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袁?”
许书铭点头,声音轻而缓道:“是,他之前一直四处打探,想找个机会和您见见,都被我挡了回去,但是他这次请动了方老先生,我觉得他应该是手上握住了什么重要的筹码。”
钟闻天微微皱眉,但是面色也没有多大波动,毕竟每天想见他的人多不胜举,袁想要什么,见见不就知道了。
便道:“那就安排一个时间,下个月吧。”
许书铭记在心里,这时车子也到达目的地,缓缓停在路边。
许书铭也在路边看到了钟闻天的车子,便挂了电话,付完钱下车。他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箱子。
下了车,正要从后备箱拿箱子,钟闻天的司机却先一步越过他,帮他去取行李。
对于老李,许书铭自觉与他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替人打工赚钱的。所以一看老李帮他提行李,赶忙拦道:
“李叔,怎么要你下来给我拎东西,不用了,放着我来吧。”
老李人长得憨厚,手上也有劲,提一件行李根本不费事。他朝许书铭一笑,避开了他的手。
许书铭还要再说什么,那边钟闻天却等得不耐烦,拉下车窗,朝许书铭淡淡道:
“书铭,过来,行李让老李拿吧。”
许书铭听到他的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立刻走过去。等老李越过他的时候,他接着这个擦肩时间,对老李不好意思地笑笑,老李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许书铭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性格没变。
他替钟闻天开了十多年车,钟闻天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问为什么。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钟闻天身边的人对他的态度,好的坏的,他多少也能感觉出来。
许书铭等到老李走在他前面有了一截,才抬脚跟上去。本来他坐副驾,没等他绕过车头,钟闻天已经开了后座的门。
许书铭只好迈进后座的车门,坐进去之后,才发现副驾上坐着一个有些脸生的女孩。
钟闻天对人家是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但是许书铭却知道,他对韩馨笑笑,道:“韩助理。”
韩馨立刻回头对他一笑,生怕自己打招呼迟了,引起许书铭的不快。
钟闻天没注意韩馨和许书铭之间的暗流,他等许书铭坐好之后,就吩咐开车。许书铭今天穿着一件白衬衫,没打领带,他一贯不喜欢打领带,外面是一件薄西装外套,深黑色的,现在天气不冷了,这么穿倒也正好,只是看起来全身只有黑白两色,色调上来说过于素淡了。
但是许书铭长得太好了,他对韩馨点头回笑了一下,顿时车厢内都明亮起来,韩馨被他笑得微微一怔,目光看的不由有些出神。
许书铭没注意到她的反应,转头去看钟闻天,道:“您现在不困吗?昨晚休息的那么晚?”
钟闻天却是一笑:“你困了?”
许书铭不比他精力充沛,有些人天生就是比旁人要精力多几倍,哪怕是忙到半夜,钟闻天也不会显露疲态,好像他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睡眠一样。
许书铭诚实地点点头,得要老板知道,员工也是人,累了需要休息,困了需要睡觉。
钟闻天觉得他直白的可爱,便道:“待会儿飞机上有你睡觉的时间,你要是觉得没事,听听……”钟闻天的声音一顿,目光看向韩馨,略一思考才道:“韩助理的行程安排,韩助理,”他对韩馨道:“细节上,你听书铭的建议就行了,不用再问我。”
钟闻天叫韩馨韩助理,叫许书铭就叫名字,亲疏有别可见一斑。
许书铭知道钟闻天肯定不耐烦回答韩馨的问题,他也不想想韩馨第一次到他面前工作,虽有个好师傅,但是到底都是理论上的知识,从来没实践过。她事事想做好,了不得要亲自问一问才踏实。
但是钟闻天却比着许书铭来,觉得这些东西怎么许书铭一上手,不用人教,就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呢,怎么韩馨就不能了?
个人能力就差那么多?
许书铭要是知道钟闻天这么想,肯定要忍不住要嗤笑一声。他是有前科的,又是专门研究过钟闻天喜好的,上手当然快,哪儿哪儿都贴心。
但是,即使许书铭知道了钟闻天这么想,也只能心里腹诽一番,绝对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钟闻天只管手下的人办事漂不漂亮,用得顺手不顺手,至于过程,他为什么要知道?
