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呆楞楞的,一时间没说话,沈柯就又问了一遍。
江念赶忙点头,怯怯的跟在沈柯后边帮他拿东西。
江念是知道沈柯的,年级第一,人长得好看,字写的也好看,班里小姑娘几乎都喜欢他。江念看过沈柯的考试卷子,规规整整的字迹,落在卷面上,赏心悦目的很。
后头他上课时候就时常留意沈柯了,尤其是沈柯写字的时候,细长的手腕,上边带着块腕表,比班里小姑娘的手都要好看。
江念甚至不止一次想着要和沈柯做朋友,只是怕人家拒绝,没敢鼓起勇气说。
那天的实验很成功,沈柯慢慢记录实验结果,江念挨着他坐,小心翼翼抓着一块沈柯递给他吃的薄荷糖,收进了裤兜里。
隔天,江念带了苏阿姨做的饼干分给沈柯吃,他嘴笨的不会说话,只是红着脸拿给沈柯,小心地问他:“以后做实验,你还带我一起吗?”
沈柯打开盒子吃了块饼干,弯着眼睛说:“好呀。”
后来,再做实验江念就跟着沈柯一块了,他说话很少,沈柯让他洗试管他就洗试管,让他记数据他就记数据,逐渐的,俩人熟悉了,江念话才多了起来。
江念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和别人一块上学,写作业,背数学公式,自习课上偷着玩游戏。
沈柯喜欢吃各种好吃的小零食,江念就经常见沈宴给沈柯带小零食,沈柯吃不完就分给他一块吃,江念开心的不行,之后,也就经常带小零食和沈柯一起吃。
俩人玩的好好的,沈柯人是真的好,总会在学校照顾他,帮他打水,带饭,课间休息出去玩,会叫上他一起,暑假去市图书馆看书,也会约他一块去。
可后来,沈柯就不搭理他了,甚至换到了别的班上课。
江念只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明明当时俩人也没闹矛盾,他生日那天还请沈柯去他家吃饭了,吃过饭,第二天沈柯就不搭理他了。
江念怎么想都想不通,等火锅上了桌,他后妈苏阿姨喊他夹菜,他才回了神。
苏阿姨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柔声小意,江念还记着沈柯特别喜欢吃苏阿姨做的小饼干,不自主又看了沈柯一眼。
“念念,快点吃,一会要凉了。”女人念叨着。
江念抿抿唇,低头吃菜了。
和他隔着两桌的沈柯夹了一筷子海带,慢慢地咬,热气腾腾,他脸色泛了一层子薄红,长长的眼睫微微打着颤,像蝴蝶。
沈宴刚给沈柯倒了杯水,看他这样,突然握着他手腕把他筷子扯下来。
沈柯不解地看他。
沈宴面色平常说:“别吃了。”
沈柯怔了怔。
沈宴扯着他往外边走,“我请你吃别的。”
沈柯裹着外套,扣好大衣扣子,被沈宴生生拉了出去。
江念就直愣愣看着他,欲言又止,可怜巴巴的没说话。
旁边的女人古怪地看着江念:“你认识啊?”
江念情绪不好地说:“我同学,上次你就问过我。”
女人尴尬地笑笑:“上回没看清楚,你同学长得真好看。”
江念喜欢听别人夸沈柯,跟着点点头,“是好看。”
女人有说有笑的,和江念又说了两句,就见一旁的服务员托了个蛋糕过来,“刚刚这桌的人呢?这么快就走了?”
“奇怪,怎么点的生日蛋糕都不要了?”服务员嘴里嘟囔着。
江念旁边的女人陡然就僵了僵,她的孩子要不是没了,也该是今天生日的,女人惊慌地拢了拢头发,往锅里放了一碟子涮菜。
江念的爸爸对女人显然比对江念上心,见女人脸色变了变就忙问:“倩倩,怎么了?”
女人失笑:“没事,这不是怕念念吃不好。”
女人不想提先前那些事,怕惹得一家子都不开心,她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了江念爸爸,当初丈夫和孩子都没了,最崩溃的时候,江念爸爸对她不离不弃的,这样的恩情,她也该知足了。
——
沈宴托着沈柯走了好远一段路,这边天气冷,沈柯双手都插进大衣兜里,被沈宴带着走。
路过一家金店,沈宴停了步子,拉着沈柯到了里边,进去就问有没有平安锁。
沈柯反应了一会,说:“我不要。”
沈宴不理他,继续和店员谈。
沈柯就不说话了。
沈宴找了很久,选了个款式和先前沈柯脖子挂着那个差不多的,付了款。
沈柯眼看着沈宴冷着脸买了平安锁,又冷着脸给他挂脖子上,终究是爆发了。
“丑死了,不戴。”
沈宴没勉强他,摘下来,放他衣兜里,说:“那就留着吧,总比原来的好。”
沈柯本想着把平安锁丢掉的手,就缩回去了。
沈宴带着沈柯重新找了家饭店吃饭,点了些沈柯爱吃的菜,要了杯热饮。
沈柯安安静静吃东西,小口小口的,秀气的不行。沈宴打量他好几回,见他脸色并没有不好,放了心。
沈柯抱着杯子喝水,突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宴:“嗯?”
