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他动了动肩膀,让自己离陆厌远一点。
有了大致时间点,他们找起来方便很多。
中途廖纪打来电话,说从昨天到现在都联系不上白帆,人不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里,另外,表演老师愿意为林肆作证,同公司的几个歌手主动表示,可以在社交平台为林肆发声。
而林肆和陆厌查到同一时间17栋的电梯和25层的监控,没有白帆进出过的踪迹。
那辆狗仔车也被镜头捕捉,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从下午就进来了,在小区里晃了几圈,最后停在公共停车位,白帆离开后,没过多久也跟着走了。
时间点越细化,线索就越容易找到,白帆的车从西江东北入口进入,陆厌将两辆车车牌号都记下,发给段洋,让他去查车主。
时间七点四十,林肆和陆厌这边告一段落,能查的都查出来了,他伸了个懒腰,疲惫地叹了口气:“总算完了。”
陆厌把需要的数据全部上传到云端,顺便拷贝了一份给林肆,让他带回去。
“陆厌,”林肆接过硬盘,很正经地看着陆厌,“谢谢你。”
他说完还想再正经地给陆厌鞠个小幅度的躬,却被陆厌用掌心按住额头。
清晨温度不高,额头沁凉,温热掌心覆上来的时候,肤感异常明显,林肆顶着陆厌的掌心抬起头。
“嗯?”他的视线被陆厌小臂挡住,只能看见陆厌的胸膛。
浅咖色的毛衣是斜纹的,不密,每个褶皱都相同,距离都一样,像陆厌以往那般,严谨沉稳,一丝不苟。
向来习惯沉默的人松开手,同他说:“早安。”
视野扩大时,那双深邃的眸子沉沉看着他,时空坠落,平行世界交错而过,林肆恍惚以为,Y站在自己面前。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陆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回去吧。”
林肆迷糊地点头,跟在陆厌后面走了两步,手不自觉拢住额头。
他为什么要摸我的额头。
他为什么要和我说早安。
……还有,他为什么要把衣服给我盖着。
“陆厌,”林肆在后面喊住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你不讨厌我吗?”
走廊里有半抹照进来的清和阳光,打在陆厌的头发上,金浅色,暖绒绒的。
“不讨厌。”陆厌向他走,一直到他面前,“以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我向你道歉。”
林肆愣怔了许久,才不太相信地问:“啊?”
“所有做过的无理的事,说过无理的话,我都向你道歉。”陆厌说,“五年前,我把你推开,也包括在内。”
“林肆,对不起。”
林肆眼眶有些泛酸,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却觉得心堵的慌。
他对陆厌的所有恨意来自陆厌年少时的冷漠和居高临下,他在人生最无望的时候求过陆厌,但没有结果。
尽管他告诉自己,对陆厌来说,帮是好心,不帮是本分,但他始终没有办法不将陆厌与陆绍明算作一处。
陆厌也许没有错,但林肆却耿耿于怀许多年。
如今陆厌这样低姿态地来求和,林肆整个人都乱了套。
他攥着自己的衣角,像个失声的人,想说话说不出,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你的电话。”陆厌说。
林肆垂下手,在口袋里抓了抓,发现抓错口袋以后又换到另一边,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来。
“我这边差不多,保姆车的行车记录仪请公证机关做了轨迹记录,”廖纪说,“监控怎么样,要不要我让人过去帮你查?”
“哦。”林肆用手按住太阳穴,余光看见陆厌冲他指了指,他就跟着陆厌下楼,边走边说,“我查到白帆的监控了,能证明他是故意到楼下来拍照片的。”
廖纪猛地一拍掌,声音大到林肆耳边都嗡嗡的。
“太好了!”廖纪说,“百密一疏啊!还好西江的监控视频还留着!”
林肆委婉告诉他:“其实确实是被删掉了。”
“什么?”廖纪又抓狂,“被删掉了?”
