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太,不用再做出那副柔弱的样子,也不需要再我面前作戏,我知道你找我过去做什么,但是钟太太,这天下不是除了你是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想卷入你们争斗的游戏里,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抱歉,以后请别在找我了,我也不会再接你的电话。”
“许书铭,你可得想清楚,你以为现在还有谁看得起你,愿意拉扯你一把!”蔡倩妍气急败坏道。
许书铭用手撑着下巴,他垂着眼睫看着沙发桌上新换的桌布花纹,过了一会儿,才神色平静地回道: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就这样吧,祝你好运,钟太太。”
说完,许书铭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把这号码拉黑了事。
谁说没有人?
钟闻天难道不是?
他许书铭即使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但是也是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怎么写。
即使钟闻天只是举手之劳,不图回报。
但是还是回报一点吧。
聊表心意。
反正他也只能做到如此。
他有自知之明。
许书铭看着手机最近通话里那一串没有署名的数字,最后改成了“钟善举”,可不是善举,这种富人真是做好事,都叫人忍不住生气。
到底是两个阶层的人。
他想,他还是好好的待在自己的世界,才最安全。
不仅是认命,更是知足。
知足常乐,这么老的古话,他现在明白也不迟。
第17章 怎么会那般着魔?
钟闻天偕同他那富贵雍容的妻子和大名鼎鼎的明星情人离开之后,许书铭的生活徒然安稳下来。
再没有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他去某某处见面,又或者,谁谁专程接他去别人的地盘受人侮辱。
许书铭非常享受这样的生活,他还要感谢钟闻天一时的慷慨,让他得到目前的工作。
并非他这人喜欢挑剔,只是单论工作环境,许书铭每天被指使的团团转,但是仍觉得充实,他像海绵一样吸取着可贵的经验。
这时候,他就想起以前刚刚毕业时候的傻气,以为靠着钟闻天的人脉关系待在一家公司,就能长长久久。
却不想,任何一家处于上升期的公司,怎么会养闲人?即使是空降军,也要有配得上的能力,才能得到同事的尊重。
或者有人要说,我为什么要得到别人的尊重,我自己活得好好的不就行了?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人是群居动物,即使想要炫耀自己的羽毛,也得有人愿意看不是吗?
然而,这样平静的生活也不是处处让人如意,许书铭在安稳了一个月后,钟太太又给他重新联络起来。
上一次许书铭与她说的话,她好像全然不当一回事,又恢复到他们重遇那一次一样的可怜口气。
知道自己的手机号被许书铭拉黑,便换了另一个号码给他发短信。
一开始只是一味的道歉,说着自己的苦衷,慢慢地又开始说袁楚川身上,这是造成她目前痛苦的根源,她当然不会漏掉。
许书铭从没有回过她,她完全不介意,仍然执着的一条条发着。
她的生活似乎除了自己丈夫那点事,也没有旁的事可以操心,每天把那点事翻来覆去地说,许书铭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评价她好。
她不聪明吗?女人在为丈夫战斗的时候,聪明得有时让人心惊。
但是说她聪明吧,她似乎总是找错诉苦对象。
他许书铭有什么?
除了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吃饭,他可以说一无所有。
从他身上,钟太太得到不过是自己的同情。
但是同情对钟太太有什么用呢?
这对她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许书铭一时摸不清楚,钟太太到底有什么目的,深思之下,只好无视她的行为。
反正只是几条讯息,他的手机每天不知道收到多少垃圾短信,多几条也无所谓。
但是这两天,钟太太发过来的消息越发频繁,许书铭在忙碌一天之后,躺在床上的时候,终于打开看一眼。
他有段时间没看钟太太发什么了,她的生活离许书铭太遥远,有时候看她写得东西,也仿佛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着另一是世界发生的故事。
“……袁楚川真可恨,他几乎要说服了闻天,可恨我的哥哥竟然还被他拿到把柄,被闻天赶出了公司,为什么做事不严谨一点?我与闻天解释,他竟然直接不愿见我,我就这般面目可憎?那是我亲哥哥,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吗?”
