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丞不置可否,继续小口抿着手中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让我吃一口。”得不到回应的陆清宴扭头对着顾丞刚才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大口,几乎就要咬到顾丞那比奶油还要白皙的手指。
“你不是有吗?”顾丞看着只剩半个蛋卷和些许奶油的冰淇淋,鼓了股腮帮子,谴责的望了一眼罪魁祸首。
“和你的不一样,我比较喜欢吃你吃过的。”陆清宴舔了舔嘴角的奶渍,一脸享受的模样。
顾丞气不过,也对着陆清宴手中的冰淇淋咬了一大口,只是那入口的冰凉差点儿没把他的牙齿冻掉了。
“吐了多浪费,我和你一起吃。”陆清宴俯身上前,将顾丞那冰冷的唇瓣含在嘴里,知道所有的冰淇淋在两人唇齿间融化。
顾丞白皙的小脸微微泛着一层薄红,在他想要推开陆清宴之前,他却首先自己离开了,这反而让顾丞更加尴尬了起来。我拒绝你和被你拒绝这是两码子事!
“咳咳,原本过年你想去干嘛?”顾丞抱起双腿窝在沙发上一角,随口找了一个话题,打破了空气中的尴尬。
“旅游,和你一起,去哪里都行,然后拍很多很多的照片......”陆清宴斜倚在沙发把手上,食指和拇指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那并不存在的已经被吃完的冰淇淋。
说到这里,陆清宴突然想起了车子后备箱中放着的一本相册。
第75章
自从上次聚会之后将车子开进车库,数日来陆清宴就没再使用过,黑色的车身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顾丞站的远了一点儿,抬起下巴示意陆清宴动手。
这种粗活,陆清宴自然当仁不让,他用手捂住口鼻,上前打开车子的后备箱。
扬起的尘土在半封闭的车库里四散而出,着实把陆清宴弄得够呛。
“我是让你用车钥匙上的遥控器打开后备箱。”顾丞挥了挥眼前的尘埃,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陆清宴。
“......我忘了。”陆清宴低头看着手中攥着的车钥匙,一脸的恍然大明白。
这次受伤卧床让陆清宴彻底明白一件事,生活技能是可以退化的,当你遇到那个愿意弯下腰来照顾你宠你的人,现如今的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反而是一向高高在上的顾丞,主动走下神坛,自愿跌进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中。
“我来拿,你站在边上看着就行。”陆清宴抱着两大本相册,让顾丞站在那里别动,他家宝贝儿是用来宠的。
顾丞挑眉怀疑道:“你行吗?”
“你男人哪哪都行!”男人最不能听到的就是被人质疑“行不行”,陆清宴自然也不例外。
陆清宴说着便要凑上来,却被顾丞抬起胳膊挡住了,皱着鼻子说道:“脏死了。”
陆清宴低头看着手上沾着的灰尘,轻声嘟囔了几句,后退两步,抱着相册与顾丞保持一人宽的距离。
重新回到壁炉前,陆清宴将相册集放在茶几上,转身上楼去换一件干净点的衣服,这样某人就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亲近了吧!
