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征铭小声的和他说话,“安安不开心?”
他动作温柔的抚开时安额前的碎发。
时安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他的亲生哥哥,一起生活过几十年的人,突然变成这副憔悴不堪的模样实在让时安心里难受。
顾征铭脸色难看,明明警告过那一家不许回来了,看来还是不怕死。
他安慰时安:“放心吧安安,我给了他们一笔钱。”
够他们生活,但是如果时家还是像之前一样铺张浪费恐怕很快吃糠咽菜了。
时安只是有些伤感,“没事的,我知道你不会的。”
他相信顾征铭答应了他的事一定会说到做到。
时安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他们临走前给时家豪打了120,估计时家豪已经在医院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晚上时安却发起高烧来。
顾征铭是被身边滚烫的热度烫醒的。
时安烧红了脸,细细的眉毛微微皱着,嘴唇是干裂的。
顾征铭立刻翻身坐起,轻轻的叫时安的名字:“安安?”
时安连模糊的回应都没有,顾征铭顿时慌了神,连忙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医生来的非常快,拨开时安的眼皮一看眉头顿时皱起,“已经昏迷了,必须立刻送医院。”
医生的话一出,顾征铭顿时全身发麻,慌忙的找出长款的厚外套给时安穿上,抱起人就向楼下跑。
时安昏迷不醒,手臂软软的搭在身前。
送到医院时时安已经高烧到41度了。
这种情况哪怕是一个身体健壮的成年男性都有可能烧坏脑子,或是因为长时间的高烧不退损伤机体细胞。
更何况时安还怀有身孕,免疫系统远比一般人更加脆弱,稍不留神这场高烧就会一尸两命。
由于时安怀有身孕,许多药都不能用,只能保守治疗,希望时安的身体能迅速产生抗体自己好转。
可时安的身体那么脆弱,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医生诊断过后叫顾征铭到病房外,他的手一直握着时安的手,听见这话轻轻的放开时安转身跟着医生像外面走,谁也没有注意到病床上的时安睁开了眼角,嘴里呢喃道:“大头。”
医生对顾征铭严肃道:“顾先生,时先生这个是病毒性流感,造成的高烧不退,这种情况很容易引起胎儿畸形。”
顾征铭脸色骤然一白,像是没听清一般重复道:“什么?”
医生沉重道:“顾先生请你冷静,时先生的情况很不乐观,如果明天高烧还是退不下去,胎儿恐怕会畸形,我们的建议是明天开始正常用药。”
不再规避孕妇不能使用的药时安的情况能够迅速好转,但是这就等同于放弃大头。
因为明天还是高烧,孩子绝大可能会畸形,用药只会加重这种畸形。
顾征铭站立不稳一般扶住了医院惨白的墙壁,一只手捂住了脸呼吸沉闷而痛苦,哑着嗓子道:“你什么意思?”
医生直接道:“如果明天仍然高烧不退,流掉孩子,保住大人。”
顾征铭沉默不语。
这让他怎么回答?!
时安为大头准备了那么多小玩具、小衣服……就在今天时安还去给大头买了小玩具……
他那么喜欢大头,甚至连大头的名字都想好了。
现在告诉他让时安流掉大头?
时安醒来会怎么样?
会哭的吧?一定会哭的。
只要一想到那种场景顾征铭心都快裂了。
医生明白顾征铭的心情,站在原地没有多说,只是叹了口气。
病房里的时安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身体顺着墙壁下滑最终瘫软在地,烧的嫣红一片的脸上满是说不出的哀痛。
他死死的憋着没有哭出来,慢慢的站起身爬回了病床上。
病房里陪护的保姆去楼下办手续了,竟是谁也没察觉时安偷偷醒来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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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流掉大头
顾征铭回到病房的时候,时安正安安静静的合着眼躺着。
他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抚摸时安高热却一滴汗都没有的额头,拿退热贴贴在上面,轻声道:“安安要加油啊,你和大头都不要有事好吗?”
