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住在这里,你可以叫我大哥。"
"我没有哥。"
"那现在有一个不是很好麽,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大哥,我害怕这里。"
"我让人给你办复学,以後不用整天留在屋子里。"
"大哥,我想妈妈。"
"我帮你打电话给她。"
"大哥,我真想立刻死了。"
"傻话,人生那麽长,怎麽能没有快乐过就离开。"
陈忆荣胡乱的擦了下脸上泪,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叙述:"太晚了,我不再会爱郑家任何一个人。"站起来收拾好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
陈忆荣回来时,顾维扬已经歪在沙发上睡著了。陈忆荣拿来被子盖住他,把桌子上的摆的饭菜拿去重新热好端上来。顾维扬被香味吸引,闭著眼睛走到桌子边上坐下。陈忆荣笑了一下,拿湿巾给他擦了擦手。顾维扬被凉意刺激,彻底清醒过来。伏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饭菜的香气,捂著肚子痛苦申诉:"你去哪里了,几乎把我饿死在家里。"陈忆荣不承认他的理由:"我记得没说过会早回来。"顾维扬委屈:"我说了等你。"陈忆荣把饭碗放在他面前:"快吃吧,你说等和我有什麽关系。"顾维扬在先吃饭还是先辩论的选择中稍微思考了一会,遵从了胃的意见。陈忆荣看他飞快的把饭菜咽下去,夹住他的筷子:"慢点吃。"顾维扬含著一口的饭重重的叹口气:"快也是你,慢也是你。太难侍侯。"陈忆荣收回筷子:"你快吃吧,噎坏你才好,不消化我的胃可不疼。"顾维扬把椅子挪到他身边去,满脸微笑的依在陈忆荣身上:"是我不知好歹,快再说两句关心的话,让我恃宠而骄。"陈忆荣苦笑:"你有没有正经的时候。"
顾维扬放慢速度,爲自己争辩:"我正经的时候很多,你在公司里难道没有听说过我年少有爲,成熟稳重。"陈忆荣笑:"听过才知道,别人说的话最不可信。"顾维扬大方的说:"算了,你是孩子,不和你计较。"接著开始耍赖:"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刷碗。"陈忆荣皱眉做思索状:"你下次不来的话,可以考虑不刷。"
顾维扬老实的吃完,老实的收拾,老实的把碗刷乾净摆回原地。陈忆荣已经先睡了,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著。顾维扬钻到被里,咽了一口口水,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的思想斗争,咬牙躺下。陈忆荣在被里握住他的手。顾维扬大喜:"原来你没睡著,我们......"马上就懊恼的发现,陈忆荣根本没有醒的迹象。
顾维扬关了灯,伸手搂住他。陈忆荣蜷缩到他温暖的怀里。顾维扬摸了摸他的头发,安稳睡了。
陈忆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迷糊著坐起来,觉得呼吸不是很通畅。早饭被罩子小心的扣在桌子上。顾维扬很正式的留了条子给他放假,端正的签好名。小字部分是顾维扬密密的嘱咐,大意爲早上起来发现他有热度,疑爲感冒,多休息多喝水,不要乱服药。如醒来感觉不适,致电xxxxxxx。陈忆荣失笑,在柜子里取出一只盒子,将那张字条夹在笔记里仔细收好。
饭菜还是温热的,陈忆荣收拾好之後坐下来吃了几口。把那只加菲猫抱过来放在对面的椅子上。对那无赖猫笑了一笑。他从郑元海那里回来,路上全是凄烈的回忆交战。站在楼下时,微弱的灯光从窗帘里透出来,驱散绝望。忽然觉得只要那一点光就可以温暖生命。顾维扬说过,没有人知道将来会怎麽样,难道爲了这个不确定就放弃面前的幸福。陈忆荣微笑著摸了摸加菲:"不放弃,无赖的幸福。"
