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以往的经验,岑星好像是在闹别扭。但这样的方式未免过于乖巧了,虞惟笙虽有些头痛,却又抑制不住想笑。
他知道岑星在不高兴些什么。
这事说来很滑稽。若告诉岑星的父母,你们的宝贝乖崽试图用冷暴力逼迫我和他睡觉,两位长辈不知会露出何种表情。
因为过于缺乏杀伤力,甚至显得很可爱,故而没有对虞惟笙起到任何实质上的威逼效果。
岑星自己也坚持的不够到位。虞惟笙要离开那天,说好了一个礼拜左右就回来,他却哭得仿佛生离死别,差点吹出鼻涕泡泡。
之前回家过年,分开时间还更长些,他都没有如此伤感难过。想来,是两人在确定了关系又有了一些更为亲密的接触后,他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
等虞惟笙下了飞机来到住处,很快收到岑星发来的消息,说有一点想他了。
岑星太喜欢他了,过于不懂掩饰,让自己失去了一切可以用来威胁的资本。虞惟笙审视内心,觉得自己确实被惯得有恃无恐。
再怎么样,他的星星也还是会把自己最甜最柔软的那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他俩之间暂时无法调和的小矛盾,虞惟笙表面坚决,内心深处却一直在动摇。
心爱的Omega如此主动,他又怎么会不想。他对岑星的占有欲悄悄膨胀,恨不得立刻就让全世界知道这个可爱的孩子究竟是属于谁。
但他又觉得“不能”,却说不出太多道理,以至于要在说服岑星时必须摆出根本不存在的理由做幌子。
虞惟笙审视内心,认为自己之所以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是因为骨子里还是把岑星看作了一个小朋友,是个宝宝。都怪岑星太可爱。若他性格也像霍行之那般,虞惟笙肯定不会总想着他的年龄。可转念一想,若他像霍行之,虞惟笙很确信自己根本不会心动。
这么一琢磨,自己问题挺大。明明当初嫌弃人家年纪小,最后偏偏又被他单纯无暇稚气未脱的那一面所深深吸引。原本在他眼中毫无魅力可言的细胳膊细腿,全都变成了勾引的资本。
他想,又做不到,自己跟自己较劲。
这些话,虞惟笙没办法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因为岑星一定会为没有被当做平等的对象对待而难过得大哭。
小朋友短暂的单方面别扭很快就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无疾而终。离得远了,岑星一点性子也不闹了,特别珍惜能跟他通话的时间。
虞惟笙握着手机,后悔自己没有提前打开录音功能,把那一声旁人恐怕根本分辨不了的“晚安”给录下来。他还想再多听听。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必过于惋惜。未来还会有许多机会,他能听很久,听更多,一直听下去。
他想,等未来岑星毕业了,若是真的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正常工作,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他就可以把他一直带在身边,免去相思之苦。他们可以不用挂着电话,而是枕着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枕头,说晚安时声音就响在彼此的耳边。
虞惟笙当晚确实没睡好。
一把年纪,为了自家小男友的一句“晚安”而失眠,听来好笑,可当事人感觉却挺良好。第二天醒来,回想起岑星的声音,依旧忍不住要笑。
他很希望能听岑星再对他说一句早安。虽是大清早,估摸着岑星也该起床上学了,他把电话拨了过去,没想到过了半天才被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很像是在打哈欠。
