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岑不明白为什么8号要从这里拿货,当然也不会怀疑货的质量,但还是好奇,于是在回去的路上就问了出来。
但李添却一愣,良久才娓娓道来。
简言之就是那小姑娘跟祖母相依为命,她的父母曾经也是刑警,后来殉职了,他便一直从他们家拿货,出的钱比市场价高了点,也算是帮他们了。
李添说得不多,邱岑却不得不想到更多。
估计他们和李添的父亲是同事吧,父母殉职后他们家应该很照顾小姑娘和她祖母,但又不能总拿钱去接济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收,于是便让她们制作8号的原料,虽然钱不算多,但这样既能让他们节俭过活,又不至于因收下钱而感到难堪。
邱岑这么想着,眼睛就眯了起来。
不论是小姑娘一家,还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们。
他们家小狗哪里冷漠寡情,明明心里是暖乎乎热乎乎的,一直在默默地帮别人,将难过都埋在心底。
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形成了冷漠的外表,人人避而远之。
但邱岑却能看出来。
他坐在几个大箱子中间,抬头就能看到李添的后脑勺。
他看着看着,忽然就凑上前去,歪着头亲了亲他耳后的皮肤。
“唉,干嘛呢。”
李添没防备,缩了缩肩膀,回头像是瞪了他一眼。
邱岑不在乎地笑笑,坐了回去,将手臂搭在了眼睛上。
有点无奈似的叹道:“小狗,我可越来越喜欢你了。”
李添在前面开着车,摩的声音很大,再加上他还要注意路况,只以为邱岑在瞎嘟囔,便没问。
“…就是这些了,没了。”李添说。
他脸上还透着苍白,眉头紧紧皱着,在暖和的房间里却有几滴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
“原来是这样。”
听了李添对自己家庭的描述,李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去饮水机处拿一次性纸杯接了水。
“今天怎么没看到你那个好朋友陪你一起来”
他将水杯递给李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也是为了给李添缓解情绪。毕竟他病情的很大症结都在他的家庭上,他今天能说出来,不管是否有隐瞒,作为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李添轻轻抿了口水,感受到柔和的水流浸润过口腔后顺着喉管流下去,心情似乎好了点。
他缓声道:“他今天有课。”
本来没有,是突然加的临时测试,关乎到期末是否会挂科,邱岑不得不留下来完成。
“他也是学生啊,你们是校友”
“不是。”
“不同校”
李医生奇怪,以李添的性格,并不像是能主动交朋友的人,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眼里一闪,了然问道:“你们是高中同学吗”
“不是,”李添说道,“是大学后认识的,准确说是大二,也就是去年。”
这些事他没必要瞒着李医生。
李医生“啊”了一声,奇道:“那就是才认识一年了”
一年在你的心里他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李医生表示有点难以接受。
他对李添的认识虽然不多,但能肯定,李添绝不会是能主动搭话的人,在交往这方面,一个陌生人想进入他的心,尽快瓦解他的防备,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来他这个好朋友也很与众不同。
“我想…下次可以叫你朋友一起进来,没准对你有些帮助。”李医生斟酌道。
“不行。”李添直接就拒绝了。
让李医生看到自己的软弱无所谓,出了这间诊所,对他来说就是路人而已,不用担心会被他揭穿,或是伤害。
但邱岑不行。
绝对不能让邱岑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
他和他都受不了。
李医生见他不为所动,便后退一步,温和道:“那你跟我讲讲你和他认识的经过吧,我挺好奇的,每次跟年轻人谈话时我就觉得自己也年轻了。”
椅子上的人抬头看他,似乎在探寻医生的话里有没有陷阱,会不会给他带来危害。
“别,”李医生赶紧摆摆手,看到他又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防备,有点挫败,“我就是单纯好奇,你随便讲讲就行。”
良久,李添没有在他脸上看出破绽,才隐隐松口气,点了点头。
安静的房间里,令人舒适的氛围中,有轻轻的说话声响起。
“最开始对他的印象,就是很随意,很邋遢,是个路人,在……”
