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斯提到,他一年多以前就开始策划,两个月前确定“打响圣战”的地点。威利斯说他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此次制造案件,只是以流血的方式,来提醒世人,少数族裔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希望以此来改变孩子们的命运。
在这个过程中,威利斯不止一次看向法庭的旁听席。此次法庭没有向公众开放,但那里有多家媒体的记者和摄像。法庭允许媒体拍摄并部分报导案情,只是要求必须将疑犯的面部打码,以确保审判的公正性,以免因舆论而影响审判。
威利斯等人要求保释,但法庭没有接受,庭审后三人被带回监狱继续羁押,将于两周后再次出庭。三人都面临谋杀在内的多项指控,警方称会提供更多证据,来支撑指控。
庭审结束后,约瑟夫邀请陆沅离到总局一起讨论案情。
陆沅离赶到警局,不一会,市警察局的杰克尼尔局长,就带着分管调查服务局的罗伯特、特别行动局的奥伦斯和反恐局的詹姆斯副局长,还有几个负责案件侦破的警长一起来了,以显示对陆沅离充分的重视。
因为杰克局长已经看过了,陆沅离那份针对爆炸案犯的侧写,非常欣赏。他先感谢了陆沅离为他们提供爆炸案线索,然后请陆沅离继续分析案情。
“感谢各位的信任。”陆沅离笑道:“但可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各位并不爱听。”
陆沅离顿了顿道:“被我打死的枪手弗兰克,看起来是白人男性,实际上,却是混血的拉丁裔。女嫌疑人纳蒂亚,也是拉丁裔。威利斯是亚裔,最后一名嫌疑人布鲁斯,是非裔。这些是巧合吗?不是。主谋是有选择的挑选的执行人。他们都来自低学历、低收入家庭。主要负责制造血案的弗兰克因伤退伍后,生活也很拮据。
这些,恰好都是M国少数族裔,加起来,也只占总人口的20%左右。坦白说,压迫,有色眼镜,不公正待遇,这些确实并未完全消弭,即使是现今,被主流社会的歧视,仍然存在。
白人与非白人的区别,人口比例的对比,归属感与土地的占有,社会巨大的贫富差距,这几个现实问题,就已经足够了。加之以伟大革命先驱,自由斗士的历史联想,那个主谋,只需一点引导和扇动,就能把他们积累的不满,直接转化为暴力犯罪的思想支撑,再潜移默化成为实际行动。一个个生长在现代社会,了解现代技术的民族战士,便就此诞生了。
然后,为什么是这里?现如今,枪击案太普遍了,尤其是在M国。那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
陆沅离顿了顿道:“因为‘他’的主要动机,就是要引起轰动,引发恐慌,这就必须要制造血案。没有什么事,比恐怖组织针对平民的袭击,更吸引眼球了。只要这几个要素出现,媒体就会自动聚焦,信息便会爆炸式传播。某些极端思想,也会瞬间传遍全球。
单纯从技术角度分析,‘他’做到了。选定一个带有明确含义的地点,制造一起极具爆炸性的恐怖事件,他的思想,已经伴随着‘God be with you!’这句耳熟能详的话,一夜之间无人不知。
在一向被视为灯塔国的土地上,制造血腥惨案,引起人们对被压迫族裔的注意。‘他’深层次的目的,即向历来为欧美白人所主导的世界霸权,社会规则,宣战。
而我们脚下的这个州,目前已经废除死刑。最多,凶手只要执行几十年监禁。多么好,多么讽刺,利用你们的游戏规则,来向你们宣战。那句话,为什么一定是‘God be with you!’?因为上帝,是你们的信仰,你们最重要的精神家园。让他跟血案联系在一起,瞬间,摧毁你们的力量源泉。”
陆沅离接下去道:“我现在也可以,为‘他’做一份侧写,但是,因为资料较少,暂时还无法深入。”
第15章 挑战者(五)
很快,陆沅离就大致列出了,这次案件主谋的侧写:少数族裔,同样认为长期受到不公正待遇。根据威利斯的情况分析,大概率是亚裔。因为亚裔人群相对口才更好,表达能力更强。相同的出身和经历,可以迅速建立信任,即中国人说得:感同身受,容易共情,而诱导他人犯罪。
中等身材,相貌出众,富有魅力。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更有感染力和蛊惑性。因为有一位女性嫌疑人参与袭击。女性更为悲悯和感性,一般不太会为信仰、愤恨不平之类的原因杀人或参与恐怖袭击,但是如果牵扯了感情,就一切皆有可能。
罪犯熟悉网络、枪械、爆炸知识,了解媒体,应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智商男性,否则,无法完美操控这一切。
原生家庭条件一般或贫穷,有可能是相对较为特殊的存在,比如单亲或重组家庭。
幼年时,遭受过某种程度的心理创伤,比如被性侵或丧父。
年龄较轻,30岁左右。偏执虽然需要时间发展,年纪越大越大控制。狂热这种东西,却正好相反。无数国家首脑人物的例子说明,要具有领袖气质,成为领导者,大都从少年时开始。
“陆教授……”约瑟夫看着这份侧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陆沅离,脱口而出道:“除了家庭环境,这不就是你吗?!”