他的声音粗哑的不成样子,说完执起时安的手亲上上面的打完吊瓶留下的止血绷带。
时安闭着眼,人却是清醒的,听着顾征铭沙哑的嗓音心头颤动。
顾征铭一直坐在床边握着时安的手,眼神沉重的看着时安。
如果时安有危险,他一定会选择保下时安。
时安自己和自己较劲,心里拼命的祈祷,鼓足了全身的力气。
一定要让烧退下去。
大头不可以有事。
他烧的浑浑噩噩,半梦半醒间做了好多的梦。
梦里有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摸了摸他的肚子,小声说:“对不起啊,不能做你的孩子,我要走啦。”
时安从梦中惊醒。
屋内渐渐透进天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
时安缩在被窝里终于哭了出来,似乎是因为高烧不退的原因,那眼泪也格外的灼热滚烫。
像滚滚的岩浆,带走了大头的生命。
他无声的哭着。
天光彻底大亮,顾征铭绝望的埋着头,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时安醒了。
直到手里一直握着的手细细的颤抖着,顾征铭才猛然抬起头,惊喜道:“安安,你醒了?”
时安通红的眼睛看向他,顾征铭心口一痛,摸了摸时安的头发轻声道:“怎么哭了?”
时安抽噎着,“我梦到大头走了。”
顾征铭眼眶顿时一热,抱紧时安喃喃道:“不会的,大头不会离开我们。”
时安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划下。
骗子。
顾征铭一遍遍的抚摸时安的后背,温柔的安抚时安。
因为高热,时安趴在他怀里像一个绵软的热水袋,那里面装的却是能灼痛他心脏的鲜血。
时安的鲜血、大头的鲜血。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顾征铭不可承受之痛。
可天终究是亮了,顾征铭要做决定。
他只有一个选项。
这时候刚刚五点,两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在等,在医生来之前时安的烧能不能退下去。
虽然顾征铭知道时安烧了这样一夜留下大头已经希望渺茫,可仍然心存幻想。
六点医生来查房,时安陷在柔软的被褥间,脸色和身下的被褥一样苍白。
医生量了时安的体温,38.5度,已经比昨晚下降了,可是还不够。
时安是孕妇,体温比正常人稍高,可也该在三十七度。
医生向顾征铭示意,询问他有没有告诉时安那个事实。
顾征铭动作一顿,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和时安解释……
医生离开了病房,保姆也站起身出去了。
顾征铭握着时安的手柔声道:“安安你听我说,现在因为流感病毒,大头恐怕不能留下……”他的嗓音嘶哑,语气无比艰涩,“大头走了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好吗?”
时安的眼泪汹涌的流下,哽咽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下一个绝不会是大头了,那不是大头。
顾征铭的声音很轻,却像钝刀子一样一点点研磨撕扯的割着他们俩的心脏,“我们打掉大头吧。”
顾征铭是时安的全世界。
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顾征铭来的重要。
包括大头。
对于顾征铭来说也是这样。
时安是他的全世界,如果为了时安要他牺牲大头,他绝不会犹豫。
而时安会听他的,因为他太爱这个男人了,时安见不得顾征铭哭,这个男人看起来高傲强大,有时候却幼稚的可以。
如果时安死了,顾征铭会非常伤心,时安哪怕走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安心。
顾征铭将时安从怀里拉出来一点,看着时安被泪水沁满的眼睛,“好吗,安安?”
时安强撑着点了点头。
就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病房的房门忽然被敲响,顾征铭回过头看去。
医生站在病房外示意顾征铭出来。
顾征铭跟着医生出去,等在门外的半夜被两位先生的话语弄醒,跟着哭了好一阵的保姆,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滴,进了病房给时安倒了一杯热水,扶起时安一点点喝下去。
时安垂着眸就能看见凸起的肚子,那里有一个更小的心跳。
可这个小心跳马上就要离开了。
他不忍心再看。
门外的顾征铭却迎来了更加痛苦的消息。
医生:“时先生的身体情况特殊,本就不是为了生育存在的,这一次流产后,今后都不能再受孕了。”
医生的话说的太绝对,这本来不是一个医护人员该说的话,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能说的如此绝对。
除非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医生沉重道:“我们昨晚连夜研究发现,这一胎已经严重损伤了时先生的子宫。”
那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器官彻底不堪负荷,垮了。
顾征铭一怔,“昨晚才发现?”