笑话,他没必要。
钟闻天吩咐完,便低头拿出手机,看了新来的消息。旁边韩馨那是如坐针毡,钟闻天都这样说了,她怎么也得硬着头皮照做啊。
许书铭不难相处,态度十分温和,韩馨拿出笔记,问了两个问题之后,就发现许书铭并没有为难她,拿一些有的没的搪塞她。
于是越发问得顺畅,许书铭声音不缓不慢的一一回答,钟闻天本来对他们还稍有注意,但是手机里刚刚又来了一条新信息之后,他一下就被吸引过去,就再也没关注他们了。
从许书铭的角度看过去,钟闻天的表情有一刹那间的说出不来的刚硬冷肃,不过这个神情很快从他的脸上掠去不见。
许书铭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转回视线,看着韩馨低垂的耳坠。
韩馨的衣服穿得很有OL风格,但是耳坠却带了一点俏皮的风格,是一枚火山石做的小树懒。
“你的耳环很漂亮。”许书铭开口道。
他突然将话题引开,韩馨低着头迷茫的抬起头,但是又看到许书铭的视线向钟闻天那边示意了一下,韩馨便立马明白过来,做出了一个懊恼的表情。
果然是可爱的风格的女孩子。许书铭想,表情如此生动,真难以想象会是白钺这种略带刻薄的人带出来的。
或许,要不是自己一开始有那样的历史,说不定白钺也会对自己高看一眼吧?
“我觉得我知道的差不多了,谢谢许助理。”韩馨千恩万谢。
要不是许书铭提醒她,她怕是一路都要聒噪下来,简直烦死人了。本来老板就觉得她问题多,她还这么没有眼色。
把师傅的脸都丢尽了。
许书铭挺喜欢这个女孩子,对她微微一笑,便不再开口。车厢内彻底安静下来,钟闻天也没说什么,他已经放下手机,目光看向车窗,似乎在等着什么。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刚刚下戏?”钟闻天开口道,口气听不出情绪,那边回了什么,他道:“这阵子不行,我要到美国出差。”
“你也去?”钟闻天皱起眉毛。
他停顿了一会儿,“你去工作,我也工作,大家都没时间,你确定?”
又是一阵凝滞的沉默。
许书铭抬起眼睛,看向前方,正好从倒后镜看到一双吃惊的眼睛。
那双瞪圆的眼睛让他瞧得瞳孔一缩,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许书铭给她解围,对着镜子做了一个“别听”的口型,便转过视线,专注地盯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色。
那边韩馨收到许书铭的指示,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老板的隐私她怎么能听得津津有味的,还带到脸上?顿时也学着赶紧望向车窗外,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好,你来吧,我又没说不想你,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好了。”钟闻天最后道。
许书铭歪着头看着窗外,他垂着眼睫,似乎是睡着一般,纤长的睫毛一点动静也没有。
等钟闻天看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许书铭已经靠着座垫,闭上眼睛,好像真的不小心打盹睡着一样。
钟闻天原本心情还有些糟糕,一看到许书铭一有机会,便抓紧时间睡觉,简直哭笑不得。
他真的就那么困?
但是到底没有叫醒他。
只是笑笑摇摇头,伸手把后座放着一条干净柔软的备用毯子拿出来,轻轻盖在他的腿上。
钟闻天没有发现,等他转回头看向别处的时候,许书铭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接着眼睛半睁开,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进他的眼睛里,照亮他眼里所有的情绪。
如果这个时候钟闻天转过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许书铭的眼神凌厉到让人觉得可怕的地步。
那已经不仅仅是用执拗、偏激来形容了。
——分明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决绝!
