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看着梵天神清气爽地去了浴室,又从浴室走出来,心里想使一套裂鸟爆蛋拳,外加断子绝孙腿,然而现实是他一动身上就疼得厉害,喉咙也哑得连一句“给老子死”都吼不出来。
“水放好了。”梵天轻轻松松地把简之从床上横抱起来,简之看着近在咫尺的下颌线,下意识地抬起手想给梵天一巴掌,结果他的手就跟八爪鱼的触手似的,慢悠悠地贴上梵天的侧脸,然后因吸力不足,又滑了下来。
“你放开我。”简·八爪鱼·之挣扎道。
“你能走路?”梵天说着放下了简之的双腿,这下好了,八爪鱼又变身成美人鱼,还没走两步,简之的下半身就疼得不行。
梵天似乎很快发现简之的表情极其扭曲,他重新抱起简之,三两步来到了浴室。
浴室里有一块大镜子,简之瞥见自己被两条大花臂抱着,心理又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然而更让他受冲击的是,他浑身遍布着斑驳的痕迹。
简之的额头冒起青筋,内心的脏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良好的教养让他生生忍了下来,只是阴着脸问:“你是狗吗?”
梵天笑了一声,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他抱着简之迈进浴缸,接着从身后搂住简之的腰,带着他一起坐进了热水里。
温度适中的热水让简之舒服了不少,他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令人放松的迷迭香气息瞬间钻入鼻腔,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瘫在梵天怀里任由梵天给他浇洗胸口。
有点像做梦。
简之出神地想到。
“嘶——”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简之坐起来了一些,他侧过半张脸,不爽地看着身后问道:“又咬我做什么?”
“忍不住。”梵天道,“闻着你有点饿。”
“我又不是骨头。”简之没好气地说。
梵天笑了笑,把简之按进怀里,继续给他胸前浇上热水。
五星级的酒店装修华丽,锃亮的卫浴五金映照出两人亲密的画面,简之看着有些别扭,他不自在地问道:“你身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
“你不喜欢?”梵天问。
关我屁事。
简之的人生信条浮现在脑海,他想直接这样回答,但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样说会显得他很矛盾。
因为挑起话题的是他,如果他认为不关他的事,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我是说你后腰上的那个。”简之成功带偏了话题,“你是同性恋?”
梵天的所有纹身都集中在两条胳膊上,除了唯一一个纹在后腰正中间的纹身。
那是一个七色彩环,对皇室信徒来说,这是一个禁 忌的标志,因为它代表同性恋。
梵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笑意反问:“你是Alpha?”
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觉得简之的问题很可笑。
也对。
简之是Omega,如果梵天是同性恋,那昨天晚上也不会折磨他折磨得那么起劲了。
简之没再继续多问,他不是傻子,多少还是能猜出梵天纹这个标志的含义。
梵雨被判处死刑是因为犯了同性恋罪,这个纹身恐怕也是梵天缅怀自己父亲的一种方式,就和他在胳膊上纹上梵雨的脸一样。
总之,不是个可以深聊的话题。
被迫回忆起过去不愉快的事情,简之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撑住浴缸边缘,作势要站起来道:“我先出去了。”
“去哪儿?”梵天立马搂住简之的腰,把他按回怀里。
浴缸里的水因两人的动作翻起小小的浪涛,在撞上浴缸壁后,又逐渐归于平静。
简之无语地呼了口气,侧过脸道:“我去抽烟行吗?”
梵天仍旧没有松手,下巴抵在简之的肩上道:“一起。”
真他妈粘人,简之皱着眉在心里吐槽,谁想跟你一起抽烟。
没有说出口的话,简大教授自然忽略了教养的问题。
或许是简之浑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梵天纯良又无害地跟了一句:“怎么了老师,不想和我一起吗?”