他们这几个月来天天来医院做检查,这种事怎么可能才发现?!
医生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顾征铭脸色一沉,“什么时候发现的?”
医生迟疑了一下,才道:“时先生最开始来医院的时候就发现了。”
顾征铭怒道:“那为什么不说?!”
严重损伤子宫?!
孩子现在才四个月就已经损伤了子宫,任由孩子继续长下去会怎么样?!
到最后生产的时候时安又会怎么样?!
顾征铭一瞬间全身冰凉,暴起揪住医生的衣领咬牙切齿道:“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医生不住的摆手,“顾少,冷静冷静。”
顾征铭一拳狠狠砸向医生的脸,医生痛嚎一声,眼镜瞬间飞了出去,眼看着顾征铭第二拳要打上来连忙道:“我说,我说,最终生产的时候时先生很可能血崩……”
顾征铭站立不稳的晃了晃,这是个什么样的词?
是个会要了时安的命的词,他看着医生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
医生连忙道:“是夫人不让我说的。”
顾征铭指尖一颤,猛然攥紧成了拳头。
万万没想到,他母亲竟然打的这样的好算盘。
孩子生下来,时安这个丢人的男妻也血崩死了,怎么不两全其美?
难怪她最开始那么支持他和时安结婚。
难怪她那么好面子的人会允许时安嫁入家门。
他还以为他母亲是真的喜欢时安……
那些温言细语背后竟然是这样恶毒的想法。
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他母亲。
顾征铭脑子里一片混沌,只知道踉踉跄跄的回到病房,握着时安的手低声道:“安安,我们打胎吧?好吗?”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哀求。
这个孩子被病毒和高烧侵袭,即使现在没事,也很快就会畸形。
生下来也只会让时安更加自责痛苦。
更何况,顾征铭接受不了时安生下孩子的代价。
那是时安的命。
时安的烧已经慢慢降下去了,那些特效药拿来了时安却没有吃,他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哪怕所有人都认定了,时安仍然固执的坚持着。
他很平静的看着顾征铭,低声道:“让我再想想好吗?”
顾征铭的额头抵在时安的手背上,对上时安的眼睛他说不出话,愧疚几乎要压垮了他。
再抬起头来,顾征铭眼圈通红,哑声道:“对不起安安,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他竟然让时家豪钻了空子,甚至连他母亲的所作所为都不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他母亲竟然还有这样的演技。
时安摇头,“是我不好。”
是他没有及时避开时家豪。
如果没有猜错就是时家豪身上的流感病毒传染了他。
顾家父母听说时安进了医院,顾母张罗着要来看时安,被顾征铭冷冷拒绝了。
顾母一怔,“怎么了?”
顾征铭咬牙道:“您心里清楚。”
顾母沉默,顾征铭直接挂断了电话。
中午的时候时安的烧退了下去,医生建议时安留院观察三天。
他的眼神中带着时安和顾征铭都懂的意思。
观察三天为流产做准备。
时安沉默的接受这个安排。
这三天顾征铭一直陪着时安,寸步不离。
三天一过,时安忽然道:“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顾征铭知道这时候应该拒绝,可是看着时安的眼神他终究还是不忍了,“好。”
他们刚回到家里,顾征铭就接到了顾父的电话,他去了外面接电话,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很久顾征铭才沉着脸回来,亲了亲时安的额头道:“我出去一趟,别让周坤离你太远。”
卧室外的周坤闻言立刻走进卧室,坐在时安床旁。
顾征铭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时安沉沉的叹了口气。
周坤犹豫了一瞬,道:“时先生,顾先生也是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