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添眼里瞳孔一缩,“邱岑!”
“老大!”几个小弟赶紧围过去,紧张的样子像是付宏志要死了。
早已站在付宏志身前的邱岑已经放下了手,贴在裤边上还攥着拳头,他并不动作,面上甚至还云淡风轻的。
他低头踹了踹还没反应过来的怂包,低声说:“别他妈让我再听见你瞎逼.逼。”
随后转身走到李添身边,在他复杂眼神的注视下,嘴角往上挑了挑。
“没课了吧,回家。”
李添捏了捏邱岑刚才打付宏志用的手,淡淡问道:“疼不疼啊。”
那些调拨的话他听过很多回,耳朵都要起茧子,自然是不甚在意的。原本只是想踏实上完课就走,省得惹烦心事儿,等付宏志痛快了,就算了。左右这小子在他看来幼稚得很,小打小闹,不必当回事。
可是他没想道邱岑听了会受不了。
他一拳打出去之后,他都还有点蒙。
胡大伟把他们送出校门就回了宿舍,他们俩并肩走去地铁站,一路上邱岑都不说话。
心事重重地,好像在琢磨什么。
李添垂下眼。
“疼啊,”邱岑攥了攥拳头,凸起的骨头上面有点红,“没注意一拳打骨头上了,这龟孙子骨头倒是硬。”
李添在他手上泛红的地方揉了揉,又吹了吹,说道:“给你吹吹,一会儿就不疼了。”
“啧,哄小孩呢,你再给我颗糖吃得了。”
“是啊,你不是邱三岁么。”李添笑了笑,眼里有柔光,“糖没有,算下回的吧。”
邱岑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半晌也闷声笑了,语气有点愧疚:“不好意啊,我当时没忍住,丢人了吧。”
“不丢人,”李添停住了笑声,表情淡淡的,长眸深敛,轻声道:“他说的也对。”
“放屁,”邱岑提高了声音,“你别听他瞎说,那不是你的错。”
李添从小的经历让他每每想到就要心疼一回,以前还好,如今他把他当成了宝贝,自然舍不得他这么说自己。
自己好好对待还来不及,更不允许别人说他坏话。
没办法,就是这么酷。
李添深深看他一眼,像是不甚在意,又像是要求证什么似的问道:“你不怕我是你的灾星么?”
邱岑张张嘴想说什么,正赶上到站了,就拉着李添出了地铁,拽着他到电梯后面的空地那,才说:“你不是灾星,你是我的幸运星。”
“我给你带来什么幸运的事了吗?”
李添垂着眼,仔细回想。
似乎从他认识邱岑以来,邱岑过得很普通,偶尔受伤,却从来没幸运过,没有什么幸运的事。
“哥哥,都9102年了,你能别这么封建吗。”邱岑啧了一声,默了默,眸光有点发亮,低声说:“遇见你可不就是幸运的事么。”
“......”
邱岑被他盯得不自在,别开脸,“真烦非得让我说这么腻糊的话,走走走回家。”
李添怔怔地被他拽着走,半晌才僵硬着脖子,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抓的有点疼的胳膊。
他轻轻转了转胳膊,却感到被抓着的那处又紧了紧。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影,人来人往又嘈杂声阵阵的地铁站里好像只剩了他们俩。
而此时拽着自己的手,像是要把自己拉到什么好地方去。
很久之后,李添才小小地勾了勾嘴角。
“邱岑。”
“...”
“邱三岁。”李添扬长了声。
“干嘛啊李小狗。”邱岑有点恼羞成怒,回头瞪他。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地铁口,进了小区。
李添停下脚步,凑近了他,在他耳边小声说:“这周末约个会呗。”
“...”邱岑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感觉自己面上有点热。
扭捏着抱怨:“不是说了别告诉我吗。”
“提前告诉你,你可以准备准备。”李添说。
“...你约我,不是你准备准备吗?”
李添愣了愣,“我不知道约会要准备什么。”
“准备去哪儿啊干什么啊...什么的。”
“...”
邱岑看他那模样,确实找不出来什么故意逗他的痕迹,想了想林涧自己的经历,才轻松地回答:“烛光晚餐啊看看电影啊逛逛街啊睡睡...这个就算了,其他的你自由发挥。”
李添挑了挑眉,抓住了重点:“你想跟我睡睡?”
