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况吧……说句实话,我觉得这个要看个人,留在团里不见得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在人气已经赚到手的情况下,如果以后不想走偶像路线,趁着热度赶紧出一些单人的作品反倒更好。”
一般情况下艺人很少相互交流日后发展的问题,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有利益冲突的,说了相当于往外自己抖落家底。贾宇舟愿意跟他说这些,让郁子尧对他的印象稍有改观。
“要是你呢?”郁子尧看着他继续发问。
“我?”贾宇舟微微一愣,“我的话,说实话我是想留在限定团里的,因为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话题度在下降,虽然排名不算很低,但是也不属于那种会让人印象深刻的类型。”
“况且,我其实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没什么长远打算,走一步看一步。”贾宇舟顿了顿,“子尧,你这么问我,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郁子尧见他交底,自己再端着也没意思,干脆点了点头承认:“我不想做偶像。”说完这句话,他试图从贾宇舟脸上看到他的表情,却发现对方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反而很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想唱歌啊?”
“你怎么知道的?”郁子尧惊奇道。
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自己关于这些的想法,当时甄萍和他交流这个问题之后,郁子尧回去就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
他对偶像还有男团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虽然对成为一名歌手也没有什么概念,但是,相比较之下,或许还是后者更让他有所期待。
原先在母亲离开之后,在他不断地央求下,郁建安给他买了一把吉他,用以打消小孩子对大人的叨扰。
从此郁子尧有大把的时间将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摆弄吉他,他的吉他是自学,在网上找的教程看得断断续续。后来上了中学搬出了家里,郁子尧总算有了自己存的一点钱,拿去周末在外面报了吉他课,才有了比较系统的了解。
这些他的同学不知道,郁建安不知道,祁濯……应该也不知道。
所以甄萍针对他的表现理所当然认定他对唱歌也是半吊子,如果真往专业发展怕也只是别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但郁子尧心里清楚,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别人——比如他其实会写歌。
甚至在高中最不愿意参与学校活动的一段时间,他还逃学去网吧自己学了点编曲的皮毛。后来在网上跟一些地下小乐队聊天,将自己的谱子拿给他们看,还卖出了人生第一张乐谱。
当然,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被别人骗了,当时那人拿了他的谱子出去演出说是原创,在当地的酒馆里火了一阵。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歌手好像出了车祸就再没有站起来唱过歌。
那会他大概十五六岁,对这些都没有概念,只是一腔欣喜觉得有人欣赏了他的作品,甚至在听闻这个歌手的噩耗时相当惋惜。
所以,关于这些他憋在心里面的事,贾宇舟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猜的。”贾宇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脚腕,“你还记得之前你和龚艾在一个房间里打架那次吗?当时我过来开门劝架,看见你的桌子上散落了一些谱子。”
“……”郁子尧忽然沉默了,他不动声色地听着贾宇舟继续往下讲。
“后来你收拾东西走的时候,那些谱子有几张掉在桌子下面了。”贾宇舟挠了挠头,“我看了一眼,是你的笔稿,但你当时不在寝室,我就给你放在了你的桌面上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
郁子尧这才想起来原先有一次回去再桌子上看到了自己的谱子,当时他还以为是安迪手贱翻出来看,他还给安迪甩了一晚上的脸色,没想到竟然是误会安迪了。
不过,此时此刻真正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另一件事。