“嗯?”陆沅离不由挑眉看了他一眼。
“奥……”
被他锐利的眼神一扫,约瑟夫不由尴尬的笑道:“不好意思陆教授,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做事吧约瑟夫先生!”陆沅离白他一眼,道:“这只是开始,提高警惕!等你抓到人,再来开我的玩笑也不迟!现在,我们可以全力查证一下,几位犯罪嫌疑人的社交工具,如手机、电脑等物品。主谋设计精密,非常谨慎。虽然,他们应该在此次预谋动手之前,就清理了这些痕迹,但是也许,还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尤其是,如果能够尽快找到那个爆炸案的嫌犯的话,我们会有很大几率,获得主谋身份的线索。到时请各通讯公司配合,调阅或者想法恢复聊天记录,查找主谋的踪迹。必须尽快抓到‘他’,阻止‘他’下一次的行动!”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焦旸在内,一时间都有些沉默。陆沅离说得一些事情,诚然存在,但是,该如何改变,或者说去解决呢?这涉及一系列深远的社会问题,似乎他们都无能为力。而且,有了这次如此成功的“示范者”,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会有更多人效仿,这样的血案,还会继续发生在这块广大的土地上呢?!
这几天都跟着陆沅离跑警局,实在睡得太晚,第二天焦旸多少有点没精神。下午他跟黛西沃森,有单独的导师辅导时间,就早早来到小班教室,想先眯一会,不然简直没法应付小班辅导时,陆沅离无时无刻的发问。
“喂,起来一下!”
谁知,焦旸刚要睡着,就被人拍醒了。
“嗯?!”
焦旸就见黛西妆容精致的站在他面前,穿着墨绿色的紧身低胸短裙,踩着同色系的细高跟鞋,一头金色的茂密长卷发,浅碧色的眼睛在裙子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生动,还有浑身上下散发出清淡但撩人的香氛……
虽然他也承认,黛西此时看起来很有魅力,简直是非常标准的M国甜心,只是稍微有一点傲慢。但是,穿成这样来上导师的辅导课,尤其是犯罪心理学课程,是不是有点……不大协调?
“嗨!”
焦旸赶紧站起来跟黛西打招呼。
“坦白说,”黛西双手抱胸道:“我喜欢上了陆教授……”
“噗……”
焦旸一愣,就……我们陆教授,年轻英俊、有才多金,传道受业、惩罪罚恶,谁能不喜欢呢,是吧?!正常,很正常!
焦旸急忙收敛心神,端正面孔,道:“你眼光真好,很多同学都喜欢陆教授呢!”
“我跟他们不一样。”
黛西昂首道:“我是认真的!”
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你怎么知道不是呢……焦旸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而是跟我说呢?”
“因为我知道,”
黛西道:“你们住在一起。”
教师与学生的作息时间当然不同,就算陆沅离不在意,他也已经刻意与陆沅离错开上下学的时间了。焦旸气道:“你跟踪我们?!”
“不好意思,”
黛西低下头道:“我请了私家侦探。”
“这……”
焦旸一怔,有点紧张道:“所、所以你是希望,我帮你在陆教授面前说好话,或者是递表白信吗?!”
“不。”黛西盯着焦旸的眼睛,道:“我要先行确定一下,你有没有同性恋倾向。”
“没没没!”