第35章 他实在天真。
许书铭是在美国停留第五天的时候,才见到袁楚川的。袁楚川当时人在LA,他有节目要在那边有个真人秀节目要录制,等录好了,才求着导演通融一下,这才匆匆赶来NY。
在NY谈判的时候,果然如许书铭所说的那样,钟闻天确实收到了许多邀请他去解放身心、寻找乐子的邀约。
钟闻天直到正式签约前,都对这些邀约视而不见,全叫白钺推了。直到第五天,下了谈判桌,袁楚川又打电话过来,钟闻天正好觉得可以放团队出去放松一下,便挑了一个规格看上去还不错的趴体。
这个不错是指主办人是正经美国上流社会家庭,来宾也都是有些来头的,说话得体有修养的,并且在趴体上不会出现绝对不该出现的助兴东西。
钟闻天挑选的这个派对,主办人正好是合作公司的负责人,谈好一笔大项目,这种庆功宴,钟闻天肯定要去出席的。作为这次排队的贵宾之一,去的时候自然不好孤身一人。
他本来打算带着许书铭过去,但是袁楚川要过来,他也答应了对方要和对方见上一面,就顺水推舟应下了。
许书铭是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才入场的。
他原本是在另一个趴体上,钟闻天今天甚至为了避开他和袁楚川的见面,只带了白钺和韩馨过来,哪想到许书铭太出色,有人还惦记着要见见他。宴会的主人凯特夫妇就对许书铭在这几天和他们谈判的印象很深刻,特意来问钟闻天有没有带许书铭过来,他和他的妻子都很想和他多聊聊。
这才有了许书铭半路被从另一个趴体叫来的局面。
许书铭原来的趴体是年轻人的聚会,大家都只想好好放松一下,所以着装上怎么随意怎么来,有好几个姑娘直接就比基尼上阵,在水里泡着,漂亮性感的身材不断带动着趴体的气氛高潮。
而钟闻天这一边的就对服饰略有讲究了,许书铭被突然过来的时候,人还是蒙的,当然没什么准备。幸好,白钺尽职尽责,又是细心的给了他带了一套新西装。
这套西装质地优良,款式也是应季最新款,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这么短短的时间,白钺从哪儿拿来的尺码相差无几,又款式无可挑剔的西装的?但因为时间匆忙,他也没来得及问白钺从哪儿拿来的,迫不得已,只能先换上去。
他人高瘦,穿着剪裁修身的黑西装,走起路来越发显得腿长腰细,十分引人注目。
凯特夫妇更是自打他进门之后,就眼尖的瞧见他,很大方的伸手叫他朝这边走。
许书铭走过去的时候,便先对站在凯特夫妇旁边默不作声的钟闻天先点点头:
“钟总,袁先生。”
袁楚川从刚刚凯特夫妇说起他之后,脸色就很微妙,直到看到许书铭本人真切的出现在自己,眼神才变得说不出的异样。
然而这种场合,即使袁楚川的肚子里滚过无数想法,面子上也只能回了他一个可亲的笑容。
早在之前在国内的时候,他就得到了消息。说许书铭做了钟闻天的助理,风头正劲,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敢和白钺掰手腕。而且还漂亮的掰赢了,可谓一跃成为大家心头的热门新贵,那些个踩地捧高的人恨不得都想找计划巴结他。
他的经纪人丁有阳也有所耳闻,劝他:“阿川,低个头,钟先生只是有些对你擅自出手的事有些心结,何必与他怄气那么久?——你看,被人捷足先登了吧,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你比我懂钟先生是不假,但是我却比你看得清形势!不能再拖了,你下个角色想和陈导合作,还需要钟先生的关系,再拖,你就又要蹉跎一年,你以为一年后,大家还记得你是谁!”
“可是我又没做错什么,家其不过是想我替我出个气,他就要我赶走家其!难道这些都要我忍着吗?丁哥,钟闻天当初看上我,就因为我不是喜欢向他低头的人,我这次低头了,以后就很难在他面抬起头了。”袁楚川看着丁有阳道。
丁有阳一时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道:“那你还想跟他长久不成?你之前有把握说让他会离婚,结果呢,他老婆不是还是好端端的,她老婆还有个女儿,这就血脉亲情就断不了!你又不是女人,还能给他生个孩子?阿川,我一开始就劝你,逢场作戏,不要动真心。”
袁楚川听得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好一会儿才道:“我之前不红的时候,谁在意我是谁?我永远都会记得是谁给我如今的一切的,离开他,我袁楚川一文不值。”
丁有阳听了他的话,心中只剩一片叹息,起身拍了拍袁楚川的肩膀道:
“那我再给你一个消息,钟先生要去美国,他跟你打招呼了么?这次他还带着许书铭。——阿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想清楚了,这次再不低头,也许以后说什么都迟了。”
袁楚川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许书铭跟人言笑晏晏的攀谈。他是早早就辍学去演艺圈的,口语跟许书铭这些出国留学的精英自然没法比,这种场合,就可以看出人生境遇的差距。许书铭丝毫不怯场,谈话的时候始终不卑不亢,一直吸引着别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