邱岑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他一眼。
“我不是说这个算了么?”
基于李添给人的印象,他一直觉得李添是艰难地突破了直男的防线才跟他在一块,想着跟李添好好谈恋爱,做个不懂风流为何物的小年轻,却没想到这人内里是这么不忌讳的,各种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了,搞得他像个多纯情一个小男孩似的,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当下也升起一股不服气来,呛着说:“当然你要想睡睡就睡睡吧,谁让我惯着你呢。”
李添沉默了几秒,闷声上前,捏了捏邱岑后颈,说道:“那就睡睡吧。”
“睡睡...就睡睡。”
操。
邱岑被自己那含糊的语气弄得十分挫败。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章。
第五十二章 何&涧
林涧上了高中之后,就不怎么跟何维在一块了。
一开始还好,每天都等着何维一块回家,俩人一块上下学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后来上了高中,林涧的长相本就招人喜欢,配上那直爽的性格,想跟他结识的人更多了,因此他认识不少人,身边聚了一堆跟他家室差不多的少男少女,他也在这之中成为了呼风唤雨的人物。同龄人们话多,也爱玩闹,于是林涧便经常被一起约着出去玩,有时放了学就待在学校打打篮球或是结伴去去网吧KTV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何维是乖学生,也是大人眼中的乖孩子。林涧自己玩无所谓,但还是知道分寸的,不能让何维接触这些在外人看来十分叛逆的事,而且他那些朋友跟何维玩不到一块去,何维也不见得感兴趣。于是他便每每叮嘱他自己回家小心,到家给他打电话,然后才跟着一帮朋友稀稀拉拉地打闹着走了。
林涧放心何维,因为知道他绝对不会告诉他爸,还每每为他打马虎眼,便放了心撒开玩。
今天又是这样,早晨临在楼梯口分开时,他又跟何维说放学自己回家。
何维这次却不再轻轻应一声,而是低着头沉默了。
他已经连续自己回家一周了。
为了不让林涧他爸发现,他每回自己回家都没让司机接,而是独自一人坐公交车,再走回去。
他不太想自己回家,太无聊了。
林涧好久没跟他玩儿了,即使每天都能见面,他也很想他。
“二宝?”林涧看他没说话,有点奇怪,凑近了看他,“怎么了?不开心?”
何维看看眼前的人,如今他已经高二了,这人正在长个子的阶段,高了他半个头。面上的五官也愈发俊朗了,那丹凤眼轻轻挑着,嘴角因为疑惑而微抿,单肩背着松松垮垮的书包,整个人显得随意而慵懒。
可能林涧自己没发现,但何维每每在他身边,就能看见许多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各种各样,有羡慕、觊觎、爱慕...
少年如青葱般挺拔俊朗,一瞥一笑都在吸引着别人的注意。
而本人却不自知,还在人群中笑着、闹着。
每次看到这样场景,何维心里都闷闷的。
不想林涧那么开朗、招摇,最好像他自己这样低调沉默才好。
那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他的美好之处了。
何维才不会承认,他想独占林涧的好。
不给别人看了去。
此时面对林涧的疑惑,何维咬了咬嘴唇,低声嗫嚅道:“你下午干什么去?”
“下午啊...”林涧一愣,随后摸了摸鼻子,“去朋友他们家新开的酒吧看看。”
“酒吧?”何维睁大了眼睛,“你要喝酒?”
“不喝不喝,哪儿能喝酒啊,喝酒不好。”林涧神色讪讪,慌忙摆摆手,生怕何维知道什么似的。
何维看着他眼里的神色,心情就低落了。
林涧在骗他。
从小时候开始,每次林涧说谎,眼睛都不敢看别人,眸子都像是怕被揭穿而发着抖。
何维心里不好受,面上却冷着,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林涧猛地抬头,拒绝了,“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为什么不能去?”
“...听话,真不能去。”
何维暗暗提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涩,问道:“为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行了?”
“......”
“你是不是嫌弃我是小孩,不能跟你们一起玩?”
林涧蒙蒙地看着他,“不...”
