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郁子尧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一堆开了连拍的照相机,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他头晕,“没事,我自己能走。”他拨开了贾宇舟的手。
这个时候在后面一些的小树苗们已经急了,她们可跟贾宇舟的粉丝不一样,贾宇舟弄伤了郁子尧,她们心里本来就憋着气。刚才听到贾宇舟的粉丝说什么没关系,气得她们在后面一大片倒吸气的声音。
“尧尧!脚好一点了吗?”打头的小姑娘故意高声发问,问这个话的时候眼睛还圆圆瞪着贾宇舟的粉丝。
郁子尧听见声音冲着那边偏了偏头,轻微敛了一下下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暂时还没想明白贾宇舟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如果真是不小心的,他再不依不饶就有些过分了,况且,正常男生被砸到脚之后确实不至于疼晕,后面被全网黑也是他自己的锅。
仔细想想,作来作去想要被黑的不就是他自己吗?按理说这件事应该是正合他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后面那一片举着他手幅和照片的女孩子,他从胸口里升出点于心不忍——她们喜欢上一个小偶像,为了他花钱花精力,自己却一心想要糊穿地心……
“尧尧,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儿子,妈妈爱你!”
郁子尧前进的脚步停住了,他僵硬着摘下墨镜,脸上惊讶的表情暴露无遗。
他这才注意到那些牌子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画着小蛋糕和小皇冠,上面写着祝尧尧生日快乐,永远开心。也不知道粉丝从哪里截到的图,画面上的郁子尧笑得很灿烂,脸颊上被后期画上几道红晕,看上去十分可爱。
今天是他的生日啊……他自己都快忘了。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一句生日快乐,自从母亲走了之后,郁建安厌烦甜食,家里面有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蛋糕的身影,更不用提生日蛋糕……郁子尧记得,郁建安在重组家庭之后买过的第一个蛋糕,是给他第二个小儿子,郁容的一岁生日。
郁子尧本来也分到了一块,后来被他无情的倒到了垃圾桶里。
他喜欢吃甜食,可不是给他的蛋糕,吃起来都是苦的。
所以——
所以祁濯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才提前回来的吧?
郁子尧心跳得飞快,一方面他觉得期待,另一方面,他感到不安。祁濯对他的关心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说下就下,没有半点缓和。可是,下暴雨尚且还有天上堆积的乌云做原因,祁濯这种没有由头的关心又是为了什么?
郁子尧很怕,他怕是自己想多了,把祁濯对他单纯的利用想成了所谓的关心——尽管他不知道祁濯究竟能怎么利用他。
“谢谢你们。”他冲着小树苗们的方向鞠了一躬,随后蹦跳着追上了前面的队伍。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在场所有粉丝都是一愣,郁子尧在节目上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性格恶劣四个字来形容,小树苗们认为他只是个叛逆期的孩子,并没有恶意,而其他各家的粉丝对这个男孩怀抱着颇多负面的揣测。
但无论是叛逆还是坏透了,任何人都没想到郁子尧竟然会做出给自己粉丝鞠躬的事。
当即就有小树苗叫出了声音,她们对着郁子尧的背影喊了半天他的名字,那个男孩却没有再回头。
黑色宽松的工装服勾勒着男生略显青涩的背影,他一蹦一跳的脚步慌张,仿佛是头一次认真面对眼前的发生的一切。
录制在下午准时开始,他们抽签抽到了最后一个出场,化妆师一边给郁子尧脸上疯狂抹粉,一边小声吐槽他:“明知道第二天要表演,怎么还熬夜。”
“不是熬夜。”郁子尧竭力忍耐刷子毛在脸上蹭动的不适感,他安慰自己,打这么厚的粉也就是为了舞台,台上还是要帅的,不然底下的人看到……
“哦!你太紧张啦。”化妆师是个年轻的小女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不用太紧张啦,我之前偷偷看过你们的彩排,很棒。”
“嗯。”郁子尧下意识哼了一句,随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他们在后台等待的时候是可以看到舞台上的表演,也有摄像会记录下他们在坐在台下观看的表情,时不时的点评也会被后期剪到节目里,所以在后台等待的男生们不管真心假意都在对着台上的表演讨论着,试图能让自己多几个镜头。
郁子尧盯着眼前的屏幕聚精会神,他抿着嘴一言未发。
“哇,这部分高音发挥得太好了。”贾宇舟坐在他旁边用胳膊肘顶了顶他,试图让郁子尧接梗。
“啊?”郁子尧却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显然是刚刚没有认真在看节目。
贾宇舟笑了笑:“子尧听得都丢魂了,看来我们队VOCAL压力也不小,不过,我还是对他很有信心的。”他自顾自把话接下去,后面却很识趣再没找郁子尧说过一句话。
郁子尧现在没有在听歌,他在各个镜头里面寻找着正对着舞台的观众席——如果祁濯要来,肯定会预留最好的位置。
终于有一个镜头滑过了前排的全景,郁子尧皱眉紧盯着看完,没有祁濯,也没有任何空位。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主持已经开始在台上和上一组表演的练习生们说话,其中一个男生在rap的一段里忘词得很明显,他对着镜头红了眼圈,底下粉丝们也跟着抹眼泪。
郁子尧盯着大屏幕神情有些恍惚,假如……假如这个红了眼圈的男生换成他呢?
