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征几乎要起身去掀那帘子了,帘子后的人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心声,干净利落地甩开帘子走了出来。
“徐总还让我们定制了很多套,看小徐总喜欢哪套,可以再试。”
大概有一分钟了,试穿的工作人员看了看表,来回看着互相盯着对方不出声的两人,小声道:“这套不满意吗?我去把剩下的都拿过来。”
姚征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徐牧辛仍端正地站在自己面前,垂眸看向他,一副安静等评价的样子。
“好,好看......”
他喉咙干涩又发痒,努力咽了咽口水才说出话来,“很好看。”
徐牧辛这一套是白色小燕尾,上衣下摆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臀部的线条。白色一点儿也没抢了他自身皮肤的光泽,倒是微棕的发色让他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姚征几乎怀疑自己有了透视的能力,不然为什么总能看到他曾品尝过的美味。不过一瞬间就酸了,在徐牧辛嫌麻烦就准备定这套时改口说:“等下,我觉得不是很合适,这种燕尾的不太庄重......对吗?”
他胡乱在衣架上找了找,指着那套看起来比较保守的说:“我觉得那套更合适。”
徐牧辛锁着眉头,说:“我不想再......”
“试!”姚征起身推他进去,诱骗道:“那套不好看,你也不希望你哥婚礼上你跟个白天鹅似的抢人风头吧?”
徐牧辛:“......”
“就再试这一套。”他进试衣间前要得到保证,说:“不管好不好就是这套。”
“行行行。”
反正不是那套就行,姚征把人哄了进去,转头就问:“刚刚那套可以转卖给我吗?”
工作人员哽了一下,说:“抱歉,私人定制的不能易主。”
“啧。”姚征砸了砸嘴,眼睛舍不得从那套礼服上挪开,说:“那我也定制一件,要和那件一模一样的。”
他想了想,说:“黑白都来一套吧......他这些衣服是谁定的?为什么都是白色?”
“徐总亲自来定的,样式颜色也是他挑选的。”
姚征闻言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还没想个所以然出来,那边徐牧辛又换好了衣服。
这回拉帘子的手劲儿更有些用力,带着主人难得的情绪波动。
徐牧辛木着脸走出来,幽幽道:“再让我试就杀了你。”
姚征心里爆粗口神色复杂,他妈的这套更好看了,靠。
“就这套,走了。”
试衣服试的烦躁,霸道总裁又一声令下自顾自走了,生怕自己再被绑着去试下一套。姚征咽下一口酸涩,匆匆和店员留了联系方式便追了上去。
将近晚上十点,他们才又一次回到了车库。姚征熄火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才俯身过去柔声道:“起床了,到家再睡。”
徐牧辛睁开眼,睡意仍未消散,周围看了一圈哑着嗓子说:“车你开走吧,我不用。”
姚征下车帮他拉开车门,说:“我不想开,我散步回去抽根烟。”
“喔......”徐牧辛昏头昏脑地下了车,慢悠悠往前走,有气无力道:“路上小心。”
姚征靠在车身上看他的背影,他每向前走一步都像在扯着与自己相连的那根线,线已经绷得很紧了,说不定哪天就断了。
“徐牧辛。”
他被无形中的线扯地忍不住走了两步,说:“我想问你......”
徐牧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他,一脸倦容却打起精神来认真道:“什么?”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终于问出来了,姚征猛然松了一口气。
偌大的地下车库安静异常,姚征刚落地的话还带着回音。他们中间隔了那么一辆车的距离,徐牧辛只是不远不近的站着,静静看着他半晌后才动弹,又拖着他那没睡醒似的慢悠悠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姚征肌肉紧绷,眼睛说那话时的张狂倏然消了个一干二净,只牢牢看向对面那人。
“你......”
话刚出口便没了下文,徐牧辛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昂头在唇上亲了一口便又退开来,说:“后天告诉你,拜拜。”
靠......
姚征蹭了蹭脸颊,看向空无一人的前方,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徐牧辛那是笑了吗?