他想起来,之前他和龚艾打架的时候好像当场疼哭了,所以,有没有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贾宇舟就知道了自己一直瞒着关于痛觉神经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要海星(期待)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不管郁子尧在心里怎么猜测,没有证据的事都如同春天落在地上的雪,化得悄无声息。他决定对贾宇舟敬而远之,但实施过程中却发现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在整个节目录制结束之前,他们还要在一起排练和拍摄,包括有时候的日常练习身后都有黑漆漆的镜头在对着他们。贾宇舟一如既往像对待兄弟一样和他聊天,有时候还会来请教关于唱歌时的细节问题。
“子尧的嗓音条件太好了,有时候我去找他就是为了多听他唱两句,对了,你们知道吗?子尧私底下还会写歌,有机会你们一定不要放过他,让他唱给你们听听。”
编导对贾宇舟的说法颇感意外,很快又拽着他聊了聊他和郁子尧之间发生的趣事。贾宇舟坐在录制棚的座椅上,对着镜头描述,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节目淘汰至今,剩下的几个男生都长得不错,相比之下贾宇舟的长相就要略显寡淡,但胜在他爱笑。
和安迪那种看多了容易让人觉得甜腻的笑不同,贾宇舟的笑总是恰到好处,也难怪他的粉丝一直对着他的生图夸奖“君子温如玉”。
像这种类似单人采访的室内录制,几乎隔几天就都来一次,方便后期剪辑插到节目里。后面等录制的练习生们都在摄影棚,郁子尧也在,他在打光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看着贾宇舟发愣。
他愈发看不明白贾宇舟。
如果说贾宇舟从一开始猜到了他痛觉敏感、泪腺发达,那么后面故意手滑砸了郁子尧的脚就能解释得通——他早就料到郁子尧的过度反应会在网上招黑,用简单的一个动作抹黑一个人,还能反过来为自己赚得网民的同情,顺便虐一波粉丝。
简直是一举多得事情,不要太划算。
但郁子尧自诩自己与贾宇舟无冤无仇,甚至还一心想要和他做真正的朋友,贾宇舟这番做法实在是令人费解。
这件事情如果由龚艾,哪怕是安迪来做,郁子尧都觉得有迹可循,但放在贾宇舟身上就显得无厘头了些。
郁子尧开始怀疑是不是听祁濯在自己耳边念叨久了,也开始被那男人的阴谋论洗脑。毕竟近来的种种迹象都在显示祁濯对他的潜在影响有些过大,他就像是一只敏感的幼狼,对祁濯侵入他的领地开始表现不安。
很快又轮到郁子尧接受单独采访,编导揪着刚才贾宇舟提供的新消息对他进行“盘问”。其实问题大多问得很模糊,因为节目组并没有收到关于郁子尧还会写歌的消息,他们不确定郁子尧的水平如何,怕在节目里宣传过度导致言过其实。
编导问得很克制:“所以子尧是会弹吉他吗?”
郁子尧对关于这个问题毫无准备,只能嗯了一声。
“宇舟说你会写歌,是不是给室友们听过?”编导笑着看他,那意思肯定是要借机炒一番团内友爱的和谐气氛。
郁子尧目光在录影棚里快速扫过一圈,贾宇舟录完就退了出去,团里剩下唯一一个龚艾正翘着二郎腿不知道在干什么,两只手指在手机上疯狂敲着屏幕。
郁子尧顿觉心累,他不愿意说违心的话——他不喜欢这个团,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他本以为贾宇舟还算个正常人,现在看来也需要存疑。
“没有给他们听过。”
“为什么?”
“……”郁子尧停顿了一下,“我想先给别人听。”
“谁?”
郁子尧抬眼对上过分明亮的打光灯,眼皮一阵酸涩,他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就在编导以为他不想回答,打算随便说点什么把话题岔开的时候,郁子尧总算出了声:“给关心我的人吧。”
“噢——”编导拉长了尾音,“是要给小树苗们听吗?”
“是。”
录制当天晚上,他的房间门就被敲响,郁子尧一点都不意外祁濯会过来找他。这个男人的控制欲他越来越有所领略,从一开始在节目里面的Follow PD到现在的甄萍,或者是每天接送他的李达,甚至是练习室里的老师,郁子尧敢说自己身边这些人都是祁濯安排下的眼线,密不透风,一举一动都会及时报告到男人那里。
他不想为了这些和祁濯纠结,实际上他反对也没用,祁濯又不会因为他反对就把人都撤走——况且这些人也只会告诉祁濯他干了什么,而不能阻止他。
所以越是这样,郁子尧就越是成天闹事,因为他知道祁濯在看,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占据掉这个男人一部分心思。
“我听甄萍说你不想进限定团。”
“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我来决定,还不是都得看别人心思。”郁子尧阴阳怪调,看着祁濯皱起的眉头心里暗自生爽。
“现在就是你来决定。”
“祁总好大的口气啊,我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一整个节目都是HW说了算,而一整个HW都是您一个人说了算。”
“郁子尧。”祁濯呵斥了他一句,“好好说话,别故意拱火。”
郁子尧撇了撇嘴,总算认真回答问题:“我不想做练习生。”
“为什么?”
“我不想被别人喊娘娘腔,也不想被别人觉得是个花瓶。”
“谁跟你说练习生就是娘娘腔就是花瓶了?”祁濯觉得莫名其妙,他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都不会有这种极端的想法,郁子尧这些年轻的小屁孩怎么反倒会有这种想法?