顾维扬坐在办公室里发呆,过一会拿著笔乱画。他学过一年美术,早就扔到脑後了。或许爱情的确可以刺激艺术细胞,也或许是因爲天天揣摩。总之纸上出现的侧面熟悉陈忆荣的人都能一眼认出。顾维扬亲了亲那页纸,打电话回去给陈忆荣。铃声只想了两下,很快就被接了起来。陈忆荣的声音出现在那边:"什麽事?"顾维扬不满:"怎麽不先问问是谁?"陈忆荣笑:"这电话号码还有别人知道麽。"顾维扬称赞:"聪明。"陈忆荣苦笑:"你所谓的聪明是否指拥有三岁以上的判断力。"顾维扬转回话题,问自己关心的事情:"现在怎麽样,我走时你有点发热,好像感冒了又好像没有。"陈忆荣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关心,咳嗽了一声:"冬天常常有一点感冒的样子,其实什麽事情也没有。"
顾维扬不放心的嘱咐:"我给你留的电话是公司医生的--怎麽在电话里说话的感觉这麽怪。"陈忆荣表示同意:"是很古怪,没事挂了吧。"顾维扬把电话贴在脸上:"陪我说到不古怪爲止,我们连电话都没有通过,世上哪有这样的情人。"陈忆荣反驳:"通过的,你往办公室......"剩下的话被吞了回去,自然时因爲发现顾维扬话里的重点在情人两个字。顾维扬窃笑:"对,你说得对,通过的。"陈忆荣没有如他所愿的继续缠这个话题,简单的说:"晚上请你吃饭,再见。"顾维扬听著电话那边的嘟嘟声,嘟囔:"我话还没说完,忆荣,给你打电话,你应该等一会再接,显得你忙碌矜持。可是--我爱你,爱你不矫情,爱你......"
桌子被人敲了敲,他看透世事的女秘书悠然问:"朗诵诗歌?"顾维扬的脸刷的红了。秘书进来不需要敲门是他和合夥人定下的规矩,如今作茧自缚。女秘书会心的笑了一下,把手里的文件给他:"你令我想起我十八岁那年,可是我没有这麽浪漫的情人。"顾维扬托起她的手吻了一下:"难道您不知道,我一直深爱著您。"女秘书矜贵的点头,优雅的微笑,抽回手,迈步走向门外,重重的给他关好门。
顾维扬没有等到下午,就忍耐不下去了。专程回家去换了一套衣服,又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英俊仍如往昔,潇洒更胜当年。才开车去找陈忆荣。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动静。顾维扬心里打鼓。忐忑不安的又按了一次。
陈忆荣打开门时,正看见他拿著钥匙站在门口。顾维扬急忙把拿钥匙的手收回去,抱怨:"你怎麽才出来开门,我不知有多担心。"陈忆荣声音很小:"担心什麽?"顾维扬诚恳的答:"担心你病了。"陈忆荣的声音不大自然,顾维扬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抱住他,把头放在陈忆荣的肩上:"别怪我来早了,我在公司坐不住。"陈忆荣也抱住他,依在他身上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陈忆荣笑了一下:"还没有饭呢,你饿不饿。"顾维扬点头:"饿了。"陈忆荣松开他:"一会就好。"顾维扬赖在他边上:"一起做,本食神指点你。"
顾维扬在陈忆荣身後环住他,看著他把米放在锅里,看著他把菜耐心的切好。陈忆荣的厨技幷不比他高多少。顾维扬很想问他爲什麽伤心,最终都吞在肚子里没有开口。陈忆荣感觉他的怀抱越来越紧,微微挣扎了一下。顾维扬侧过头去吻他,眼泪一滴滴落在陈忆荣的脸上。陈忆荣轻抚他的背,等顾维扬不再那麽激动,温柔的问他:"怎麽了。"
顾维扬含糊不清的说:"开心。"陈忆荣奇怪:"喜极而泣?什么事情这样开心。"顾维扬凝视着他:"我找到了爱人,知道他也愿意陪我一生,所以开心到哭了。"陈忆荣出乎意料,一时没有说话。顾维扬握住他的手:"忆荣,我们两个在一起会永远开心的。你今年只有十九岁,过去的一切是全部。等你八十九岁的时候,所有的不快乐都只占一个小比例,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对比后来的快乐。"他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哽咽。心里的热血一阵阵的涌,像是要撞出胸膛来的疼。陈忆荣不能控制的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顾维扬抱紧他,用尽全力的把他往怀里揉,一声声的叫:"忆荣,忆荣。"陈忆荣答:"我在这......"话未说完,终于哭了出来。顾维扬今天明白了万箭穿心是什么样的痛苦,陈忆荣的哭声从耳朵落进心里,疼的他不能呼吸。
