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什么?”
吴臻自嘲地笑了笑,“我怕你在气头上,要跟我割席断交。”
贺思嘉微怔。
他有时候很难哄,可一旦面对在意的人又总会心软,尤其在已发泄过情绪之后。
此刻,他盯着吴臻破掉的唇角,绷着脸说:“我可没这个意思。”
吴臻笑意明显了些,“先回去好吗,我帮你上药。”
贺思嘉甩开手,径自上车。
双方暂时休战,在他们返回酒店的途中,网上已硝烟弥漫。
这晚,陆馨难得能早点儿休息,可她还泡在浴缸里,就接到了团队的电话。
陆馨越听脸越沉,等她上网看到铺天盖地的“互殴”爆料,简直两眼一黑,立刻给贺思嘉打了电话。
贺思嘉这会儿刚上过药,正趴在床上闭目养神,当瞄见来电提示的“陆馨”二字,他终于后知后觉害怕了。
等吴臻从洗手间出来,就见贺思嘉拿枕头捂住耳朵,鸵鸟似的不接电话。
他扫了眼手机屏,心下了然,“我帮你接?”
贺思嘉仍闷在枕头里,“你接啊!”
吴臻拿上电话去了露台,也不知和陆馨说了什么,一整夜陆馨都没再打过电话。
即便如此,贺思嘉也没能睡得很安稳,还在睡梦中一脚将吴臻踹下了床。
吴臻自然也睡不好,五点过就起床处理舆情了。
两家团队熬了整整一宿,倒是基本压下了这件事的热度,亏得陆开阳反应快,让媒体交了手机检查,同时抢先拿到酒店监控。
于是贺思嘉醒来,就看见吴臻坐在卧室沙发上,腿上放了台笔电,手指敲敲打打。
“醒了?”吴臻转过脸,“昨晚你没再发烧,现在还难受吗?”
贺思嘉摸摸额头,确实已恢复了正常温度,身上也松快不少,“还好,你在弄什么?”
“舆情公关。”
“哦。”贺思嘉有点心虚,“那我先去刷个牙。”
洗完脸出来,贺思嘉佯作不经意地问:“那事儿怎么样了?”
吴臻说:“热搜都撤了,媒体也差不多封口了,只是网友讨论的热情很高,不过没实锤。”
贺思嘉松了口气,坐到吴臻身边,见他嘴角的破口已结痂,便问:“还疼吗?”
吴臻面露疑惑。
贺思嘉指指自己唇角。
吴臻微微一笑,“不疼。”
贺思嘉轻嗤,“要换了别人早被我阉了,打你几下便宜你了。”
“谢谢贺老师手下留情。”吴臻话锋一转,“记得给陆馨打个电话,她很担心你。”
贺思嘉知道躲不过去,怏怏应下。
或许事态已相对平息,又或许陆馨实在累了,居然没骂人,也没过多聊打架的事,只告诉贺思嘉为了避免被堵,今天回C市的航班临时改签了。
贺思嘉心有愧疚,连连道歉,陆馨叹了口气说:“我虽然希望你少惹事,但出事了也别怕,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拿了你的提成就该为你分忧。不要想太多,好好拍戏,作品比什么都重要。”
中午,贺思嘉回家取行李,进门后竟发现客厅里坐着个气质矜贵的男人。
他这两天都没在家里住,还是第一次遇到贺瑾。
“哥。”
“你跟吴臻打架了?”贺瑾一见他就问。
贺思嘉懒得应付,“你直接问吴臻呗,他就在外面。”
等他拿上行李出门,就听见贺瑾正跟吴臻说:“你不用瞒我,我知道是嘉嘉打的。他以前很乖,出国读了几年书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但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容易冲动,我代他向你道个歉。”
“倒什么歉?思嘉现在不挺好吗,很讨人喜欢——收拾好了?”
吴臻率先注意到贺思嘉,眉眼轻弯。
贺思嘉脚步轻快地上前,根本没看贺瑾,“我们走吧。”
两人登机过程非常谨慎,安安稳稳上了飞机,然而落地后才得知,C市机场来了不少贺思嘉的粉丝。
面对围堵,贺思嘉已没空去想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他和吴臻被机场保安护送去停车场,沿途一片混乱。
眼看着剧组的车就在前方,再走几步就能突出重围,意外却骤然发生。
当时贺思嘉后背T恤被人扯住了,他正要挣开,忽听有人大喊:“臻婊去死吧!”