“陆厌做的数据恢复。”林肆说着,看了一眼走在林荫下的陆厌,说,“他一晚上没休息。”
他简单交代了几句,说剩下的事情等廖纪过来再说,就跑过去跟上陆厌,和他前后进了电梯。
数字不断变化,到25楼,陆厌开了家里的门,让他先进去。
林肆慢吞吞换鞋,等到陆厌站到玄关的阶梯上,林肆才喊住他。
“陆厌。”
陆厌转过身,低头:“嗯。”
“我永远不会原谅陆绍明。”林肆说,“但——”
林肆站在台阶下,眼睛湿漉漉望着他。
他这样比陆厌矮了许多,喉结滚了滚,有些紧张地将手在衣服上蹭了一把,然后向上抬起,冲陆厌伸过去:“你不介意的话,和我做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厌:不如做男朋友吧。
第37章
闲置了一夜的屋子终于迎来忙碌的身影。
林肆坐在沙发上, 虚虚倒在一边,半阖着眼睛。
右手被紧紧攥在左手手心里。
三分钟前, 陆厌宽大的手掌包住他,和他轻轻握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对陆厌的信任值起伏不定,即使在开口与陆厌谈和的时候, 他也依然没有完全的信心。
可在陆厌抓住自己那一刻,他却不自觉回握他一下, 仿佛在努力表示自己的诚意。
手指皮肤和陆厌相贴,林肆怀疑自己的大脑和身体失去了联系, 不然就是信息素作怪,才出现了这样的举动。
不过……陆厌当时说……
他说:“以后不会了。”
林肆就抿着唇点了点头, 说:“没关系。”
他们正式得像一场什么国际谈判,双方结束长时间的博弈,终于握手言和。
尽管他们的达成的共识只是——以朋友和邻居的身份好好相处。
门铃声打断回忆, 林肆怔怔的, 以为是廖纪到了,起身过去开门。
段洋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笑的喜气洋洋, 和林肆打招呼:“早。”说完站在阶梯下, 问, “我方便进去吗?”
林肆忙让开,弯腰在鞋柜里拆了一双新的男士拖鞋出来给他,说:“方便的。”
段洋将早餐一样样拿出来, 又看了眼里间:“陆总在补眠?”
林肆眼前划过几分钟前陆厌从浴室出来的模样,擅自猜测:“他……应该在换衣服吧。”
话音刚落,陆厌一身正式地出现在视野里,和昨夜完全不同,又穿回了熨帖整齐的衬衫,连扣子都系的完整,一个不落。
他走近了,见段洋站在餐桌前,便将西装递给他,惜字如金地开口:“通知了?”
“是,九点的会议结束以后,西江的全部负责人都过来,只是你今天没有太多机动时间。”段洋说。
陆厌顺手给林肆装了半碗八宝粥,坐下的时候拿了三明治放在自己餐盘上,说:“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还是有的。”段洋说,“车牌号可能要到十点左右才有结果。”
陆厌“嗯”了一声,再没说话,安静快速地解决餐盘里的三明治。
林肆已经见过陆厌工作的样子了,此刻也没有很紧张,慢悠悠从碗里挖了一勺粥,正要放进嘴里,就见段洋伏陆厌耳朵边,用他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小段话。
陆厌听完,没什么反应,垂眸继续吃早餐。
三明治都吃完的时候,林肆还只喝了半碗粥,他伸手去拿餐盘里的小面包,陆厌正好起身。
段洋先出去,林肆就咬着小面包看他们,准备挥挥手说再见。
“去上班。”陆厌说。
林肆拿下嘴里的小面包,点了点头:“嗯。”
“有什么事打电话。”陆厌说。
林肆又点了下头。
陆厌看他红润嘴唇上沾到的一点面包糠,没抬手指出来,只是自己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林肆问。
“困了就睡会儿。”陆厌从沙发上拎了公文包,路过他身边,喊他的另一个名字,“尤余。”
林肆抓了抓自己的脸:“什么鱿鱼?”
“叶诰潭的电影。”陆厌提醒他。
林肆的脸扭向一个空白处,猛一下扭回来,睁大了眼睛,欣喜地抬头问陆厌:“我吗?真的吗?!”
陆厌说“嗯”。
小面包被扔在餐盘里,林肆倏地站起来,手臂微微张开,是准备要抱住什么东西的姿势,但碍于面前是陆厌,一时不方便,往前走了两步就还是缩回来放在身侧。
不过,好看的眼睛还是笑的弯起来:“太好了!”
为白帆的事,一直暗盖愁色的脸庞终于变得鲜活明亮,陆厌像是尝到甜头,嘴角动了动,勾着露出一个很不明显的笑。
“恭喜。”
林肆双手十字交叉,掌心合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随后握在一起激动地原地走来走去:“谢谢你!”