顾维扬只能抱紧他,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两个生命也融在一起的拥抱。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和陈忆荣坐在地板上。陈忆荣抱着他,仍然有些颤抖,他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自己的情绪。压在心头的阴云仿佛已散去了,说不出的轻松与畅快。顾维扬轻轻的吻他,在他耳边许诺:"我永远也不背叛你,你永远不离开我。"陈忆荣抬起头望进顾维扬的眼睛里去:"好。"顾维扬再也没有说话,轻柔的吻下去,灵巧的舌欢快的寻找伴侣。
顾维礼接到弟弟电话的时候有点意外,听顾维扬说陈忆荣已经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佩服的问弟弟:"忆荣怎么肯原谅你了。"顾维扬叹气:"他根本没有怪我。"顾维礼笑:"没怪你还不好。"顾维扬解释:"他不怪我,就会全怪在自己头上。没有人需要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负责"顾维礼真心赞叹:"维扬,你学会站在对方角度,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混蛋。"顾维扬毫无异议的接受了:"爸妈在哪里?"顾维礼怪叫了一声:"真是出息了,竟然还能想起父母。"顾维扬委屈:"是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
顾维礼不再逗他:"爸妈去了九寨沟,打算看看西藏后回来,难道你主动找他们,他们却不在家,一定难过的很。"顾维扬还是很开心:"那就等他们会拉再说,哥,他们会满意,对吧。"顾维礼笑:"对,放心吧。"
陈忆荣坐在沙发上,听顾维扬挂了电话。顾维扬就势把头枕在他腿上,躺在沙发里。陈忆荣摸了摸他的头发。顾维扬抓住他的手:"要不我们悄悄的出去玩,过半年再回来,谁让想告诉他们消息的时候他们不在家。"陈忆荣笑着摇头。顾维扬懊丧的拉过他的手咬了一口:"让你欺负我。"陈忆荣拍了他一下:"这才是欺负。"顾维扬和他商量:"明天去定戒指。"陈忆荣皱了下眉:"我们这样急么?"顾维扬不满:"当然,这个哪有不急的。"陈忆荣捂住他的嘴:"你哪来这么多当然。"
顾维扬咿咿呜呜的哼唧一会,伸舌头舔了下陈忆荣的手心,陈忆荣收回手低头去吻他。顾维扬看他开心,把在心里犹豫了好几天的问题说了出来:"忆荣,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毕竟是你的妈妈和弟弟。"陈忆荣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顾维扬不愿意他心里有不能碰触的角落埋藏灰尘。没有亲人的人生太寂寞了,寂寞到顾维扬不敢想象。
陈忆荣对这个问题明显感到意外,家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太遥远的回忆。需要吃力的想,才勉强有一些冰棱样尖锐的往事。陈忆荣握住他的手:"通知美娟姐和姨妈就好。"顾维扬看他脸上闪过的表情,心里已经很后悔了,笑着答应:"一定,他们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电话的声音想起,陈忆荣奇怪:"这电话只有你打。"顾维扬过去拿起话筒,对面听见电话被接起来,传来一个迫不及待的声音:"忆荣啊,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给我打电话。"顾维扬咳嗽了一声:"女士,我不是陈忆荣,请稍等。"那是一个听起来已不年轻的声音,让人透着娇嗲,让人浑身发麻。陈忆荣接过话筒:"喂。"停顿了一会,冷漠的回应:"我没有。"顾维扬看他皱起眉头,猜测对方的身份。陈忆荣又听了几分钟,疲惫至极的叹了口气:"我没有骗你,我没有这么多钱。"将电话线拔了下去。
第八章