许书铭看的直皱眉,他一把从床上撑起身,坐直身体,眼睛紧盯着手机界面,重新打起精神接着看下去。
“我知道书铭你心地善良,当初要是一直是你陪着闻天多好?闻天当初本没有想让你离开的意思,是我将计就计,让袁楚川遇到将闻天。闻天果然对袁楚川另眼相待,但是他绝没有想要将你甩开,而袁楚川性格强势,又怎么能忍受闻天身边还有一个你。你果然很快被他赶走,可惜你还不知道,你太善良,你不愿去争——书铭,这个世界,什么不需要争?你不争,就只能被人宰割。不要恨我,好不好?”
原来……原来这才是他离开的另一层真相,许书铭不得不感喟,他还以为他看得足够清楚,思想足够现实。谁料,在旁人眼里,他不过是一只可以软弱无力的羊羔,即使他不以为意地钟太太都能够让他想留留不得,想走也不能走。
那钟闻天呢?未免不是不知道内情的吧,但是他也没有插手的意思,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他想到他对明渊说,以后如果有个人能爱自己好了。
全部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他就要成功了,闻天对我厌烦至极,即使来看欣欣,他都要让我单独出去。更过分的是,两天前,他为我置了一座新的寓所,让我尽快搬过去,他不想再让欣欣见到我的家人。我真的要走投无路了,书铭,请你见见我好吗?”
“我会一直等你的回复。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时间不多了,书铭,请你尽快好吗?”
许书铭看着最后一条更新的短信皱眉不语,他想不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钟太太就能被逼到这般境地,搬出了钟家,那不就是纸面上的夫妻分居吗?怪不得钟太太火烧眉毛。
可是钟太太要见他做什么呢?
他可不想卷入钟家那个烂摊子,再有钱如何,没命花还不如没有。
就在他愣神中,手机的响铃突然响起来,许书铭低头一看,只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自己的妈妈。
这么晚了,妈怎么会找他?
许书铭一边疑惑,一边快速接起电话,然而电话一接通,他还没开口。那边许母从未有过的严厉声音便传过来。
“书铭!是你吗?你在哪儿?”
许书铭一愣,但是不等他细想,那边许母又逼问道:
“是在家吗?”
许书铭赶紧点头:“是,妈——”怎么了?
许母听到肯定回答,不给他问问题的机会,打断他道:“快收拾东西,我们回香港,我和你爸一起来接你。”
“什么?”许书铭完全跟不上母亲的节奏。
“别说废话,赶紧收拾。你要是不来,我和你爸就去找你。”许母的声音气急地说,她顿了一下,充满自责道:“要是当初知道,你来内地是这般工作,我和你爸就是把你腿打断,都不会让你来。我说你怎么突然赚到那么一大笔钱,都怪我和你爸太相信你,可是你呢,你就是这样伤我和爸爸的心?我和你爸爸从小是怎么教你的?我们把你培养到大,不是让你拿身体去做物质交换的。”
轰——许书铭刹那间整个人都僵住,他脑子嗡嗡的,完全转不动,只觉得一瞬间全身血液迅速变冷,身体一动都动弹不得
妈妈和爸爸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他们知道了——
是了,爸爸妈妈从来都为人正直,他们怎么会接受这种事?
他当初为什么以为能瞒住他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那时候为什么那么肯定呢?
怎么会那般着魔?
“书铭,妈妈求求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好吗?我和你爸爸年纪大了,都很想你陪在身边,不再在待在内地了好不好?就当妈妈求你了,走吧——”
“妈……”许书铭听得流下泪来,他明明想好好奉养他们,怎么现在却这般让他们伤心?
原来,一切都是他做错了吗?