第16章
尽管时间仓促,徐海峰的婚礼仍声势浩大,按着苏慧的要求提前举办了。
“操,真他妈有钱,我奋斗几辈子也过不上这样的生活。”朱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脑袋的汗,问:“你不去看看?后面儿居然还有温泉,尼玛有钱人真会享受生活。”
姚征仰靠在躺椅上迎面晒着太阳,懒洋洋道:“不去。”
“不去就不去吧,转一圈儿又要当一圈儿的孙子,碰上哪个都是大领导。”朱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扯扯领带抱怨道:“累死我了早开始早结束算了,我老婆非要我在领导面前争面子,把我塞进这三年前结婚的西装里,吸肚子吸的我快抽筋了......啧,还是你好,这衣服架子大长腿,啧啧啧。”
姚征闭着眼贪这阳光,随口道:“别羡慕,羡慕别人气死自己。”
“天天在你面前自取其辱你说我容易吗?”朱嘉叹了口气,掏出兜里不停嗡嗡的微信群,刚一点开便又开始啧啧,“这尼玛......小徐总这身板儿也是绝了,白马王子似的,我看这群人要疯了。”
“你说谁?”姚征猛地睁开眼,被太阳晃了一下,忍着眼睛酸痛伸手,“给我看看。”
“放心放心还是没你帅,你在哥们心中永远是最帅......”
阳光直射后刺眼的白光渐消,姚征顾不得理会他,低头去看手机。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他往上翻的动作赶不上下面八卦的速度,好不容易点开一张,看了一眼就把手机给丢了。
什么小腰小屁股大长腿,操那是老子的白马王子啊......
姚征身残志坚抖着手戳键盘,问:【小徐总在哪儿呢?】
【在小花坛这,正准备去宣誓了!】
群里一些直接去了酒店的员工急得火急火燎的,开始吆喝:【老朱哥哥记得多拍美照!好处大大的有!】
前天晚上徐牧辛留下那么一句话就给人玩儿消失,姚征一脑门的官司,闻言冷笑一声把手机拍向朱嘉的胸口,说:“不准拍他,发现一次杀了你。”
“不拍不拍只拍你。”朱嘉讪笑着接过手机,看着他大步流星向前走,喊道:“你去哪儿!”
姚征双手插着兜,把草地走得犹如T台,面无表情道:“去抓我的小白马。”
不远处冷着一张脸应酬的小白马似乎和他有些心灵感应,在他走近的时候不经意抬了下眼,两人的视线就对了个正着。
又是不远不近的相望,又是隔着一个香槟车的距离,这回却是徐牧辛先放松了神色,迟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想要走过来。
“小徐总,司仪请您去准备了。”
“你先去。”见他被拦在原地,姚征笑了笑,无声地冲他做口型,摆摆手道:“一会儿见。”
“看谁呢兄弟?”
朱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身边,出了声他才察觉到,姚征回过神来,眼前早没了徐牧辛的影子,怅然若失道:“没谁。”
“哎那边美女更多,新娘的亲友团跟花园里的花儿似的。”朱嘉手舞足蹈比划着,推着他往前走,说:“宣誓快要开始了,虽然咱只有围观的份儿,但哥哥跟你保证你往我们中间一站就那么鹤立鸡群,保管那群姑娘们喜欢!”
朱嘉老好人一个,就是嘴碎语速又快,机关枪似的。姚征被他推着往前走,瞅见草地上的花棚了才找着空隙插话。
“朱哥哥,”他不得不侧过身求饶,无奈道:“我记得我以前有说过我性别男,爱好男吗?”
他们在外围的座位上坐定,朱嘉眼睛忙着替兄弟谋幸福,心不在焉道:“记得吧,秘书台那姑娘对你穷追猛打的时候,那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没啥脑子,你这么随口一个拒绝就信了,到处跟人说你是gay......”
“我不是随口拒绝。”姚征半眯着眼去看那个好看的过分显眼的小伴郎,轻声道:“我真的喜欢男人,我就是gay。”
“咳!咳咳咳......”
姚征情真意切看向他:“你没事吧朱哥哥?”
朱嘉满脸通红地摆着手,半晌才半死不活道:“真,真喜欢男的啊?”
“是。”姚征笑了笑,说:“不过你大可放心。”
“废话,老子有自知之明。”朱嘉不明白但接受得很快,满面愁容地看了看在场的男人,纠结半晌后悄悄问:“那你喜欢啥样的男人?”
