院里配的。”
裴衍不放心他用医保指定的抑制剂:“抑制剂我有备着,以后不用去领——不过你现在这个程度,也不需要打针。”
“那我自己回去观察一下。”洛行云还是想跑。
“今晚别出去了。”裴衍倚靠着书桌,双手撑出笔直又有力的直线,周身豁然张开磅礴的信息素,如无处不在的壮丽星云,环绕着洛行云旋转。
洛行云停下了脚步。
他蓦然觉得那说不上严重、但就是很有存在感的生理反应,被安抚了。
他不再喘不过气,不再腰酸背痛,不再腿脚发软,也不再指尖疼痛。
甚至对灯影里,墙壁上,那些似有实质的苍青色星云,产生了好奇。
好像随着分化的加剧,他不仅能闻到他,还能看见他了。
裴衍看出他心中的动摇,不动声色地再将一军:“十三中的人会在外头堵你。”
洛行云转过身来:“不会吧!”
裴衍抬头瞥了眼窗帘:“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拉窗帘。”
小洛对校霸们的世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原来他们竟然会为了报仇,在外头蹲一整夜,这也太认真了吧!
洛行云衡量了一下,一群想要弄死他的ALpha和一个想要睡他的ALpha哪个危险,心中的天平倒向了裴衍。不过这里只有一张床,他也不敢睡,抢先坐到了书桌边,拔出了后腰上别着的书册:“那我今晚就在你这里学习。”
裴衍伸手拨弄了一下书页,突然想起某个刚才没想明白的问题:“江一勋不是我们城南的学生,不住我们这楼;那个女生也应该住隔壁女生楼,那么你是怎么会在卫生间里撞上他俩的?”
“哦,我去的不是我们这楼的卫生间。”洛行云指了一下窗外,“是澡堂子隔壁的卫生间。”
ALpha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下巴微仰,嘴角勾起,阴影里突兀又性感的喉结滚了滚:“你去洗澡了?”
“去你的!”洛行云想起他们傍晚刚进行过的黄色对话,赶紧用《信息素学》的小册子在他面前扇了几下,想把他扇回绿色模式,“我是去学习!”
“学习?”
“对呀。”洛行云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那边的灯挺亮的。”
说罢就低头看书。
裴衍在桌前发了一会儿怔,翻出手机,顾自把玩。
洛行云平日里看书很容易进入状态,哪怕在厕所隔间里也怡然自得,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晚了太累了,还是因为要来结合热,亦或是裴衍就坐在他身边,不经意间衣服摩挲出声响,打断他的思路。
总之头疼脑热,看不进去。
他合上了书,整个人趴在了冰凉的桌子上,一根手指也懒得动弹。
裴衍放下手机:“睡了?”
“唔……”
Alpha的嗓音寒凉似冰,对着他时却温柔似水:“要着凉的,去床上睡。”
“我才不去。”洛行云躲在双手结成的怀抱里,露出一只狡黠的眼睛,“你也不想想,我敢睡你的床吗?”
