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景将手中书放下,懒洋洋的起身:“明天继续,你要是还不参与训练,就坐我办公室做题,坐到你坐不住为止。”
由兆宇走后邹景整理桌面,收起那本练习册,发现上面都是用中性笔画的线条,甚至还有些四不像的图案。
他穿好外套关了灯锁上办公室的门后下楼,走出校门时正好晚自习第一节 上课铃响,门卫出来关大门,将他让出去才落锁。
见由兆宇站在距离校门附近的路边,低头看着手机一脸焦急,邹景停下来问道:“怎么了?还不走?”
由兆宇难得直接好好回答他:“我钱包在班级,没法打车回去,打司机和我爸电话又都不接。”
邹景听明白后去大衣口袋里掏钱包之前选择先征求意见,他可不想热脸贴冷屁股:“用借给你钱么。”
由兆宇看了眼邹景,他怎么可能向别人借钱,不是他会做的事,他低头继续摆弄手机:“不用,我可以给司机师傅发红包。”
邹景点点头,心想这小子算是动了脑子。
他要继续走时,手机震动,是一串标记为省城号码的陌生电话,滑动接听后喂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动静。
由兆宇听着邹景不停的喂来喂去,好奇看过来。
“是我。”
电话那边终于有了回应,只是两个字就让邹景浑身僵硬,翻滚的复杂情绪像是烧开了的水,顶着他的肺,冲撞着的压抑很难受。
由兆宇没见过这样的邹景,就像是听到噩耗般的整个人傻掉,他便盯着看着。
电话那边的男人继续道:“我过来你的城市视察工作了,才有私人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由兆宇刚想换个地方打车,迈出去的腿被邹景突然的喊话吓了回去。
“我凭什么见你!你以为你他妈是谁啊!我们不是说好老死不相往来了么!你结你的婚我单我的身,既然当初想好了要走,那就像个男人一样说话算话,别再来招惹我!”
卧槽,大暴走啊,这都说些什么跟什么呀,由兆宇脑袋转不过来,正好过来辆空车他就伸手拦住,坐了进去。
看来今天倒霉的不是被邹景留下做题,而是在车子跑出很远后他说能不能红包支付,那司机师傅说不能。由兆宇想骂人:“调头,回去刚才的位置。”
五十出头的司机师傅像是听错了一样:“什么?”
“我说回到刚才我上车的地方,又不是不给你钱,立马回去。”
于是车子调头快速行进,由兆宇下了车窗探出头找着邹景的身影,可是刚才还站在那破口大骂的人不见了。
靠,由兆宇骂了一句,看来只能让司机师傅开车到他家再给钱了。
结果车子又进行调头,由兆宇看到了邹景,喊了停车。
突然的刹车后司机师傅带着怒气:“你到底还坐不坐,你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
这要是搁平时,由兆宇肯定得跟这司机师傅干起来,但这次他没有,他看到了坐在路边垃圾桶旁边的邹景,刚才没看到人原来是被垃圾桶挡住了视线。那人胳膊搭在曲起的腿上,特别没安全感的一个姿势。
由兆宇眨眨眼睛,生怕是他看错了,他下车大步走过去,脚步越近越轻,最后停下来站那,双手插在裤子兜。
由兆宇本是回来借钱的,但司机师傅嫌他墨迹,就一脚油门走了。他起初带着有意思极了的心情想看邹景笑话,真正到了跟前,好像也跟着悲伤了起来似的,挺大个男人,是要有多伤心才会坐在街头颓废成这样子,他抿抿嘴唇,半蹲下身子。
“哎。”
邹景目光没聚焦,不知在看着马路对面的什么。
由兆宇将脸贴过去看,随后不可思议的轻声道:“傻了啊。”
由兆宇啧道:“你坐地上多凉啊。”
这话能从由兆宇嘴里说出来真是破天荒,更破天荒的是,这少年竟在马路牙子上一起坐了下来。
“我妈走的那天我就像你这样坐在路边,”由兆宇语气里带着轻笑,“我还哭了呢,哭老惨了,眼泪就是控制不住,没办法。”
邹景用手活动着脸部肌肉:“你回来干什么。”
由兆宇自带流氓气息的伸出手:“借钱。”
邹景手伸进口袋将钱包拿出来,刚想问多少,身边的小鬼竟然直接将他整个钱包都扯过去,他看向那身高腿长走远的身影:“你这算抢吧!”