“走了走了,诶,子尧我们该上场了。”
贾宇舟在镜头前颇为亲昵地撞了一下郁子尧的肩膀,龚艾和安迪已经走在前面有一段距离,郁子尧还跟屁股上有胶水一样坐在椅子上。
在被贾宇舟唤了两遍名字,郁子尧总算回神。
他站在地上跺了两下,将衣角整理平整才冲着舞台的方向走过去。
由于郁子尧受伤的缘故,他们新排练出的节目是一首相对舒缓的电子乐,开场是三个人的舞蹈动作,郁子尧一边唱一边从底层的升降梯上出现在舞台。为了照顾他的脚,后面他的动作也不过是坐在由升降梯变形而成的一个类似楼梯的结构上。
坐着唱,直到表演结束。
在这期间,剩下几个人也会轮流拿话筒和他唱和声部分,不过在各家粉丝看来,这还是为了抬郁子尧让剩下三个当伴舞的骚操作。
当初制作人跟他们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贾宇舟第一个就同意了,很痛快,似乎还是在为了郁子尧受伤的事情内疚。而龚艾则不免揪着这件事情对着郁子尧一阵冷嘲热讽,不过光兴的小皇子也不是很在乎这么一次短暂的演出,很快也表示同意。
只有安迪,磨蹭了很久,最终很是不甘心地答应了。
安迪可了劲儿的表现,甚至在唱和声的时候几度欲将声音盖过郁子尧。
适得其反,他的嗓音条件本就一般,太大声反而搂不住气,任何一个专业一点的人都能听出来安迪唱得失败。旁边的导播一个劲儿向音控比划手势,意思是要他降低安迪手里这支麦克风的音量。
郁子尧对台上暗流涌动的气氛仿佛没有半点感知,他的目光落在观众席正中,没有熟悉的面孔……直到歌曲结束,灯光再次暗下来,郁子尧总算看清了中间席位坐着的女孩手里的电子屏:尧。上面画着一个小王冠,仿佛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小王子。
可惜了。
郁子尧心想。
他才不是谁的小王子,因为所有跟他亲近过的人都不要他,远走他乡的母亲不要他,郁建安也不要……祁濯,祁濯也是。
他本就不该抱着那点希望,可是为什么每一声心跳还是这样清晰而沉重呢,为什么,他会对因为祁濯的缺席而感到遗憾呢。
难道就因为那男人给他和和气气上过一次药吗?只因为他每天都会看着他喝下一杯难喝的牛奶吗?因为他发过一条让他回家的短信吗?
这些对于那个男人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甚至可能还带着戏耍的成分。
可郁子尧还是将歌唱完了,最后一拍结束的一瞬间,他站起身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径直走向后台。没有谢幕,也没有后面的采访阶段,他像是在逃跑一样微弓着背,步子不稳,不知道是不是脚趾还在发疼。
主持人举着话筒愣在原地,编导赶紧喊了暂停录制,追上了郁子尧。
“你怎么了?”
“我难受。”
“哪里难受?!”编导小声惊呼,她也怕现场录制的时候出现安全问题,就跟上次郁子尧被砸到脚一样,上面的管理几乎要为了这件事训斥死她。
说是安全第一,这下她记住了。
“……哪里都难受。”郁子尧抿了抿嘴,再没做出任何反应,绕过她就进了后台。
节目的录制还在继续,编导上来解释了两句,说是郁子尧刚刚上台的时候不小心撞了脚上的伤口,这会要先下台处理。
别家的粉丝们无动于衷,只有小树苗们担心地一个接一个在底下喊:“尧尧没事吧?”“你们这还让他录什么节目啊!”
“请各位稍安勿躁。”编导也是满头冷汗,她总算明白追着给别人擦屁股是什么样的感受,而且也知道郁子尧身后的人肯定是她一个小小编导得罪不起的,只能勉强出声替节目组解释。
郁子尧在休息室里,听着外面超大音响里传来的动静,勾了勾嘴角——这期录制,他不但自己作,还搞臭了节目组的名声。这下,粉丝和节目组撕起来恐怕又要让公关有的忙。
公关的钱,能不能让祁濯自己掏?