虞惟笙这才回过神来,今天是周六。他把他的小宝贝给吵醒了。满怀歉意挂了电话,他补了个觉,再次醒来,突然心血来潮,想去拜访一下岑星的父母。
周末,他的未来岳父岳母应该在家。来都来了,若是将来他们无意中听岑星提起自己到这儿呆了那么久却没特地过去打照顾,太扣分了。
他不怕岑星的父母阻挠,也知道岑星不会在乎家人的反对。他只是单纯的,希望深爱着岑星的那些人都能更喜欢他一些。
他在上门前半个小时才给岑星家里打电话,确认老岑和岑太太在家并且有空闲。岑月出去约会了,倒是让虞惟笙轻松了不少。
他不提前通知,为的是让老岑夫妇别特地为他做太多准备。谁知他俩发现来不及做饭后,晚饭时强行把虞惟笙拉去了附近的餐馆。
盛情难却,虞惟笙不想拂了他俩的好意,便去了。虞惟笙极少在饭桌上喝酒,可老岑要喝,他是不敢推却的。
酒量这东西,大多要靠后天练习。虞惟笙不爱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喜欢醉酒后那种无法彻底掌控身体的不自由感。喝得少了,酒量自然不济。再加上昨天晚上没休息好,状态也不行,两人碰了几杯,老岑红光满面,他却已经有些头重脚轻了。
老岑连连摇头,说老虞千杯不倒,同学聚会能把整个班都给喝趴下,怎么儿子倒是完全没有遗传上。作为一个Alpha,酒量还不如他一个Beta。
酒量跟性别没什么关系。虞惟笙却只是笑,夸老岑酒中豪杰。然后又说,我还是不碰为好,不然养成了习惯将来总是喝多,到家了还得岑星照顾,不好。
老岑听着,又满意了。
他问了不少岑星的近况,知道他成绩稳中有升,欣慰不已。人喝多了,话匣子便跟着也打开了。他絮絮叨叨,对虞惟笙唠不少真心话。
他说,觉得高中生就跑去和Alpha同居真的很不像话,又说岑星看起来乖其实特别有主见。之后很快又对自己的话进行了否定,说那叫什么主见,就是小孩子的犟脾气。宠坏了呀,没辙了。
酒过三巡,他不停地拍着虞惟笙的肩膀,说,还好是你,小孩子胡闹归胡闹,所幸眼光还是不错的。
虞惟笙喝得少,也快过了能承受的量,怕自己乱说话,只点头不搭腔。
岑太太一直不怎么插嘴,笑着看他俩碰杯。见自己爱人已经稀里糊涂语无伦次,才主动与虞惟笙聊了几句。
她问虞惟笙什么时候回去,虞惟笙说了个大致时间。
对方办事拖沓,又催不得。能简单解决的事情非要折腾很久,一大半时间全被浪费。原本预计一周,可能来不及,还得再多留几天。
岑太太听闻后,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阿姨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虞惟笙血液里酒精含量超标,说起话来也比平日豪气。
岑太太连忙摇头,答道:“我只是在想,那星星生日岂不是要一个人过了。”
虞惟笙一愣:“生日?什么时候?”
“他没告诉你吗,”岑太太惊讶地看他,“就是后天呀。”
第75章 危!
虞惟笙在回住处的路上给岑星打了个电话。
他坐在车后座,因为酒精的作用人有些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明明觉得困倦,情绪中却又有一种奇妙的亢奋。
去见岑星父母时他,穿得和这几天办公事时一样,西装革履衬衫领带。喝多了,规整的服装便成了束缚。终于可以放松,他靠在后座沙发上仰着头扯开领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这过程中,他一直举着手机,贴在耳边。手机那一头很静,但虞惟笙知道,岑星在听。他脑子糊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到正在和他的小朋友通话,挺开心的。
“星星,星星。”他闭着眼,轻声唤。
岑星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敲了两下手机。
虞惟笙笑出声来,问:“是不是想应一声,没憋出来?”