郁子尧不说话了。
练习生确实不是,但总有人会用最坏的恶意来揣度屏幕后面的人,郁子尧不会承认自己在意这些言语,但每次晚上翻到那些谩骂的话语,总会让他做噩梦。
梦里面那些半大的孩子围在他的腰间,一个劲儿地喊他“尧尧姐姐”,骂他爱哭鬼、娘娘腔。这些孩子脸上挂着天真的笑意,带着恶作剧的得逞和坦诚的欢喜,郁子尧看了心惊。明明他已经长大了,用力一推就能把这些小孩全都掀翻,但他就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被困在原地,像个束手束脚的怪物。
他被这些声音淹没,直到天明的时候惊醒。
或许祁濯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好吧。”祁濯的声音将郁子尧从乱七八糟的想法里唤了回来,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水,坐姿放松而沉稳,淡淡的茶叶香气从小瓷杯里冒出来,“想唱歌是吧?”
郁子尧盯着他没说话。
“你先唱一首让我听听,我满意了,随便你想要干嘛。”
等郁子尧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抱上了吉他,吉他是深棕色的,面板上有一些清晰可见的划痕,可见这把吉他的主人已经使用过它很多年都没有更换。郁子尧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摸过吉他,上一次好像还是半夜故意和祁濯闹腾,大声乱唱了很多歌。
那会祁濯说他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他这把嗓子能火。
那现在又要听来干嘛?
“不要唱别人的歌,我要听你自己写的。”男人说得轻巧,仿佛是在谈论天气,“唱歌好的人多了去了,HW要的歌手要有原创的能力。”
郁子尧无语,放在琴弦上的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拨下去。
他蓦地想起来今天录制的时候说,希望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演自己写的歌,是在关心自己的人面前……祁濯么?他这个愿望算是落空还是实现了?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纷乱,然而他已经拨动了琴弦,随之而来的音乐和男孩清澈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中响起。
祁濯微微愣神,看着面前的男孩嘴巴一张一合,目光扫过他修长骨感的手指,又停留在他半垂着的睫毛上,不算长的睫毛上翘的弧度却很明显,犹如扇动的蝴蝶翅膀……莫名感觉很乖。
“这首歌,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四五年前,我把这首歌卖给了别人,他后来在南城的酒馆里唱过一阵子。”郁子尧停下了拨动琴弦的手。
“所以这首歌是你写的?”祁濯在脑子里面仔细搜索了一下四五年前的记忆,时隔这么久,之所以还会对这首歌有印象是因为……
“我们当时还想把那个歌手签下来,后来发现他的其他曲目都很一般。”
“你再弹一首别的。”祁濯皱眉要求道。
却见郁子尧听了他的话,神色骤变,抓在吉他把上的手指蓦地用力,青筋跳突:“这是什么意思?祁濯,你不相信我?”
没等男人回答,郁子尧像是哪根敏感的神经忽然被触动,情绪变得焦躁起来:“我不愿意弹,谁爱弹谁弹!反正一开始说要出道的也不是我,我现在,我……”
“郁子尧!”祁濯趁他说话的间隙低吼,“你给我冷静点。”
刚才在听歌期间还算不错的氛围荡然无存,那种蝗虫过境般的感觉又来了,祁濯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能牵动着他脆弱的神经,郁子尧因为男人的低吼而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坐在沙发上将吉他扔到一边,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重重喘了几声粗气,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
祁濯在他对面看着他的反应,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发顶,男人手掌上的温度穿过发丝传递到郁子尧的头皮上,一阵热腾腾的发麻:“行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针对郁子尧的情况,祁濯已经提前向心理医生做了咨询,他现在的想法是尽快让郁子尧去接受心理干预,不然这个炸药桶一样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人不安。
“弹首别的,好听的话,我替你跟甄萍说。”祁濯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郁子尧一瞬间的失控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郁子尧吞咽了一下口水,又将吉他捞进了怀里。琴弦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大脑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按下了第一个和旋。
月光如洗,公寓的客厅里灯火通明,橙黄色的暖光与窗外象牙白的月光糅合在一起仿佛浑然天成。男孩的歌声和他本人的性格大相径庭,那是一种很清澈干净的嗓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山林里的泉水,一小股,从鹅卵石铺散的河道流过,确实是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