正在回忆着他与邱岑的过往的李添没注意到,李医生在看到他眼里因为谈到那个好朋友而忽然亮起的与他整个人的状态相比几乎可以堪称为璀璨的光,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淡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时间过得很快,当人还是个孩子时并不觉得它的变化,但似乎随着人的成长,年龄变大了,就会变得匆忙,人生里所有的空闲都被忙不完的各种事占据,等人猛然一惊醒,才发现时光飞逝,记忆里剩下的东西只有不停歇地工作、生活,感觉自己过去一段时间似乎过得并不如人意。
转眼一年又要过去,等邱岑反应过来时,恍然发现还有两个月就又要过年了。
从小到大过年无数,一年一年的过去,似乎并无不同。
不对,也是有不同的。
比如说他长大了,他遇见李添了。
今年还有个值得高兴和纪念的事,就是他已经是一个“男朋友”了。
每当想到这里,邱岑心里就有种涨涨的感觉,似乎很满足。
邱岑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历,今年过年是2月16。
他粗粗一算,都不到两个月了,顶多还一个半。
这么一想也是,他们又快放寒假了。
等放了寒假,跟我们家小狗在一块的时间又多了。
他之前答应过给李添来个不“low”的约会,似乎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估计李添都忘了,要不是他突然想起来,这事不知道要被搁到什么时候了。
通过他的细心观察,他发现李添最近的状态还不错,但有时还会有点紧张,不敢看他眼神,邱岑每次一看就很心疼,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去搂搂抱抱。
正好这次放松一下。
邱岑啧了一声,暗叹自己似乎越来越恋爱脑了,一点都不酷。
而跟在邱岑边上的陈慷霖一愣,正说着的话停了,奇怪地问道:“我说得明白吗?”
邱岑“啊”了一声,猛地反映过来,想起自己正在跟他谈话,自己却在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才不好意思一笑,“抱歉,走神了,我们继续。”
两人最近经常会凑在一起讨论李添的病情,因为邱岑不能直接去问李添的感受,更不能在李添本来有心理治疗师指定好的治疗计划下再带着他来见陈慷霖,他又没法从咨询室那里得到任何信息,就只好将每次观察到的信息默默记下来,再告诉陈慷霖。好在两人相处得不错,已经算是朋友了,陈慷霖工作之余,也愿意帮他这个忙。
今天就是他提前下了班,来镶大找邱岑聊聊,顺便看看自己的表妹。
他还给邱岑带了一袋资料,上面简单记录了一些他见过的与李添病情相似的患者以及治疗手段,拿来给邱岑了解。
也能更好地帮助邱岑调节李添的厌烦情绪,更好的认识自己,放松心情。
“就像之前说过的,家人的陪伴真的很重要,”陈慷霖并不在意他的走神,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定要多陪陪你男朋友,最好多花些时间。”
“好...嗯?”
邱岑点点头,随后意识到陈慷霖说了什么,脸色一变,赶忙转头看向他。
而陈慷霖则面色正常,甚至还歪着头了然地笑了:“怎么,我猜对了?他真是你男朋友啊。”
“...”
良久,邱岑才点了点头。
近乎试探地问道:“你...怎么看待同.性.恋?”
“嗯?”陈慷霖挑了挑眉。
在半个多月的相处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近了很多,几乎已经超过了病人和患者的普通关系,愈发熟络了。
邱岑也通过相处发现陈慷霖似乎并不如外表看来那么温文尔雅翩翩君子,他也有狡猾调皮不正经的一面,两人经常说着正事就忽然开起了玩笑,总是一聊就能聊很久。
颇有种知己的味道。
比如现在,陈慷霖并没有顾及地就说出了他跟李添的关系。
“在心理学上,同.性.恋很正常,并不是病,只是国人的传统思维根深蒂固,很抵触罢了。在国外的很多国家都已经同.性.恋婚姻合法了,所以你没有必要担心,正常地交往就好,也别太在意别人的眼神。”陈慷霖严肃地说道。
“不是,”邱岑蹙了蹙眉,有点别扭,“我是说你。”
你作为一个成年人,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
“我吗”陈慷霖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是。”
见邱岑张了张嘴,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道:“不过我有同学是,有机会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正好给你们这些迷茫的小孩指一条明路,比如怎么谈恋爱怎么做.爱怎么出柜...”