“你自己争取到的。”陆厌说完,段洋就在门口敲了敲,“陆总。”
时间确实紧张,陆厌脚步离林肆远了几步,眼睛却在最后一步才挪走,转身出门。
段洋帮陆厌将门关上,再替他按电梯,一直到上车,才小声说:“陆总,AA恋也是可以的,林先生看起来脾气很好。”
陆厌不置可否,打开笔电开始工作,口袋里的手机嗡一声,他抬起解锁,是林肆的私人短信,也是他告诉林肆去找段洋拿自己的电话号以后,第一次收到林肆的短信。
林肆:【你喜欢吃什么?】
林肆:【菜】
陆厌在准备输入的时候,林肆又发来一条:【你晚上能回家吃饭吗?】
陆厌:【能。】
林肆:【哦哦哦哦好,那今天我在家做晚饭,你想吃什么?】
陆厌犹豫片刻,问:【香煎豆腐会做吗?】
————
2501。
林肆将餐盘放进洗碗机,擦干手,低头看陆厌的回复,愣了一下。
陆厌是不是在家里安监控了,还是偷看他的菜谱了,随手一挑就挑出来他的拿手菜。
林肆回复他,说:【会做】
陆厌:【那就这个,其他的做你喜欢吃的。】
林肆:【好】
他不能出门,就赶在李阿姨来家里之前,罗列了要买的菜,发短信让她顺便带来。
做完这些,廖纪正好到家,林肆给他开门。
廖纪衣服还是昨天的,头发也乱糟糟一团,明显也是一夜没睡,林肆给他倒了杯温水:“不然你告诉我要做什么吧,我帮你弄,你去睡会儿。”
“我能睡得着么我,我现在恨不得做一个键盘侠火速出去和那些黑子对线,”廖纪打开电脑,边说,“白帆手机开机了,但打电话都不回。”
他说完,指着要发的声明:“这是一会儿准备发的,你看看还有没有想改的地方。”
林肆凑过去,认真阅读完:“挺好的。”
“你给白帆打电话,”廖纪揉了揉太阳穴,“试试看他会不会接你的。”
林肆半信半疑:“他又不知道我电话号,我打给他,他也不会接的。”
“那你先发条短信,说你是林肆,看他接不接。”廖纪说,“我们计划是这样,一会儿表演老师会先替你澄清,然后公司的同事转这条动态,再澄清当时年会的事。”
林肆顺着他的话说:“你要发西江的监控还是发公司的监控?”
廖纪摇头:“公司的是死角,没有录到,现在你手上的监控是唯一一个有力的证据。”
“那我给他打电话有什么用?”林肆边说边按电话号,给白帆发短信。
“就是想要一个他不配合的话柄而已,”廖纪说,“按盛世合同里的艺人保护原则,我们这样面对面和他撕,盛世容易被他起诉。”
林肆等了五分钟,给白帆打电话,果真,打过去,白帆就接了。
他按下录音键,说:“你好,我是林肆。”
“嗯。”白帆应了。
“你知道网上的事了吧,”林肆说,“你能出面澄清吗?”
白帆苦笑了一声:“你现在让我澄清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没有意义,当事人的澄清是最大力度的辟谣,”林肆说,“我个人并不想和你牵扯上任何除同事以外的关系。”
那边安静了一阵,白帆忽然换了语气:“不好意思,我现在暂时没空。”
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肆结束录音,耸了耸肩:“他以为我要套他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廖纪从林肆那儿拿了硬盘:“行了,我联系团队,准备好东西就开始。”
林肆帮他把视频片段都确定下来,歪头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睛。
他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里,他和Y辛辛苦苦奋斗了好几年,终于在虚拟世界里买下一套两居室,他们手牵着手推开门,林肆却整个人都愣住。
玄关有一个阶梯,灯光是暖黄,内嵌式鞋柜是木色,尽头有大理石石柱。
林肆猛地回头退到门外,看见门牌上写着:2501!
他心里噔的一下,冲进门里想要告诉Y这是他家。
而玄关阶梯上一个人背对着他,听到声音以后回过头,向他伸了一只手,说:“宝宝。”
那是,陆厌的脸。
林肆一下从梦里惊醒。
他大口吸气,胸口剧烈起伏,手抓住就近的物体,眼睛迷茫地望向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