“平安锁。”沈柯咬着吸管,声音低低的。
沈宴想了下,说:“初中吧,收拾房间时无意打开过。”
沈柯有个平安锁,在福利院时候就一直挂他脖子上的,里边有张照片,是个女人抱着他。
沈宴见过江家那个女主人,和沈柯那个平安锁上的照片一模一样,只是没想到,今天只是吃个饭,就遇上了,时间卡的这么寸。
沈宴听他妈妈说过,说江家那个女人风评不好,是个二婚,模样好看也不是顶尖尖的,毕竟年纪在那呢,却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被江念爸爸娶进家门,给江念做了后妈。
外边很多人都说这个女人心狠,不要丈夫孩子,用狐媚手段和江念的爸爸勾搭上了,是小三上位成的婚。
沈宴还真的见过这个女人,心狠不狠不知道,这个女人对江念倒是挺好的,一路的嘘寒问暖,眼睛也是好看的凤眼,笑起来温温柔柔,江念闹脾气,女人也不生气,就慢慢哄着他。
沈宴说不清当时什么感受,只是想着,不能让沈柯见着这一幕。
之后他就刻意避着江家,生怕沈柯见了这个女人伤心,就和沈柯说他不喜欢江家,不让沈柯和那家人接触。
沈柯和江念玩的好的时候,沈宴就因为这事和沈柯吵,凶他说,他要是再和江念玩,就滚出去住,他就不要沈柯了,可后来,沈柯还是发现了。
也是,同在一个城市里,怎么会发现不了?
“柯柯,我和你说过的,你要是不喜欢……”沈宴想想,认真说,“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城市,以后不接触这些人。”
这是沈宴第二次问沈柯了。
沈柯语气困惑:“不用啊,我又不认识她,干嘛讨厌她。”
沈宴深深看他一眼,笑不出来。要真像他说的这么不在乎,就不会留着那个平安锁这么久了,沈宴也不拆穿他,只是觉得好好的生日过成这样,挺不好的。
沈宴没再提这个事,顺着沈柯的心意,换了别的话题。
下午俩人玩了挺多个地方,还去玩了个密室逃生游戏,沈柯胆子大得很,除了怕鬼,好像别的都不怕似的,密室逃生游戏都玩的很开心。
最后俩人回家,沈柯主动和沈宴说:“你给我买罐手工酸奶吧,就要原来我经常喝的那家的。”
沈宴也没拒绝,俩人跑了大半个城区,转悠到沈柯爱喝的那家酸奶店,买了罐酸奶,十几块钱的小玩意,很便宜,专程跑过来,其实都不够油费的。
沈柯插了管子,抱在手里喝,满足地弯眼睛。
沈宴嫌弃他这个没出息样,迟疑的在一旁问他:“真那么好喝?”
沈柯含糊说:“还行。”
沈宴见他喜欢,就跟着弯了唇,凑他耳边说:“生日快乐。”
沈柯躲了躲,拍开沈宴伸过来的爪子,想了想,又说:“沈宴,我挺开心的。”
说完话,沈柯转了头,扒着车窗往外边看,簌簌的冷风,刮的树上最后一点枯黄叶子都落了下来。
这条街巷和初二时候不太一样了,很多门面换了新的,这家酸奶店倒是一如既往的生意红火。
初二那一年,沈柯给江念过生日,见到了那个女人,女人很好看,和照片里边一样好看,仿佛岁月没在她身上光顾过一样。
那天,他甚至不知道那顿饭怎么坚持下来的,回了家里,沈宴和他吵架吵的厉害,他委屈的不行,就背了书包离家出走。
沈宴找了他很久,找到他时,他就面无表情地蹲在这个路口发呆,眼眶红红的,明明想哭,却生生忍着,就是不哭出来。
沈宴心疼的无法无法的,不知道该怎么哄,硬着头皮跑到这家酸奶店给他买了罐手工酸奶,问他:“好喝吗?”
他咬着吸管点头。
沈宴就说:“你出息点行不行,喝个酸奶就哄好了,以后还怎么骗我给你买更贵的,更好的。”
他咬着吸管不吭声,又想哭又想笑的,只觉得沈宴这人怎么这么差劲,哄人都不说点好听话。
那天,沈宴带他吃遍了整片城区,带他玩属于这个年龄段该玩的东西。他都吃不动了,沈宴还笑话他肚子小,笑嘻嘻说:“柯柯,别不高兴了,你看,快乐的事这么多,以后,我一件一件的带你尝,好不好?”