周围很吵,但那句恶意满满的喊声格外刺耳。
贺思嘉下意识转头,就见吴臻单手捂着后脑勺,一台手机落在地上,电池都摔了出来。
隔了口罩墨镜,贺思嘉看不见吴臻的表情,但他想对方肯定被砸得不轻,否则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捂脑袋这种毫不优雅的动作——吴臻一贯有明星自觉,很注意自己在人前的形象。
贺思嘉火气腾地上来了,冷着脸问:“谁砸的?!”
群聚性兴奋突然被泼了盆冷水,现场霎时被按下静音键。
粉丝们面面相觑,无人说话,也无人承认。
“算了,我没事。”吴臻放下手说。
贺思嘉充耳不闻,他望着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她们都爱他,都为他疯狂。身为流量,粉丝是他的衣食父母,是他的盔甲和软肋,也是他手中指哪打哪儿的箭矢,但后者仅限于网络上。
以前他和同期对家在机场偶遇,双方粉丝都相安无事,最多不过嘘几声。
贺思嘉从未想过,自己的粉丝竟会在现实里、在他面前“行凶”。
哪怕今天的受害者不是吴臻,换做任何一人,他都不能放任不管。
贺思嘉弯腰捡起手机,声音很冷,“我再问一次,谁砸的,自己站出来。你手机在我这儿,想查你身份并不难。”
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女生浑身发抖地站了出来,半个字也没说先哭了。
贺思嘉有种欺负小朋友的罪恶感,可正因为是小朋友,他才更要说明白。
“你哭什么?”
女生不停抽泣,“对、对不起……”
“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吴臻。”贺思嘉走上前,面对她,“你喜欢我,我很感激,但你刚才的行为是错的。”
“我、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我只是想帮哥哥报仇、嗝。”
见女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贺思嘉摘下帽子扣在她头顶,“我知道你在维护我,可你这样只会为我和你自己带来麻烦。你还小,不太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假设吴臻伤势严重或者选择报警,你会被警察带走,并且通知你的家人、甚至学校,你的履历上也会有污点,影响你一生。”
“而我只是你年少时偶然喜欢的陌生人,不会、也没有办法对你的人生负责,你不应该为我拖累自己。”
“你是我的粉丝,我希望你平安快乐,不想你将来后悔。”
贺思嘉很少对粉丝说这么多,哪怕在舞台上。
他音量不高,但此时过于安静,以至很多人都听见了。
不少粉丝面有动容,某些狂热粉甚至红了眼眶。
贺思嘉将手机还给女生,“以后别再这样了。”
女生胡乱地点点头,接过手机哭着跑了,刚跑没两步又停下来,回身朝吴臻九十度鞠躬,带着哭腔嘶喊:
“吴叔叔,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吞吞:tui!
第29章
“疼吗?”
上车后,贺思嘉担忧地问。
吴臻摘下口罩, “不疼。”
“让我看看。”
贺思嘉在吴臻后脑勺摸到一块小包, 皱了皱眉,“都起包了!”
吴臻拉下他的手, “真没事,一两天就消了, 也看不出来。”
贺思嘉轻叹口气,“对不起。”
“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过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吗, 再说她也是为我才那么偏激……”
“谁家都有偏激的粉丝, 会不会遇上纯属概率问题, 别多想了。”
贺思嘉见吴臻确实不介意,便不再纠结, “也对,归根到底还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你——”他瞟了眼前排几人, 及时止住话头, “算了, 就听吴叔叔的吧。”
吴臻一顿,想到女生刚才石破惊天的那声吼, 无奈地说:“我只比你大六岁。”
“可小妹妹估计才上初中,叫你叔叔没毛病啊?”
吴臻煞有介事点头,“嗯,我小侄子说得有道理。”
贺思嘉:“……”
等两人回到剧组,理所当然被余枫一顿狂喷。
余枫只知道贺思嘉和吴臻闹了矛盾, 这会儿看见吴臻嘴角还带伤,差点儿没气升天。
好在吴臻伤得不严重,伤口可以靠化妆遮掩,否则剧组怕是又要曝出头条——知名导演片场打人,吴臻贺思嘉血溅三尺!
惨遭唾沫洗脸后,吴臻和贺思嘉低调回房。
贺思嘉先帮吴臻的后脑勺抹药,边抹还边说:“有头发挡着,这样擦药管用吗?要不先剃掉点儿头发,不过你就变癞痢头了哈哈……”
吴臻不太明显地笑了笑:“刚被老余骂那么久,我看你还挺开心?”
“嘁,他能骂出什么新花样?”