“放在那儿,等我回来擦干净你再碰,省的你再沾了一身的灰尘。”陆清宴留下话。
不过,等他从楼上下来,顾丞已经用干净的毛巾将两本相册俱都擦拭干净,要知道这曾经可是连油瓶子倒了都看一眼绕路走的主。
陆清宴看了看手中的毛巾,走上前,握起顾丞的白皙的手,一根根仔细的擦了一遍,每当擦到手指头上面一道道细小的伤口的时候,陆清宴手上的动作都变得更轻更柔。
曾经他希望顾丞也能像他一样偶尔宠宠他,哪怕是一顿咸了淡了的茶饭都好,可是现如今顾丞真的做到了,做的比他想象之中更好,然而他的心却像是一块浸透了水的湿毛巾,又潮又湿又难受。
“宝贝儿,以后咱都不做了,什么都不做了,你就在外面好好的做你想做的事,咱家里的一切都交给我。”陆清宴握紧顾丞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顾丞愣了一下,像是触电一般的用力将手从陆清宴手中抽了出来,甩了几下。
他别过脸,神色略显不自然的说道:“肉麻兮兮的,哪来的那么多矫情。”
陆清宴握紧了手中的毛巾,心中忽然一空,越发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顾丞自然看到了陆清宴眼中流露出来的失落,他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而是弯下腰,盘腿坐在茶几旁边,翻开了相册的第一页。
之前陆清宴便注意到顾丞在家里的时候喜欢赤着脚和随时盘腿落坐的习惯,便买来了许多的毛绒地毯和软垫,将家中能铺的地方全都铺上了地毯,软垫更是随处可见,触手可及。
即便是这样,也依然顾丞也时常能完美的避开这一切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就像现在这样。
陆清宴放下手中的毛巾,从沙发下方掏出一个软垫,掐着顾丞的腰将他挪到了软垫上。
顾丞瓷白的脸颊微微泛红,他低下头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相册。
从第一页到最后,每一张都有他的身影,从小到大,从青涩的孩童时期,到国外求学,再到现在,他见过的,没见过的,还有那些只存在他记忆里面已经模糊了的场景都变成了一张张具象的照片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以及那张黑白的脚印,那应该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印记。
他和亲生母亲程卿卿唯一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影,他尚还记得,那是在他去顾家老宅的前一天,程卿卿唯一一次带着他和苏瓷出门,在那个破旧地老式小区附近的小广场边上找那个卖水果汁饮料的老大爷帮忙拍的唯一一张照片,她干瘦的手一只拉着他,一只拉着妹妹苏瓷,美艳的五官肃静苍白,那精致的与顾丞如出一辙的眉眼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这恐怕是她少有的素颜出镜,毕竟那是一个连化疗都要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
老大爷的拍照技术一般,又像是急赶着做生意,照片拍的一言难尽,却硬生生是被照片中这一家人的超高颜值给拯救回来的,这也这算是顾丞的第一张全家福。
顾丞捏着相片的一角,就像是程卿卿曾经拉着他手的力度,紧紧地......
“没想到你连这张照片都找到了。”顾丞哑着嗓子,眨去眼底泛起的潮气。
“苏瓷给我的,她说她去世之前特意嘱咐过的,在她死之后要将这张照片放在她的手中,她想永远记得你们,希望下辈子能有机会弥补你们。
顾丞一边的嘴角勾起,想要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然而那笑倒映在茶几的玻璃上面,比哭都难看。
陆清宴坐在顾丞的身后,将他整个人抱进怀中,握着他的手翻过那一页。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他们一张张看过去,就像看着顾丞的前半生,从小到大,瘦弱的身体像幼苗一般一点点抽条长高,精致的眉眼从青涩到成熟,从蓝白条的校服到西装革履,直至绽放出灿烂的笑。
相册后半本几乎全都是他回国之后的照片集,清醒的,睡觉的,从刚开始的板着脸的、皱着眉的,到后来面无表情,再到眉眼舒展眼带笑意的......他的喜怒哀乐尽浓缩在两本相册里。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顾丞指着最后一张那被放到最大的笑容,即便现在只单单是看着,他也能感受到当时的开心愉悦,照片里的他眼中闪烁着星光,笑容带着魔力,感染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
“看到我被老爷子打,出糗的那天。”陆清宴将脑袋埋在顾丞的颈窝,低声嘤嘤道,“每次我出糗的时候你都笑的这么开心。”
“我有这么明显吗?”顾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陆清宴轻轻咬着顾丞的颈动脉处的嫩肉,一脸谴责的看着他,闷闷地说道:“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活该!”顾丞下巴微微仰起,那多日不见的小傲娇表情瞬间让陆清宴腿软,心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他大哥说的对,他是真的把自己赔了进去,这座围城在困住顾丞的时候同时也成为了他这一生的囚牢,偏偏他还甘之如饴,自得其乐,只希望在他将城门钥匙交到顾丞手中的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丞丞.......”陆清宴轻声喊着,一遍又一遍,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他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到骨子里了。
顾丞静静地听着,一声又一声直到他心底那片空白被填满,直到眼底积聚的雾化成水,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
他想重新开始!