第18章 你是当局者迷
许书铭想到爸爸妈妈刚刚下飞机,一定没料到这几天突然而至的寒流。香岛气候比本市冬季温和许多,冬天更没法比,几乎是另一个世界。
爸妈匆匆过来,肯定没顾虑那么多,他从家里拿了两件羽绒外套便急着出了门。
去机场的路上,偏偏遇到大堵车。晚上起了大雾,沿路的高架桥全部封路,车子一律只能走桥下,路便更堵。
许书铭心急如焚,但是十几分钟过去,车子不挪一步,着实让人没脾气。
他怕爸妈着凉,就打电话让他们去附近的宾馆暂住一晚。爸妈知道他驱车过来,没有执意一定要留在本市,口气便缓和许多,也愿意他好好说话。
许书铭也松了口气,如果爸妈坚决不同意,他其实也没有办法强留下来。
虽然很可惜在这边刚刚上手的工作,但是跟父母比起来,父母当然是更重要的。
“去酒店浪费那个钱干什么?你不是过不来,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我和你爸坐的士过去吧,我们让司机绕路去你那儿,省得你来回奔波。”母亲纵然责怪他,但是一有事,还是忍不住先替他考虑。
许书铭听了她的话,心里只觉一股暖流汨汨流过,天下还有谁愿意为他事事着想?
那他退让一步,又有什么委屈的?
许书铭彻底想开了,他笑着道:“你们又不会国语,会不会和司机沟通啊?还是我去接你们吧,我这边快通路了,别着急。”
“我们不会,你不会吗?我把手机开免提,你来跟他说好路线和地址,那不就行了?你是高材生,怎么比、妈妈还不知道变通?哎对了,老头子,你呢?你不是跟说跟梁先生学了国语——”
许父已在旁边沉默良久,这时候听到老伴提到自己的名字,才出声道:“别提了,别提了。那梁老头一直缠着我学粤语,跟他下了大半年棋子,好不容易教我几句国语,谁知上次我不是学给书铭听,他说我说得是福建话,不是国语,气得我再也不跟他下棋了,简直误人子弟!”
许母经他一提,立刻想到那次的乌龙,咯咯笑出声:“对对对,书铭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鸡同鸭讲说了老半天。书铭,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去坐的士,你呀,也快调头回去。”
许书铭知道母亲是个主意已定就不肯轻易更改的人,再说,按照母亲说得,也确实节省不少时间,也就不再多劝。
他一边观察着前方交警疏通道路的情况,一边对着蓝牙耳机与母亲找好的司机沟通。
报了地址,那司机便开始启程,许书铭与母亲开始聊天。
这时已经快到晚上十点多,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许书铭的车通行。
许母听到便说:“快点调头,我们在你的公寓楼下汇合——老头子——啊……”
手机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接着是一下“砰——”一声巨响,铁皮被撞破的响声伴随着母亲的尖叫声,手机忽地陷入一阵令人心悸的死寂。
许书铭感觉心脏砰砰猛跳,全身冰冷,他下意识地猛地踩下刹车,他对着突然挂断的手机说:“妈?妈?!——爸爸!爸爸?……不不——”
说道最后,他都能听到自己声音尾音带着微微的颤栗。
许书铭忍住扩散到全身的恐惧,强迫冷静一下,他调转车头,将油门踩到最大,一路朝着去机场的路飞驰而去。路上,他感觉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点点颤抖起来,眼泪没有预兆地从他的眼眶里掉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不停地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然而,去机场一段路开始堵住,他将车开到最近的地方停下,一下从车上跳下来。
“出车祸了,晚上下了冰豆子,又有雾,那辆大货车超载,刹车不及时,撞上前边行驶的出租车,出租车一下就被撞成两段,听说司机人都看不到了——”
许书铭听到有几个被迫停在路边的司机在交谈的话,心脏猛地一沉,全身的血液都停滞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爸爸妈妈不会那么倒霉的,不会是他们的。
许书铭一路推开前面挡路的人,已经有交警赶过来处理现场。
许书铭冲过去,一眼就看到黑色的柏油马路上全是血,还有汽车的残骸,人体被燃烧的脂肪味道和洒出的汽油味道弥散在空气中,几欲让人作呕。
许书铭慢慢走过去,他的腿已经软得走不动路,只凭着一股气撑着,在看到那辆车隐约完整的车牌号后,许书铭再也撑住地跪在地上。
许书铭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泪一瞬间汹涌而出,让他的视线变得朦胧不清。他看不到有交警走过来按住他,看不到救护车赶过来,无数人影在他的眼前晃动,让他觉得自己也许在做梦,可是那地上刺目的血红又让他心如刀割,打破他的幻想,残忍冷酷的事实强迫他睁开眼睛,不许他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