贺思嘉扔掉药膏,懒洋洋瘫坐在沙发上。
吴臻转过头,问:“饿了吗?”
他俩下了飞机就直奔片场,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
贺思嘉摸摸扁平的小腹,“有点儿,叫餐吗?”
“你想出去吃也行。”
“那就出去吃,我想吃火锅。”
“你还敢吃火锅?”
贺思嘉只当吴臻在说回了剧组要减肥的事,“怕什么,我一发烧就掉肉,早上我称过了,掉了两斤。”
吴臻轻笑,“我是说你不痛了吗?”
贺思嘉怔了怔,耳廓微烫,没好气地说:“你让我上一次不就知道了?”
“贺先生,知道你运气多好吗?”
“什么?”
吴臻好整以暇地说:“在这座满地飘零的城市,你遇到了一个纯1。”
气得贺思嘉竖起中指。
最后他俩还是去吃了火锅,但贺思嘉只碰了清汤和番茄锅,味道也不错。
吃到一半,贺思嘉忽然萌生出个想法,“来配合我拍张照。”
“怎么配合?”
贺思嘉注意到吴臻腕上的手表,问:“你以前戴过这只表出镜吗?”
“戴过。”
“那你粉丝能认出来吗?”
“或许?”
贺思嘉略一沉吟,调开自拍模式,“你涮菜,我只拍我的脸,但镜头会带到你的表。”
吴臻以为贺思嘉又想借合照“辟谣”,但碍于他嘴角有伤不敢拍他的脸,于是说:“我可以挡住伤口。”
“那营业得也太明显了,暗秀懂不懂?”贺思嘉振振有词,“人都更容易相信自己发现的证据,让他们扒出来手的主人是你,比我们说破嘴都有用。”
贺思嘉对着前置摄像头展颜一笑,“咔嚓”拍照,他随手加了个滤镜,上传微博时只打了两个字——好吃。
“等着吧,估计咱们回酒店前就会有人扒出来。”
然而网友们的分析能力比贺思嘉预想的更强,一开始粉丝都涌入微博下表白,同时截图去各大论坛开帖日路,不到半小时,就有人发现端倪。
“图里那只手是吴臻的吧?”
一名网友截出吴臻以往的杂志花絮,花絮中吴臻就戴着图里那只表,除此之外,该名网友还传了张吴臻手部特写图,轮廓看起来极为相似。
经此提示,网友们相继找到了种种证据,盖章与贺思嘉同享火锅的正是吴臻。
虽然有人坚称他们在虚假营业,但更多网友则将原本就疑点重重的打架传闻视作笑谈。
贺思嘉刷了会儿评论,见舆论走向尽在他筹谋中,得意洋洋递出手机,“怎么样,效果好吧?”
吴臻看到某条评论为了反驳一些带颜色的调侃,形容贺思嘉是“挺拔小白杨,宇宙第一直”,故意问:“你现在还是宇宙第一直吗?”
贺思嘉也注意到那条评论了,翻了个白眼说:“我这棵挺拔小白杨是被谁掰断的?”
吴臻翘着唇笑,“谁啊?”
“某个外表斯斯文文的老禽兽。”
“……”
两人说笑间,贺思嘉电话响了,吴臻看了眼来电,“贺瑾打来的。”
贺思嘉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放着吧,现在不想接。”
吴臻早确认了两兄弟关系不好,但一直没细问过,如今与贺思嘉关系发生变化,有些话也自然而然问出口了,“你们怎么回事?”
贺思嘉微顿,下意识拒绝交流,可想到中午时吴臻对他的维护,又改口说:“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和他同父异母,从小关系就差……”
贺瑾的母亲姓白,与贺父贺启耀结婚纯粹是家族联姻。她在生下贺瑾不久就因抑郁症自杀身亡,白家冲上贺家讨说法,直接带走了还在襁褓中的贺瑾。
“我爸应该对白姨心怀愧疚吧,所以没拦着。据我舅妈说,白姨其实另外有爱人,却被家里逼着嫁给我爸,不过我爸也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贺瑾三岁那年,贺启耀娶了新妻子,也就是贺思嘉的妈妈俞芷兰。但结婚前两人就答应了白家,五年内不会再要小孩,贺思嘉的到来完全是意外。
当时贺启耀已年近四十,唯一的儿子又不在身边,他舍不得俞芷兰肚里的孩子,只好违背承诺。
“我才刚出生不到一周,白家就把我哥送回来了,说是想通了以前的事不该怪我爸,其实……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