顾维扬已猜出九分电话那边的人是谁,听陈忆荣的说话内容,只是再确定一次。陈忆荣疲倦的坐下,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顾维扬望著自己。顾维扬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陈忆荣叹了口气:"是我母亲,她希望回纽约居住。"顾维扬听他肯告诉自己,放下心来,凑过去搂住他:"你希望他们回来麽。"陈忆荣摇了摇头:"我连她的样子都忘记了。"他语气很平淡,顾维扬却听的心酸,也不再问他,躺在沙发上枕著陈忆荣的腿和他商量:"晚上咱们回我那去吃。"陈忆荣点头。他疑惑母亲是怎麽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心里有个隐约的担忧,却不敢深想。
顾维扬在公司不远处的咖啡店等陈忆荣过来。陈忆荣不愿意在公司公开他们的消息,他不愿意一个人先回家。找了个折中的方式,在这里先稍微等待。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杯了,陈忆荣仍然没有到。顾维扬看了下表,已经成了熟人的漂亮女招待调皮的抛了个媚眼给他。顾维扬站起来,笑著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正打算出去的时候,陈忆荣推开门进来。顾维扬快步迎上去,半真半假的委屈:"怎麽才过来。"他握到陈忆荣的手,发现陈忆荣在颤抖,脸色惨白。顾维扬拥住他向外走。
直到回了住处,陈忆荣的脸色才好一些,顾维扬给他倒了杯水。陈忆荣喝了一口又放下:"维扬,我见到她了。"顾维扬伸手抱住他。陈忆荣苦涩开口:"她去公司找我,我才知道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顾维扬想起他母亲的作爲和陈忆荣度过思念岁月的那座坟墓一样的别墅,心里疼痛。他很少把陈忆荣当孩子看,这一刻分明的感到怀里的人只是个脆弱的少年。单薄冷静的外表是僞装,内心深处全是裂痕。受尽苦难的孩子,见到母亲令他几乎崩溃。陈忆荣像是在竭力吸取他身上的温暖,用力的向顾维扬的怀抱里缩。顾维扬抱紧他,压住他,恨不得把他的每一寸都藏在自己的身体里,让他再也不用面对从前的痛楚。陈忆荣微微喘息,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水光。忽然颤抖了一下,剧烈的喘息。
顾维扬温柔的亲吻他,抚摸他。陈忆荣再次平复下来之後低喃:"我恨她,我恨她......"顾维扬哄孩子一样的轻轻拍他,一遍遍的哄慰:"没事了,都过去了。"
陈忆荣睁开眼睛望著他,惊惶的痛楚和畏惧渐渐褪了下去。低下头把耳朵贴在顾维扬的胸口,听他安稳的心跳。
晚饭陈忆荣象徵性的吃了几口东西,顾维扬也吃不下去。陈忆荣坚强的面具被母亲的到来打碎了,露出脆弱的真相。顾维扬安慰著哄他睡了,思索那位残忍女士重新出现的目的。悄悄下去书房发了一封邮件。
陈忆荣夜里开始发热,医生来打了点滴之後昏沉的睡过去了。顾维扬请了护士照看他,赶回公司去处理手头的要紧事务。秘书看他来了,犹豫了片刻,跟进办公室。顾维扬见她空著手,询问的看了她一眼。秘书在他对面坐下:"昨天公司来了一位女士,自称是陈先生的母亲。先是与保安人员起了冲突。後来在陈先生出去後,她又说儿子不尽赡养责任。在美国住豪华别墅,却让自己和小儿子在澳大利亚受苦。当时有很多人围观。陈先生似乎拒绝了她的一些要求,该女士又说要找您。引起不少议论。"顾维扬早在顾维扬的信中了解过她母亲的泼辣和不顾一切,苦笑了一下。女秘书显然很担忧他的状态,淡蓝色的眼睛盛满关心。顾维扬亲了一下她的手:"谢谢您的转述。"女秘书回以微笑:"我相信您的选择和判断,但似乎你们遇到了麻烦。那位女士--看起来十分的难缠。"顾维扬问:"你不相信她的话。"
女秘书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摊开手:"我实在没有办法相信一个穿著最新款LV的女人说她一直在吃苦。天知道,我以爲自己已经算是收入上乘的人士,也没有这样尽情修饰。她保养得体,皮肤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