“不敢吗?”ALpha低低重复了一遍,漫不经心,似有心事。
洛行云摇了摇头:“那当然是不敢。”
“你都让我洗干净了过来,我怎么敢。”
“你都不知道,你捧着我一截手臂跟个狗似得瞎几把闻的时候,我都快吓疯了……”
“得亏是我,机智勇敢,果断给你一个抱抱,阻止了你进一步发作。”小洛忍不住为自己噌地竖起了大拇指,“一般的omega,那都应付不了你这种程度的易感期。”
不是他说,他们班长,那是真滴麻烦。
ALpha嗯了一声,低声道了句“谢谢”。
小洛受到了班长的表扬,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不过我虽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有一些原则性问题不容商量。我就穿着衣服,坐在这里,你要是敢做什么坏事,我就跑得比狗都快……”
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没声了,淡色的嘴唇微张,显见今晚过后一定是要淌一桌哈喇子。
Alpha坐在书桌上,不知看了那朵微微张合的花瓣多久,起身勾住他的膝弯与腰,毫不费力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有些omega,嘴上说着“我不敢”、“我好怕”、“我跑得比狗都快”,但其实被人公主抱了都不晓得。
脑袋往后一仰,笔直白皙的脖子毫不保留地露出来,一派任君采撷、快来吃我的热情好客。
ALpha任命将他除去外套,灌进被窝,严严实实盖好。
宿舍楼不让用电热器,他带了个结实的玻璃瓶,冲上热水,裹上毛衣塞到他脚后。
做完这一切,他关了灯,坐到了书桌前,隐没到了黑暗中,像被遗弃的神明般蛰伏。
只剩下那股磅礴壮丽的苍青色星云,围绕着床上的omega。
不舍昼夜地旋转,安抚,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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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党的生物钟很稳定,不论多晚睡,早上五点半就睁开了眼睛。
入冬后,天黑得早又亮得晚,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万籁俱寂,只有一些早起的飞鸟振翅飞过窗外,预示着生机勃勃的白天将要来临。
洛行云在被窝里卷了两圈,浑浑噩噩间,遵从着抗拒不了的生理诱惑想再赖一会儿被窝,却被一道持续不断的目光打断。
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种想法非常荒谬,几乎瞬间就被理智否决了。房间里这么暗,天又这么早,谁会这个时候跑到他的宿舍里来……
等一下,他昨晚,好像没有回自己的宿舍。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洛行云仿佛迎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转动了一下脑袋,下意识朝房间中央望去。
天光熹微,一切都还朦胧不清。
可他适应了黑暗的微弱视力,却辨别出一块突兀的轮廓。
——坐在一堆冰冷的死物里。
像死物一样安静,像死物一样坚决,只有周身稀薄的苍青色信息素和一双黑亮的眼睛,将他与死物辨别两分。
“班长?”洛行云撑着床板微微起身。
床板发出了尖锐的吱嘎声,对面的那道轮廓却拥有一把又低又磁的好嗓音:“嗯,早。”
“你没睡吗?”洛行云睡眼惺忪,哑着嗓子问道。
“我睡不着。”
“睡不着……?”洛行云朦朦胧胧的,脑子转不过来。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鸟叫,窗外发亮。
通讯室里成块成块的黑暗轮廓开始发蓝,有了浓淡的变化。洛行云看到裴衍坐在一枚坚硬的木椅子上,松散长腿抵在地面上,形成笔直的折角,漂亮的双手搁在腿上。
坐得很不舒服,甚至很累,但神情淡然,甘之若饴。
“睡不着,也不用坐在那里……”洛行云张开了被窝,哑着嗓子喊他,“快过来。”
“你睡吧。我再坐一会儿。”裴衍挪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天亮了叫你。”
洛行云虽然哄他,拥抱他,可也很怕他。
他很想读书,却去卫生间里借光,还遭了事。
当他知道一切的源头只是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或是他没有收拾好的点滴恶欲时,他感到了后悔,与后怕。
他不希望洛行云受到伤害,他想他好好的。
但如果他怕到都不愿意呆在自己身边,他是守不住他的。
他会连守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想在他身边表现得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
哪怕是染上了他的信息素,到了发情期,他不设防地在他面前展开柔软的脖颈,他也不会贸然失礼。
他要洛行云知道,他和那种散发着粗野檀香的ALpha不一样。
他很珍惜他,像是珍惜此世最珍贵的易碎琉璃。
如果哪天他们同床,那也只会是出自洛行云的邀请。
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他要获得他的全部信任,而不是被他战战兢兢无限包容。
搁在腿上、漂亮到近乎完美的白皙手指攥紧了迷彩裤。
——耐心是最好的美德。
第47章 结发
洛行云没有再睡多久, 因为裴衍既不肯睡觉,还一错不错盯着他瞧。
所以他在响铃之前就坐了起来穿衣服。
裴衍非常绅士地背过身去。
洛行云望着他肩背平直的背影胡乱系上皮带, 心里五味杂陈。
昨晚他留下的时候虽然的确相信裴衍的人品, 但没想到他好到连床都不肯挨,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
连距离都是他允许的极限,也就是一米。
极端严谨, 守规矩,简直像个德国人。
不过,人品好是真的好,疯也是真疯。
——什么人能一晚上坐着不睡觉就睁着眼睛看别人睡啊!