鉴于这只Alpha昨晚的野兽行径,简之有充分理由相信,他这模样是装的。
不过……
简之突然想到了以前的梵天。
以前梵天就很粘他,而且总是喜欢“老师老师”地磨他。
他在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放弃抵抗地松下双肩,对梵天使唤道:“起来,把浴巾拿给我。”
两人穿戴整齐之后,简之这才自在了许多。他把双手搭在阳台围栏上,发泄似的吐尽肺里的烟雾,到现在还是觉得眼下发生的事就跟做梦一样。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一旁的梵天在烟灰缸里抖掉烟灰,突然开口问道。
简之面无表情地看着酒店下的街景,不疾不徐地拿起手里的香烟又吸了一口。
什么时候?
还不是找你这小兔崽子找得快发疯的时候。
见简之不回答,梵天又接了一句:“你以前好像不抽烟。”
简之微微张开嘴,包在嘴里的烟雾随之溢出:“关你屁事。”
梵天低下头轻笑了一声,接着看向简之,一副觉得有趣的模样说道:“你变粗鲁了。”
简之斜睨了一眼梵天的大花臂,不爽地轻哼道:“你好意思说我。”
两人不再搭话,一根烟的时间很快过去。
简之摸了下 身上的手机、钱包和车钥匙,确认都在之后,招呼也不打地朝门口走去。
“要我送你吗?”梵天跟在简之身后问道。
简之知道自己现在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就像一个腿脚受伤的人非要学正常人走路。
但是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把他害成这样。
“不用。”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在那个酒吧上班,想见我可以晚上来找我。”梵天双手抱在颈后,慢悠悠地跟着简之的步伐,“另外……我现在叫林天。”
简之面无表情地没有接话。
林天也好,凡天也好,都跟他无关。
他已经受够了担心一个人担心到引发生理性呕吐的自己。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要再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然而那个时候的简大教授还不知道,在世界上某个角落,有位姓王的哲学家发现了一条真理,叫做“真香定律”。
第4章 暴躁美人
办公室里的迷迭香香薰简之已经使用了七年,这还是他头一次让助理小欧换掉这款香薰。
除了迷迭香以外,简之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味道,小欧按照自己的喜好给简之换上了薰衣草。
薰衣草和迷迭香外表相似,气味相近,只是薰衣草的香味层次较浅,后调较淡,而迷迭香在苦味之后有更深的刺激,之后才是清香的气息。
简之还在说服自己尽快适应薰衣草的味道时,大皇子安英曜亲自抱着一大束玫瑰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自从投入到皇室的工作中之后,安英曜变得比以前忙碌,很少会像现在这样亲自找上门。
今天他身着黑底金边的制服,头戴象征性军帽,一看就是刚参加了某项重要活动。
简之不怎么关心皇室的新闻,对安英曜的行程也不感兴趣,他只在意他的办公室里又多了两种味道——一种是玫瑰,来自安英曜手里的花;一种是红酒,来自安英曜的信息素。
“皇子殿下怎么亲自来了。”简之挂起礼貌的微笑,起身迎接。
“给你送花。”安英曜把玫瑰递到简之手中,接着动作优雅地脱下白色手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没有封口的米黄色信封,“外加给你送请柬。”
“请柬?”简之顺手把玫瑰放到办公桌上,就好像它的位置本该就在那里,他只不过是个没有感情的搬运工,“皇室有活动吗?”
“再过几天就是生育节了,皇室会搞一个盛大的庆典。”安英曜没有在意简之对待玫瑰的态度,他随手把请柬扔到办公桌上,接着自顾自地走到接客沙发上坐下,“你把周日的时间空出来,早上九点我派人去接你。”
安英曜说话总是这样,不经别人同意就擅自给人做决定。
简之早已习惯,他在安英曜对面坐下,委婉地拒绝道:“周日可能不太行。”
“为什么。”安英曜抬起右腿搭在左腿上,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丝毫没有因简之的拒绝而感到为难。
他的语气也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就像是为了给人面子,象征性地随口问了一句。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惯例,因为安英曜的提议简之大多都会拒绝,所以随着简之拒绝的次数越来越多,安英曜询问理由的态度也越来越漫不经心。
“我周日约了看牙医。”简之随便编了个理由。
“改到下周。”安英曜不容拒绝地说道。
“可是约那个医生得提前一个月。”简之微笑道。
“我来给你约。”安英曜不甚在意。
简之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但非要说的话,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大皇子殿下,”简之换上了语重心长的语气,“我不太想去参加那个活动。”
“为什么不想?”这次安英曜表现出了明显的疑惑,“生育节是你们Omega的节日,你不参加谁参加?”