这种话,若换做平日,他心里有数却也不会说出口。岑星听着肯定不好受。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虞惟笙剩余的那点理智认为自己应该补救,又说道:“不急。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明天不行,还有后天。我等得起。星星以后多说点给我听。”
岑星在手机上敲了两下。
“啊,对了,”虞惟笙闭着眼,把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说到后天……好像是个大日子。”
电话另一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你知道是什么日子么?嗯?”虞惟笙笑着问。
岑星当然知道。后天,是他的生日。虽不是足岁,可也有着不同的重大意义。从那天起,他就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了。
虞惟笙见过他的学籍卡,那上面有他的具体的出生日期。岑星不确定虞惟笙当时有没有留意,又会不会记住。犹犹豫豫,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好意思主动提。
在一些小事上,他总会有奇怪的纠结。比如,若是虞惟笙知道他的生日,他特地提醒,会不会有一点傻。要是虞惟笙不知道,主动说出口,又怪怪的。当知道虞惟笙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无法陪伴在自己身边时,他就更说不出口了。
工作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怕虞惟笙会因为脱不开身而自责。他帮不上虞惟笙什么,至少能做到不添麻烦。
真的忍住没说以后,他心中有许多失落和惋惜,但还有一点点小骄傲。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很成熟,很理智。不止年龄,心态上也是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了。
他想在虞惟笙到家以后对他掏出身份证,告诉他,我成年了,我要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发.情期了。
想象一下,真是害羞又激动。
没想到,虞惟笙会突然主动提起。
虞惟笙说话时声音中透着一丝沙哑困倦,像是已经十分疲乏,可语调却带着明显的愉悦。
岑星把手指按在手机的收音口上,想了一会儿,又松开,没有像之前那样敲击手机,而是张开嘴,努力地逼迫自己发出声音。
他现在确定自己可以出声了。今天依旧不顺利,是因为他昨天偷偷的把通话录下来了。重听过后,他被自己古怪的发音吓到,羞耻万分。可虞惟笙很开心,他又觉得还能再努力尝试一下。
而且,只是单纯应答,也没什么标不标准。
岑星鼓起勇气,深呼吸,小声而短促地“嗯”了一下。
耳边传来了虞惟笙的笑声。
“你好可爱,”他的声音中透着有别于以往的温柔和宠爱,“宝贝你现在要是在我面前多好。”
虞惟笙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岑星红着脸,努力抿住嘴唇,心扑通扑通跳。
“我应该把你一起带过来,”虞惟笙又说,“我想你了。星星,我想你了。学校有什么好去的,不去了,跟着我吧。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养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岑星有点呆滞。虞惟笙今天好像特别不一样,他以前从来不曾说过那么奇怪的话。有一点点无理取闹,还有一点点像是在撒娇。
“好不好,你说好不好?”虞惟笙继续追问,“我们不念书了。在家也不能待在一起,好烦。你说好不好?”
岑星心想,好像不太好。但是他又想虞惟笙高兴。纠结了一会儿,突然为自己不能轻易说话松了口气。
为了掩饰,他又啪啪啪拍手机。
虞惟笙还是笑,被敷衍得满足。岑星也跟着笑。他想,他现在算不算是在哄虞惟笙呢。这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与恋人相处时该做的事,他果然是真的长大了。
“我好想陪你一起过生日,”虞惟笙又说,“星星,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过?我抱着你过,我想看着你变成大人。”
岑星脸一红。他这句话,有好多种理解方式。或许是想陪他度过生日零点,又或许是在说想陪着他度过之后的许多许多年。
虞惟笙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却依旧没有停下:“……我想把你变成大人。”
这句话,应该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岑星涨红了脸,再次吸气,努力地回应:“嗯。”
之后很久,虞惟笙都没有发出声音。岑星把电话放在枕头边上,等着等着,睡着了。
虞惟笙是被司机叫醒的。
他这次过来,不是独自一人。随行人员在出行前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出门都有车接车送。今天是办私事,他去时自己叫了车。回程醉醺醺的,怕不安全,便找了人来接。
开车的是他的助理之一,平日里老实本分,话极少。
虞惟笙下车时酒还没醒,等回到酒店房间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才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有点失态。
他太困了,没来得及想明白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再一次见到那位助理,虞惟笙才感觉到尴尬。
他平日里没什么花边新闻。身边试图靠近的人很多,他滴水不漏。岳霄偷偷告诉过他,说他风评颇佳,是公司里许多人的梦中情A。虞惟笙一笑置之。
如今,他看着助理面对他时略显闪烁的诡异眼神,心里免不了咋舌。
昨天在车里究竟对岑星说了些什么,他大概是记得的。旁人肯定能明显听出来,他正和一个还在念书的小朋友不清不楚,言语间极不正经。他不知道这个看似沉默的小助理到底口风紧不紧,之后会不会出现奇怪的传言。毕竟,他以往从未有过类似的花边新闻。
车开到半路时,虞惟笙收到了岑星发来的消息,问方不方便视频。之后不等他回答,视频申请就弹了出来。
接通以后,画面里出现的岑星面颊已经是红扑扑的了。
他对着镜头打手语,说早上好。虞惟笙连午饭都吃过了,笑着连连摇头。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又熬夜了,”他问,“吃过饭了吗?”
岑星先摇头,再点头,又摇头。接着他对虞惟笙比划,表示自己没有熬夜,只是半夜又醒了,睡不着,今天才会睡过头了。早饭已经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