台上徐海峰正笑吟吟地看向向他走去的新娘,台下的徐牧辛手捧着戒指盒乖乖巧巧地站在角落,眼睛没着没落地盯着眼前草地,抬眼远远地和他对了个视线。
姚征看得认真,不自觉的笑道:“喜欢腿长长的,长得帅帅的,鼻尖儿上有颗小痣,脸蛋儿冷冷清清没什么表情的。”
他说错了,徐牧辛的脸蛋儿冷冷清清还是有表情的,舒服了会眯着眼享受,欲求不满了会毫不掩饰的要,被顶撞的狠了还会横起小眼刀飞人。
“你这要求也太细致了吧......”朱嘉想了想,挠头道:“不过你描述的我总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
徐牧辛要上台了,姚征坐直了些,随口道:“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喔......”朱嘉闭了嘴,跟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一眼就瞄到了某位不好惹的人物身上,静静看了半晌才冒出个能把自己吓死的念头来。
“我靠......哥们儿你喜欢的......不会是小徐总吧?”
姚征这回是真的诧异了,舍得把心思分给他0.5分,奇道:“厉害了,眼力价可以。”
“牛,牛逼!”
朱嘉鼻孔都震惊大了,来回看看两人,伸手到脑袋上虚晃了一下,说:“媒婆帽我摘了,你自己的幸福自己努力,哥哥我就先撤一步。操,真的牛逼!”
“过奖。”姚征谦虚道,“做人要有梦想。”
“你这梦想太勇敢了。”朱嘉瘫坐在椅子上疗养被信息量轰炸过度的脑子,挺着肚子看了半天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新郎穿黑的,伴郎穿白的,搞得跟他俩结婚似的......”
昨天被打断的不适感就在这里,姚征的心沉了沉,看向台上的两人。
人人都知道徐家兄弟的感情好,弟弟给哥哥当伴郎也无可厚非。只是姚征过于关注徐牧辛,导致他现在才迟迟察觉到徐海峰的视线,他总觉得徐海峰总是温柔微笑的表情像一块面具,脸在笑,那笑意却没达到眼睛里。
只有一瞬,是新娘子将手交给他时也没得到的笑意,在徐牧辛上台时闪现了一下,在接过徐牧辛手里的钻戒时自然地拥抱了他。
姚征眼神暗了暗,看向搭在徐牧辛腰间的那只手,越发升腾的不安和质疑几乎让他失控,他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朱嘉茫然看向他,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说:“快坐下,挡着别人了。”
姚征紧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台上的人,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哑声道:“烟瘾犯了,去抽根烟。”
“哎?快要结束啦你不看了?”
他走出人群,沉默地向身后摆了摆手。
第17章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蛛丝马迹便都有了迹象。
他觉得哪里很怪,却又控制着自己不要往奇怪的地方去想,可回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徐海峰和徐牧辛兄弟俩的相处模式又不得不让他疑惑。
姚征指尖的烟燃尽了第二根,以往能够快速镇定情绪的尼古丁也失去了作用,他摸了摸兜只翻出了个空烟盒,一时间烦躁更甚,看那垃圾桶杵着也觉得不顺眼,忍了想踢爆它的反社会冲动,把最后一口烟含在嘴里良久,躁动的情绪才慢慢得以安抚。
面前的小坑热气氤氲,姚征吐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随意乱走好像走到了朱嘉说的那个温泉。这里的温度都比前厅高了一些,他慢慢放松自己靠在身后温热的石头上,太多的事想不明白了,思绪紊乱,却找不到出口去理顺。
不远处的草坪被人走过,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是来了人。姚征皱了皱眉,来人不管是领导还是同事,他都暂时没有打招呼的欲望。那边脚步声顿了顿,他本想绕过石头顺势走人,却没想到刚起身站定,一抬眼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徐牧辛。
他愣了愣,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又很快止住了脚步,不自然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到你出来了。”徐牧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不看了吗?”
“出来透透气,人太多了。”姚征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说:“过来。”
他没想过对上司用命令的语气有什么不正常,只是觉得很疲惫,懒懒的不想动弹。徐牧辛神色不变,抬腿向他走了过来。
“头发上有个东西。”
像他们第一次在茶水间一样,姚征伸手摘了他发梢上挂带的彩纸,两指捏着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应该是放礼炮的时候沾到了。”
徐牧辛淡淡看了一眼,不怎么感兴趣地挪开视线,看向他指尖夹着的烟屁股。
“没了,最后一根,你来晚了。”姚征笑了笑,随手把烟丢进垃圾桶里断了这新晋小烟鬼的念想,问:“你怎么过来了?典礼结束了还是只是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