天亮了,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像从前一样,太阳透过烟灰色的遮光窗帘间的缝隙打在窗台上的一排橘红色的鹤望兰上面,那是顾丞从老宅带回来的,喜欢的不得了,即便是天生肌肤敏感的他,依然将这容易招惹小飞虫的鹤望兰摆在卧室的窗台。
经过陆清宴精心的侍弄,现在长得更好了。
陆清宴伸了个懒腰,像往常一样摸了摸身侧的枕头,即便是知道那里没有人他也依然习惯了这样摸一下。
顾丞走了,走的悄无声息,什么都没有带,只带走了一张照片。留给公司两封邮件,一封是离职信,一封是任命书。
陆清宴没有像以前那样发了疯的满世界找,一反常态的冷静如是,带着绝对优势的股份,力排众议,以铁血手腕强势入主泰和集团。
秉持着前任总裁的意志,坚决贯彻执行前任总裁的管理政策,肃清公司一切裙带关系,将泰和集团从一个经营模式落后陈旧的家族企业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的股份制有限公司,从刚开始的濒临国内退市到重新国外挂牌上市,只用了短短两年半的时间,创造了国内企业国外上市的传奇。
“没想到你还真坐得住。”沈一柏大喇喇的走进顾丞的总裁办公室,现在是陆清宴的董事长办公室。
陆清宴眼皮都懒得抬,继续埋头签文件。
“想当初你可是明确表示最讨厌这种一成不变的工作和生活,”沈一柏刚想伸手去拿办公桌上面的相框,就被陆清宴手中的钢笔敲了一下,“果然,每个人都摆脱不了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就连堂堂的陆清宴也逃不过这个既定定律啊!”
“闲的?”陆清宴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按了按酸涩的眉眼。
“忙得很呢?你的老对手,现如今的投行第一人赫连宇放出消息要做空悦天集团。”沈一柏手依然不老实,东摸摸西摸摸,就是想摸那个相框,”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以为没了你,他就是投行之神,想做空谁做空谁,想并购哪家公司都不会让它活到第二个季度。他也不想想我和你的关系,你说就凭咱俩这关系,他要是盯上我了,你是不是就算是那啥了也要掀开棺材板,从棺材里跳出来你给我出气?是不是,你说句话啊......”
“你别这样笑啊,笑的人家怪心慌慌的。”沈一柏捂住小心脏,他的悦天集团近年来承借着陆清宴与Dark Blue这股东风,吃了不少红利,暗中早让不少人给盯上了,他又不是陆清宴,国内不敢惹他的,国外可有不少悄.咪.咪盯着他这块肥肉。
尤其是近年来国际资本们越来越深刻认识到国内这片广阔的市场是多么的诱人。
“滚!”陆清宴对除了那个人以外的任何人都没什么耐心,且一向如此,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别啊,我可是带来了一个你感兴趣的消息,与照片里的这个人有关哦,不考虑考虑?”沈一柏大着胆子指了指那个相框。
这些年虽然陆清宴没说什么,但是周围的人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可没少替这俩人操心。
陆清宴抬起眼皮,冷冷的看了沈一柏一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真的没骗你,我真的看到他本人了,这两年他是越发的消瘦了,也黑了许多。唉,也是,一个人在外也没个知心人,饥及一顿饱一顿的,怪让人心疼的,你就真的不想见见他?他就在......”沈一柏不怕死的说道。
“三个月前他刚从摩洛哥飞法国,4月18号由法国戴高乐机场入境,现在住在香榭丽舍大道74号玫瑰公寓,还有问题吗?没有滚!”陆清宴戴上眼镜,继续批阅文件,为了空出接下来的时间,他最近几乎都吃住在公司了。
“我操,陆清宴,你牛啊!这你都知道,神人啊,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师弟 ,不,我叫你师哥了,你就动动小手,救我这一次吧,那个疯子只有你能治得了他,说不定他这么对我就是为了逼你现身。”沈一柏腿一软差点儿从桌子上滑落到地上。
陆清宴摇摇头,一个字都懒得说。
“还有一个消息,听完这个消息你一定要帮帮我,霍焱带头的的非洲医疗支援队回国了,就在上个月,不过奇怪的是他本人并未直接回国,而是从迪拜转机去了法国,你说奇怪不怪。”沈一柏不管三七二十一,撂下话就跑,“反正我都说了,就当你答应下来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陆清宴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捏紧了一下钢笔,继续批阅文件,只是与之前不同,现在签字的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果然还是不行!
陆清宴放下手中的笔,打开一个书桌一个上锁的抽屉,一叠码的整整齐齐的明信片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排列,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照片,大多数都是风景照,间或有几张模糊的人影,有的只露出来半边的脸,或者几缕飞扬的发丝.....每一张陆清宴都看上千百遍,连照片右下角的落款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