是啊,快乐的事这么多,他也想,一件一件的,尝。
第34章 草莓印
沈柯把沈宴买的那个平安锁放到小盒子里, 珍珍重重和他原来的那个摆在一块,两个凑成了一对,怪好看的。
其实他想过把旧的平安锁扔了的, 东西都拿到窗边了, 到底是留了份念想, 没舍得扔,又好好的放回盒子里去了。
沈柯在福利院的时候经常帮阿姨捡萝卜, 这个平安锁就丢过一次, 埋进了小土坑, 后来阿姨帮他找了回来,和他说, 平安锁是最亲近的人才送的, 寓意无病无灾, 长命百岁。
沈柯揪着萝卜缨子,那时候就在想, 阿姨一定在骗他, 他戴了这么久的平安锁,根本不管用,明明前不久他才发过烧, 烧了好久呢。
后来时间长了,他就不想这个了,只是觉得留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
沈柯锁好小盒子, 和自己的一堆宝贝们放在一起,心满意足地刷牙洗澡, 窝床上躺着。玩了一天,现在闲下来翻着手机看, 乱七八糟的消息一堆,他摸着手机回了几条紧要的,剩下的都屏蔽了。
晚上九点多,沈奶奶来了通视频电话:“柯柯,生日怎么过的,奶奶等了半天,你朋友圈一个动态都没有。”
沈奶奶时尚,电子设备用的顺溜,隔三岔五和沈柯来个电话。
沈柯打量过去,沈奶奶脚底下一个毛线团,边打电话边织围巾,旁边的胖橘猫蹭着沈奶奶裤腿抓着线团玩,笨拙地打滚。
沈柯的眼睛就跟着橘猫走,手指忍不住想戳一戳,他想了想,没具体说,只说:“和沈宴一块过的。”
“就你们俩啊,一点不热闹。”沈奶奶板着脸说,“你说说,周六日的,你也不知道回来,要不然奶奶就给你做长寿面喽。”
“沈宴晚上给我煮面条啦。”见沈奶奶要念叨,沈柯忙回了声,他扯着床上的小猪佩奇,把脚缩进被窝里,掰手指数着,“撒了香菜、葱花,有虾仁,肉丁,加了两个鸡蛋,面煮的有点软,不过汤好喝。”
“哎呦,这听着就不行。”沈奶奶直嫌弃沈宴的手艺,和沈柯念叨,“沈宴哪会做饭啊,他做的肯定不如奶奶做的好吃。”
其实沈宴做饭挺好吃的,沈柯就特别喜欢吃,不过沈奶奶这么说了,沈柯就跟着沈奶奶一块说沈宴的不是。
“嗯,不如奶奶做的好吃。”沈柯绷着小脸点头,一脸怨念,“奶奶,沈宴的面条扯的一点不长,没有弹性,扯断好几截就下了锅,都不长寿了。”
沈柯越想越生气。
沈宴这人嘴巴俏,见抻好的面条断了几截,好几回都抻不好,就不要脸说,一截一截的也挺吉利的,细水长流,多福多寿。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胡诌来的鬼话,当时沈柯在一旁帮他洗西红柿呢,嫌弃地瞥他两眼,气哼哼的抓了把面粉,在他脸上印了个白手印。
沈宴也不擦脸上的面粉,在后边提溜沈柯脖子,顺带着给沈柯脸上也印了一个白手印,哼笑说:“知足吧,就我亲自给你煮面这事,多少人排着队的巴结不来呢。”
沈宴还觉得脸上挺有光的,谁稀罕似的,沈柯撇撇嘴,擦干净自己脸,不说话了。
沈宴见好就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让他去外边等。
沈柯也帮不上忙,就抹抹脸,拿了个干净西红柿啃着,乖乖去看电视了。
沈柯一边回想,一边和沈奶奶抱怨,沈宴做的长寿面卖相不好看,沈奶奶直乐的不行。
沈宴没做过长寿面,手生,卖相确实不算好看,味道倒是极好的。沈柯嘴上嫌弃,却默不吭声把一整碗都吃完了,里边他不爱吃的鸡蛋都下了肚,只是蛋清被挑出来,放到了沈宴碗里。
先前沈柯就不爱吃鸡蛋清,吃鸡蛋都是只吃里边蛋黄,把蛋清偷偷扔掉的,沈宴也不嫌弃,把他咬了一口的蛋清都吃完了。
想着想着,沈柯脸色就烧红烧红的,沈奶奶电话里边又问了沈柯一些别的,俩人说了好一会的话,沈奶奶说元旦回家,给他做好吃的,沈柯忙点头,回味着沈奶奶小厨房的饭菜,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