“所以以后一直是我自己一个人回家了是吧,你不要每天都来告诉我了。”
话落,何维转头就要走,却被林涧直接抓住了手腕。
他神色慌张,只想将何维留下来,解释道:“二宝,哥没有,从来没嫌弃你。那地方不好,听哥的,回家吧。”
何维脚步一顿,低下了头。
还是很小的时候,那会儿他刚跟着林涧一起玩,林涧就让他管他叫哥,他要是不叫就把他放树上不让他下来。
后来长大了,他一个人就能从树上跳下来,林涧对他也好,快赶上他们家雅雅溺爱他自己了,何维就不再怕他,还老追着他叫他大宝。
林涧每每一笑,就应下来。
此时何维听着这久违的称呼,明明是儿时最喜欢的字,最喜欢当个小尾巴,追着那人“哥哥哥”地叫,如今听来却感觉两人距离越来越远。林涧像是一个苦口婆心劝逃学的儿子回去上学的母亲,话语里都像带着恳求。
他背着林涧,狠狠闭了眼,权衡了很久,还是咬了牙。
他说:“哥,你跟我一起回家吧,快放寒假了,还有二十多天就过年了,现在天黑的早了,我害怕。”
林涧怔怔地看着他。
现在正值隆冬,五六点钟天就黑的不见人了。
他知道何维为了他不被他爸揍,一直自己回家,不让人接。
一个初中小孩,在临近新年家家大人都叮嘱要格外小心的时候,自己坐公交车,再在空荡的街上、巷子里穿行。
“......”
一股浓浓的歉疚席上林涧心头。
他猛然惊醒,抓着何维的手紧了紧。
他都干了什么?
放任自个儿的心肝宝贝一个人回家,是多侥幸、幸运才能安全到家,还轻轻松松地给自己打电话的?
有时他接到何维的电话,玩的正起劲,便匆匆应付过去,就挂了电话。
殊不知电话那头的人刚战战兢兢地到了家,来不及喝口水放松便向他报平安。
林涧心里隐隐传来疼痛,他皱着眉,放轻语气,空着的手安慰地拍了拍何维柔软的头发。
柔声道:“好,那你放学等我来找你。”
何维没回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转而大步走开,上了楼。
林涧站在原地看他离开,那在他看来格外瘦弱的臂膀,仿佛因为心里的不快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他从小就受不了何维受委屈。
因为何维小时候身体很弱,感个冒发个烧得托一个多星期才好,细皮嫩肉的不小心划个口子都要肿半天,整个人像是玻璃做的。因此在林涧心里,就格外宝贝这个小弟弟,不让人碰,好好保护在自己身后。
每每他不察,何维在外面挨欺负了,不愿意跟他说,他就将那些小孩一个个叫来问,非得给他报了仇。
可如今这小孩的难受是自己带来的,他能怎么办?打自己吗?
良久,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林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何维站在楼梯上,从楼梯的缝隙里看林涧那白皙的皮肤上渐渐泛了红,搭在护栏上的手也猛地握紧了。
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木质护栏,骨节处都泛了白。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走在独木桥上,左右空无一物,害怕极了,不敢后退,也不敢前进。就僵持在脚下这一点,进退不得。
似乎缺少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能让他做出选择。
就像现在一样,他既不想看着林涧跟他疏远,也不愿意看见林涧因为自己而自责。
何维如今像个矛盾体,各种想法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他跟林涧,明明是很好很好的兄弟,林涧对他好,他也对林涧好。
可如今看来,他只想林涧对他好,不能对别人好。
所以他违背了心里的道德和自尊,用示弱的方法来取得林涧的同情和罪恶感,心甘情愿地由着他支配。
他们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越长大,就越难以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自由自在地相处呢。
接下来的几天,林涧拒绝了所有的邀请,每天按时放学,去班级门口找何维,再一起回家。
却不知为何,明明他都在了,何维却还不让司机来接,坚持要二人独自回家。
林涧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便由着他所想,一起出校门、坐公交车、再走回大院。
从以前开始就是,何维年级低,放学早,林涧怕他让不长眼又毛毛躁躁的高年级生撞了或是挨欺负了,就不让他往高年级走,坚持要自己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