由兆宇停下来接了个电话,而后将钱包扔了回来:“不用了,司机过来接我。”
于是俩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一个座,一个立,一个发呆,一个玩手机。
十多分钟够来了辆车,接走了由兆宇。
他坐进车里问及他爸去了哪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才知他爸是陪着省常来的领导听音乐会去了。由兆宇哼笑,他爸懂个屁的音乐,那纯属是又是逢场作戏去了。
他爸,是上下疏通关系的一把能手,别看他没念过几年书,但跟什么人都能混成一片,小到地痞流氓大到领导高干。
这点由兆宇铁服。
摇滚乐这东西可能真的让人热血沸腾,林敬磊坐在一旁吃着瓜子看着唐善他们几个排练了一个多小时,也觉得浑身气血上涌,想拿上把吉他摇头晃脑嗷嗷乱叫的弹上它一曲,但他是真不会,他算是音乐白痴中的白痴。
这些人嚎累了就坐下来歇着。他们这个乐队叫1357,四个未成年一起混了有两三年了。在同城的原创乐队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经常跟各个大学的社团还有社会人士切磋才艺,也总会参与些商场或广场的热场活动赚点小钱。
主唱叫大齐,全名是什么到现在林敬磊都没问过,只知道是附近一个汽车4S店的伙计,白天洗车修车看店,晚上在酒吧街附近混迹。
这人打开一罐啤酒递过来给林敬磊,林敬磊笑着摆摆手:“我不爱喝,太他妈难喝,冰的还可以尝试。”
大齐看向不远处说笑着的其他三个乐队成员,话却是对林敬磊说的:“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林敬磊拍掉大腿上的瓜子皮:“别逗了,我不懂音乐。”
“你可以学,”大齐扭头看林敬磊,“你这么好的外形条件不用来扩散尖叫太可惜了,你若真站上舞台,会有很多小姑娘围着你转的,想搞哪个搞哪个。”
林敬磊笑了,抬起胳膊拍拍大齐的肩膀:“听起来挺诱惑哈。”
唐善走过来:“说啥呢你俩,这么亲密。”
大齐:“我说让他学件乐器加入我们,咱立马改名成13579。”
“德行吧,”唐善嗤笑,“甭劝他,他只会吹口琴,还就会两个固定的曲,对音符完全不感冒,乐谱也看不懂,全靠记忆复制,他的脑细胞只会为了代码而死。”
大齐看向林敬磊继续道:“我看一本书上写,专家说混血儿都聪明,尤其是欧亚混血,智商是相对要高的,你一学肯定会。”
林敬磊哼笑:“专家的话你也信?那就相当于是超级英雄电影里的警察。”
大齐:“咋?”
“屁用没有呗,”林敬磊换了个姿势坐着,“还有,比这更诡异的是什么你知道么,大齐你竟然也看书?确定不是小黄书里写的?”
唐善看着大齐黑了的脸哈哈笑起来,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有可能,”乐队另一个叫卡卡的男生加入了话题,“跨种族结合的话,父母基因染色体相差甚远,因而孩子容易遗传父母的显性基因,一般较为聪明。”
大齐笑道:“你看,卡卡都说了。”
林敬磊啧道:“行了,老说我干什么,练不练了,不练散了啊。”
这几个人还真就散了,林敬磊跟唐善顺了没多远的路后分开走,他想在小区楼下跟那些个初中生玩会篮球,结果还没走过去就看到那两伙人打起来了,只好扫兴回家。
他还以为家里没人呢,一进门,亮着的客厅里坐着人,还是俩。
林敬磊瞬间皱眉,而后跟没看见似的换了鞋,拎起来蹭他腿的麦穗向房间走去。
林国栋叫住外甥:“你不知道打个招呼么,没教养。”
明淼伸手拍拍林国栋胳膊示意他算了吧。
林敬磊撇撇嘴:“没教养也是你的问题。”
“你给我回来!”林国栋站起身大吼了声。
“喊什么?”林敬磊退回来,“我耽误你们了?要我走?”
林国栋深吸口气:“你那天跑到操场上闹什么?我今天才听明老师说,你赶紧给她道歉。”
林敬磊气定神闲,竟温顺的抱着猫鞠了一躬,但语气还是那个倔劲:“对不起明老师,对不起。”
明淼不知该怎么回应,干笑两声:“没事,没事。”
林敬磊刷的一下站直身子:“那我可以回屋了么。”
“你先别走,明老师给你准备了礼物。”
林敬磊歪头看着明淼从一旁的沙发扶手上递过来个盒子,他哼道:“这什么意思?”