他不是特别有钱吗?那就别连累别的小董事,否则祁濯再要力排众议地捧他,公司里肯定会对他颇有微词。
窗外夜色正浓,郁子尧就这么着瞒着所有人离开了录制现场。
在手机上招了一辆出租,他坐在后排刷着微博,忽然跳出来的通知栏里面用夸张的语气写着今天的八卦标题:HW总裁亲临《女神大变身》录制现场,竟是为了她!
无聊的震惊体。
郁子尧瞪着手机屏幕,双目通红,隔着口罩忽然变粗的呼气声让前排的司机都没忍住从后视镜多看他两眼。好在光线着实昏暗,郁子尧又戴着口罩和帽子,否则要被认出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微博推送这次还真不是标题党,一男一女两个人挽着手向停靠在路边的保姆车上走去,隐约还能看到后面一辆漆黑程亮的高档轿车——是祁濯的私人座驾,一般都是李达在开。
可是偏偏祁濯就放着没坐,反而跟着那女明星去了她的保姆车,看上去就像是坐实了暧昧。
影后林姝彤,在国内外屡次拿过各种奖项,虽然已经35岁了但是风韵犹在,不少年轻人都是她的影迷。媒体还在亲切地称呼她叫彤妹妹,因为她在一部代表作里饰演了男主的师妹,正是因为这个角色,清秀古典长相的她开始进入大众的视野。
郁子尧小点的时候还看过这部电视剧,可从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漂亮的女人竟然会让他觉得如此厌恶。
祁濯这个狗东西,竟然连比他大的女人都搞。
郁子尧不想回宿舍,直接打车到了祁濯的公寓,直到他怒气冲冲站在公寓门口,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倘若祁濯今晚就要带女人回来,他在这里岂不是很惹人厌?
呵,那不是正和他意。
四仰八叉瘫倒在客厅沙发上,郁子尧用手一遮眼睛就陷入了蒙眬的睡意中。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十一点半,祁濯回公寓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喝的确实有些多,他的两侧脸颊上也难得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可男人的神色相较于正常时候并没两样,蹙着眉严肃看着沙发上一团人型。
手里面的盒子重重放在茶几上,声响惊动了正处于浅眠中的郁子尧。
他蓦地睁开眼睛,随后就被客厅刺眼的顶灯闪到不得不抬手遮挡。
“给你带了蛋糕。”祁濯的声音冷淡,似乎是带上了夜晚的寒气,“我看了你的资料……”他顿了顿。
“生日快乐。”
一句祝福说得毫无起伏,好似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才说出来的。
郁子尧听了火大,看着茶几上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脑子里面像是有一根紧绷着的弦忽然断裂。
见过蝗虫过境吗?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也如同被一群恼人的蝗虫飞过,在短短几秒之内吞噬掉所有理智。
他憎恨那些大人们的虚情假意,他憎恨他们突如其来又带着目的的关心,他憎恨他们的阴晴不定……他忍受不了祁濯这样的反复无常。
于是在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郁子尧猛地从沙发上跃下,一掌挥开了蛋糕盒子。
纸质的蛋糕盒在触碰到地面的一瞬打开变形,裹挟着白色奶油和新鲜草莓片的蛋糕从里面飞出,然后不受控制地在地面、墙壁和客厅里的摆设上溅出一片又一片白色破碎的花纹。
客厅里很快弥漫上奶油甜腻的气味,蛋糕坯的碎屑粘在祁濯一身昂贵的西装上,男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郁子尧,埋藏在脖颈皮肤下的青筋隐隐跳动。
“滚!我不要你的蛋糕!”郁子尧吼着抬腿就冲着楼梯上跑去。
祁濯动作比他还快,拽在他的后衣领上直接将他生生拖回。郁子尧的喉咙被衣服领子压得生疼,一张脸因为呼吸不畅而变得通红。
很奇怪的是,在他被扔到沙发上的时候,脑子里那阵躁动的嗡鸣竟然神奇般地停了下来。鼻腔里是一股酒精、草莓和奶油的混合味道,他想起了小时候吃到的朗姆巧克力,听说是郁建安从欧洲哪个国家带回来的奢侈礼品,本来想要从给某个商业伙伴却被郁子尧提前拆包吃了个干净。
一口气吃掉那么多巧克力的后果就是当晚他流了很多鼻血,他一边擦着流下来带着腥味的血,一边冲着郁建安大笑。他喜欢看郁建安愤怒的样子,因为在那个时候,他才像个会训斥儿子的父亲一样——他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