“唉,”邱岑赶紧打断他,怕他说出更多敏感的话题,也知道他确实无意冒犯,才不介意,“这么看来你认同同性.恋?”
陈慷霖点了点头,“认同。”
邱岑脸色稍霁,转过了头,继续盯着脚下的路,与陈慷霖并肩往校门走。
良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男朋友的?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嗯,”陈慷霖肯定道,“算是直觉吧。”
邱岑纳闷:“...你个直男哪儿来的直觉啊。”
陈慷霖斜他一眼,没好气道:“心理医生的直觉。”
“你说到他的时候,你会很兴奋,眼神都不一样了,特别烧得慌。”
通俗易懂。
邱岑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言不由衷地敷衍:“那我下次注意。”
随后身边的陈慷霖似乎不屑地“哼”了声,他没听清,自然也不会计较 。
到了校门口,邱岑要等李添,便跟他告了别,目送他往地铁站去了。
陈慷霖的身影刚在转角处消失,后面就有人叫了他一声。
“邱岑。”
李添站在邱岑身后,长眸深敛,似乎站了很久。
“...今天这么早,”邱岑转身,看了眼时间,“不是六点么,我还准备去找你呢。”
见李添依旧盯着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巷口,他面不改色,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笑道:“你看见了?”
李添沉默地移回目光,落在邱岑俊秀的脸上。
“你同学?”
跟邱岑相熟的几个人他都认识,如今这个虽然只看见背影,他却知道他不认识这人。从来没见过,也没听他说过。
李添一向敏感,此时竟然不是沉默,而是问了出来。
“不是,”邱岑却摇了摇头,“一个朋友,今天回学校来玩了。”
确实是个朋友。
他明明可以说就是一个普通同学,但他还是不想骗他,好在陈慷霖给他带来得资料已经放回宿舍了,要不一定会被他发现端倪。
这件事他或许会在不久后完完整整地告诉他,但现在不行,他怕李添会多想,一胡思乱想,李添就会难受,他也难受。
好在李添听了他的话后不觉有异,走了过来,抬手将他的围巾紧了紧,淡淡道:“回家吧。”
邱岑一笑,知道他不在意了,心情便稍微放松下来,毫不避讳地凑过来拉着他的手,一起揣在了自己风衣的大兜里,就要往外走。
倒是李添一顿,手上挣了挣,理所当然地没挣开。
他语气有点怪异,“撒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撒。”邱岑摇头拒绝。
刚才和陈慷霖的谈话里,他对自己和李添的未来又有了更多信心,现在恨不得告诉别人他就是谈恋爱了,怎么地吧。
李添“啧”了一声,“添乱是吧?”
“好啊。”邱岑尾音微微上扬,话里还带着些戏谑,“李添乱。”
他不等李添说话,又说:“树林涧、镶大小、体校哭、8号码...”
紧接着后脑勺就一痛,原来是李添受不了他给了一巴掌,在后面兀自闷笑起来。
“你多大了?”
这个游戏现在幼儿园小孩都不玩了。
幼稚不幼稚。
谁知邱岑朝他挤眉弄眼一脸煞有介事,攒着脆生生的语气:“哥哥岑岑三岁!”
“噗。”
李添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就笑出了声。
自然是拿邱岑没办法。
他笑了不知多久,才勉强控住住笑意,就感到肚子发酸。
他伸手摸了摸邱岑的发顶,语气有点哄小孩似的:“岑岑弟弟跟哥哥回家吧。”
邱岑赶紧顺着杆往上爬,死皮赖脸:“那小狗哥哥给岑岑做好吃的,晚上还得抱着岑岑睡觉。”
“好啊,”李添慢悠悠道,自动忽略前面一句,“这回我们不加引号地‘睡睡’。”
邱岑:“...”
靠。
他究竟是为什么每次都骚不过李添还要孔雀开屏似的跟他比着骚呢?
明明要一本正经地说骚话谁都比不过李添啊。
他究竟是为什么回回都自己进套呢?
我骚起来连我自己都坑
邱岑发现了,自从他跟李添开始鬼混,他的交友状态都改成“忙碌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