林国栋:“这两天明老师就搬过来住了,她特意选了礼物给你。”
林敬磊的重点放在前半句,脸色不太好看,这算是收买他的心?那是目前市面上最新款的笔记本,贵的要死,这女人可以啊,连他兴趣爱好都摸准了,礼物都选的这么靠谱。
但他不能要,他接过来的话就相当于是答应明淼入住这里,等于是出卖了他舅妈。
“你不喜欢么?”明淼试探着问道。
林敬磊笑了,摸着怀里抱着的麦穗:“很喜欢,但我不能要,因为我不喜欢你。”
少年说完话留了个背影,明淼一脸为难,林国栋连连叹气。
回到房间的林敬磊怎么想怎么心里不舒服,他舅妈和他弟才走几天,林校长就把人领回来了,看来这个家他暂时是真不能住了。
想到这,他快速的从衣柜里抽出拉杆箱,将一摞衣服胡乱的塞进去,提起来就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抱上了麦穗。并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客厅,在他舅质问他去哪的声音里将门摔上。
林敬磊打车直奔堂和区,麦穗一路上喵喵喵个不停,他没什么心情撸猫了,将那团毛茸茸惯性的往帽衫帽子里一塞,不再理会。
他快到达他舅妈家之前就给林泰发了短信,说他要过来住几天,让他们一会儿等着给他开大门。
得知那娘俩去买东西没在家后,林敬磊下了出租车走的不太积极,拉杆箱在青石板路上一下下颠簸,声音有点大,听起来特闹心,他便由拖改为了拎。
到了大门口他坐在石阶上等,麦穗好像睡着了,在他帽子里安静着。
严子铮从胡同口进来就看到了他家门口坐着个人,路灯光线不是太亮,他以为是沈菱又来找他,仔细一看是个男生,他便没仔细看,以为是新搬来那邻居家的小孩。
当他走到近前,掏出钥匙要开门的时候,彻底定在了原地。
林敬磊早就听见有人走过来,他之所以没回头看是当成了路人,毕竟他等的是两个人。
这一看,吓一跳,嘴里发出了声含混不清的语气词。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俩人是同时发出的疑问。
林敬磊指指院里:“我来找人。”
严子铮晃着钥匙:“我住在这,你找人怎么不进去。”
林敬磊站起身:“他们不在家。”
严子铮开好门后侧身示意林敬磊进门。
林敬磊拎起拉杆箱迈进门槛,心想进来院子也进不去屋里,在哪等都一样。
严子铮锁好大铁门,下巴向着最中间那栋房子扬了扬:“去我家屋里等吧,外面冷。”
林敬磊确实冷,他刚才坐在那的时候就缩成了一团取暖,他宁愿要风度也不要温度,衣裤都还是单层。他舅妈和他弟不知什么时候到家,屈服于未知挨冻时间,他点了头。
第23章 于心不表于情
严子铮之前从唐善那打听林敬磊家里的事,只是层皮毛,他了解个大概并没深问。现在看来,不难猜出新搬来那母子俩就是林敬磊的舅妈和弟弟。
林敬磊那个弟弟他知道,叫林泰,当初就是因那小子他才跟林敬磊不打不相识的,住在了一个院里,到现在还没碰过面,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在门口看到林敬磊时很惊讶。
九点多了,他爷爷和严子晴早已睡下,严子铮开门后轻手轻脚的带着人进来。
林敬磊在不知门口有台阶的情况下一脚踩空,发出了声卧槽,让严子铮不得不打开了门厅灯。
严子铮回身看着已稳住身子的人,指了指前面:“走这边,轻一点。”
林敬磊将拉杆箱立在门口方便一会儿带走,跟在严子铮身后向里面去。虽然借着门口那点光线不足以将路过之处看清,但他隐约觉出整体布局与他舅妈那屋一样,这样统一批量建的房屋本应如此。
严子铮推开房间门先是开了灯,走进去将大提琴背包放在床上叫林敬磊随便坐。
踏进严子铮房间的那一刻,林敬磊是惊呆的,干净的奇怪,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放眼四周打量一番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是太过齐整,所有东西都整齐的诡异。
还叫他随便坐,他妈的全屋就只有床能坐,他坐去床边,看了眼床上的大提琴,用的肯定语气:“没看出来你像是会拉大提琴的人。”
严子铮从门外拎来把椅子回来,坐在门口后挑眉道:“那怎样才叫像呢?”
麦穗叫了两声,从林敬磊帽子里露出脑袋,眼睛瞪着,耳朵竖着,爪子刨来刨去。林敬磊觉出这猫是想上厕所,弄到他帽子里那简直就悲剧了,他便快速抬起手把猫拿出来放在了地上,认为还是有必要跟房间主人说一声:“它可能要上厕所,弄脏了地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