我生你妹。
自从遇上梵天之后,简大教授就变得越来越暴躁。
生育节是每年四月初的法定节假日,目的是鼓励生育。安英曜说这是Omega的节日,其实不太准确,因为能够生育的Beta女性也包含在内。
简之是坚定的单身主义者,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对他来说,生孩子更是永远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这想法有违皇室提倡生育的价值观念,但早在梵雨被处死开始,他对皇室的信仰就已经摇摇欲坠。
简之打心底里厌恶某些教条主义者,认为到了一定年纪就该结婚生子。
虽然大皇子安英曜受过高等教育,有开放的一面,但很不幸,他受到皇室传统的影响,也有教条主义的倾向。
“我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简之一反常态地收起礼貌的微笑,换上了疏离的表情。
他一直对安英曜很客气,几乎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安英曜说过话。
然而安英曜却好似来了兴趣一般,将胳膊搭到一旁的扶手上,用食指有节奏地敲击起来。
“是不喜欢热闹的场合,还是不喜欢我?”安英曜挑眉问道,“你从来都不对我说心里话,我一直都搞不明白……”
安英曜说到这里,停下了手指上的动作,“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
简之淡淡地看着安英曜没有回答,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安英曜先败下阵来。
他抬起手撑着下巴,略微讨好地问道:“简之,你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
简之垂下眼眸无奈地呼了口气,接着重新看向安英曜道:“皇子殿下,你在政治系应该学过,有两种典型的对立的政治意识形态。”
“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安英曜自觉地接过话茬,接着歪起脑袋饶有兴趣地等待简之的下文。
“在我们国家,保守主义占百分之百的上风。”简之继续道。
“嗯哼,那是自然。”安英曜点了下头,“毕竟皇室是国家的代表。”
“是。”简之顿了顿,心里犹豫了一秒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咬牙坦白道:“在上一轮大选中,我把票投给了自由党。”
皇室不参与国家治理,抛开信徒管理权力不谈,它只是国家的精神象征,没有实权在握。
但实际上,皇室支持的保守党一直占上风,自由党从来没有赢得过选举的胜利。
自由党主张废除皇室的信徒管理权,这触及到皇室的最后利益,忠实的信徒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自由党的选举之路困难重重。
不过在“黑色星期五”事件之后,自由党的支持率一路走高,虽然在上一轮大选中还是败下阵来,但至少可以说明有不少人和简之一样,对皇室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简之,你可是神学系教授。”安英曜一脸好笑地说,“你应该是皇室最忠诚的信徒,为什么会选择自由党?”
简之不可能说出信仰动摇的话,他另外找了个借口道:“他们提倡自由生育,我很赞同这一点。”
“所以这就是你不想参加生育节的原因?”安英曜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不想生孩子?”
简之没有接话,肯定的答案显而易见。
“简之,你必须给我生皇子。”安英曜道,“这一点没得商量。”
简之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了。”安英曜好似卸下了心里的重担,浑身放松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如果是因为怕痛,现代医疗手段可以解决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简之真的觉得每次跟安英曜说话就跟对牛弹琴、对马念佛、对猪讲论语一样。
这是怕不怕痛的问题吗?
这分明就是两个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人根本没办法在一起的问题!
最近的糟心事真是一件接一件,简之抬起手掌,做出了一个“到此为止”的手势,彻底失去耐心地说道:“行了安英曜,我不会去参加的,你不用再说了。”
话一说出口,简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竟然当着大皇子的面直呼了他的姓名。
虽说这也不是什么罪过,但确实对皇室成员不太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