太诡异了吧!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洛行云闻了闻自己的手腕,omega信息素的味道已经消失了。
他忍不住拍了几下那段薄弱的皮肤: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要不是昨天让班长闻到了, 他说不定不会那么疯逼。
“你在打什么?”裴衍不知何时转过了身,眼看着他自己打自己, 素来平静的脸上流露出了“你发什么疯”的无语。
“你是不是昨天闻见我的味道, SAN值又掉了?”洛行云藏起袖子,不掩饰自己的担心。
裴衍双手环胸,斜斜倚在桌前:“我像是那么容易失控的人吗?”
“那你怎么盯我一晚上?”
“洛行云。”裴衍突然唤他的名字。“这是你第一次睡在我的床上。”
“我睡不着。”
“就想多看看你。”
裴衍生来就是非常冷情的人,他几乎从来没有对什么人或事产生过强烈兴趣。
他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饱满而炙热的感情, 仿佛随时都要撕裂他的胸膛肆意流淌灼烧。
诚然他此番所作所为,是为了打消洛行云心中的恐惧, 给予他无上的安全感, 可他那句“想多看看你”,也未必不是出自真心。
毕竟,他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夜晚, 可以和他同处一室,得见他的睡颜。
昨天晚上于洛行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夜晚,对于裴衍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所以甘之若饴。
所以心满意足。
洛行云原本也知道他们班长柳下惠,真君子,问话中带着点玩笑性质的调侃,可还是架不住他无比认真地解释。
他只好跟着“哦哦”两声,套上鞋子窜起来,勤勤恳恳回头叠被子,假借着干活隐藏脸上的红热,也躲避裴衍眼中那些对他来说太过深沉的情绪。
一想到这些情绪原本不属于他,易感期结束以后也不属于他,他就心里有点郁卒烦躁。
“今天身体还好?”ALpha走到他身边。
“嗯嗯,睡一觉舒服多了,好像也没有再要发热。”
裴衍用手背碰了下洛行云的额头,将孙若薇的那个锡制箱子拎到了桌面上打开:“快洗把脸,我给你理发。”
洛行云:“……”
洛行云:“班长,你怎么这么多才多艺,连剃头都会。”
“我不会。”裴衍慢条斯理拿起一把小剪刀,对着空气嚓嚓剪了两下试试手感,“不过你现在也没得选。”
一早出宿舍楼就要检查仪容仪表,洛行云昨晚上没花成这20块钱,要用跑几十圈的代价来弥补。他昨天差点被引出结合热,早上要拉练下午要长征,显然不适合加一项体罚。
洛行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班长。
班长这么聪明,说不准在剃头这件事上天赋异禀,拳打新东方,脚踢Tony,那他以后就不用再以身犯险去诸仁良头上偷土,发型有了保证。
就算班长技术再怎么不好,把他剪成了一个秃子,那也很棒棒。这样班长以后面对着自己的秃头,就无法坐在椅子上看一整晚,还说些可怕的骚话。
总之,这波怎么都不亏。
小洛听话地坐到了书桌前,大义凛然:“你来叭!”
裴衍动作很熟练地将自己的校服外套围在他身前,一手执剪子,一手拿梳子。
一个真敢剪,一个也真敢被他剪。
营养不良的分叉发梢纷纷扬扬地落下,更多色泽光亮、柔软又细腻的栗色头发从发根处抽芽。
“你打算给我剪个什么发型?”洛行云被碎发弄得眉毛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