这位大小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鬼?!焦旸尴尬地连连摆手道:“你想太多了!我住在那里,只是因为……我家里比较困难,教授想帮我免掉房租而已!”
“是这样吗?”黛西审视地看着他道:“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焦旸叫道:“当然,都说你不要想太多了!”
“那么,”黛西道:“你是在跟乔安娜交往吗?”
“也没有!”
焦旸道:“哎,黛西同学,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啊?!”
黛西见他说,没跟乔安娜交往,好像警报还没解除的样子,道:“虽然你说没有同性恋倾向,但是教授太迷人了!而且,你们中国人说那个……对,日久生情!所以,也不好说。不然这样吧,我付钱帮你租一套离学校最近的公寓,你尽快从教授家里搬出来吧!”
凭什么啊?!焦旸气道:“黛西同学,你这样就过分了吧?现在这么多课程,我住的好好地,为什么要搬来搬去?!而且,是教授叫我住进去,用家政服务抵消租金的。这是他的决定,你口口声声说很喜欢他,但是却来干扰他的正常生活。我实在看不出来,你是有哪里喜欢他了?!”
“是这样吗?!”
黛西有些惊讶道:“原来教授他喜欢会做家事的女生?!”
“不一定,但是我估计,这只是最低要求。要做他的伴侣,肯定是要承担全部家务的。而且……”
你还得承受他喜怒无常的坏脾气,跟某些可能的怪癖,比如说,体罚……焦旸思索道:“家政人员也不能用,你都得自己亲手来!我觉得,从这一点上来说,教授好像不是很适合你……”
听到这里,黛西果然露出了迟疑的神情。焦旸心里清楚,黛西出身豪门,家族内部拥有多家全球大型连锁企业。别看她走出来这样光鲜亮丽,估计在家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洗,房间也不会打扫。你让她去伺候别人,那当然是有难度。
黛西思索了一下,道:“雨果,其实,我本来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教授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我怎么接近他会更好一点!”
焦旸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
“因为……”
黛西嗫嚅道:“我听说中国人比较含蓄,跟我们的思维方式,差距很大!你也是中国人,而且跟教授住在一起,应该比较了解他吧……”
“教授是在这里长大的,我却来自中国内地。因为生长环境不同,在我们的理解上,其实也很不一样。”见她头一次露出小女生的羞涩神情,焦旸挠挠头道:“而且,我好像,真的不是很了解教授。他是心理系教授,如果他不想你了解他的话,你是很难走进他真实的内心的。你懂得……”
“嗯……”
说到这里,焦旸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陆沅离对什么样的女生感兴趣这个问题。而且,跟他还是个穷学生,又在异国他乡,根本没条件谈恋爱不同,陆沅离是一个事业有成、条件优越的成功男人。就算按照M国的习惯,不谈恋爱和结婚的话,那总也会有一、两个约会对象吧?
可是,自从他住进别墅以来,陆沅离就是上课、研究案情,去警局或者跟一大群同样的犯罪心理学家开会。他好像,从来也没在陆沅离身上发现,有女性存在的痕迹。
等一下……其实,他跟陆沅离的“同居”生活,就是照顾陆沅离的饮食起居,全天24时被差遣、随时回答陆沅离提出的课业问题,供他耍弄,消遣取乐罢了。
客观说,他跟黛西说得都是事实。除了清楚陆沅离的食物口味跟衣服尺码,双选时见过档案,知道陆沅离确实未婚以外,他对陆沅离的家庭、爱好、过往等等,目前还是一无所知。
见焦旸发呆,黛西道:“雨果,我真的只是,想要多了解一点教授而已。如果我刚才的话,叫你感觉受到了冒犯,我可以向你道歉……”
“这倒不用。”
焦旸好脾气的说:“我只是想提醒你,教授这样的人,不是很容易走进他心里,你要做好准备。如果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你会很辛苦。”
第16章 边缘人(一)
“明白!”
黛西笑道:“他这样的男人,当然很难征服!而且我也知道,学校里有多少女生瞄准了他!”
“是哈!”
焦旸刚要说句什么,就见陆沅离走了进来。他赶紧冲黛西挤挤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黛西冲他会意的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陆沅离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学生,瞬间感到,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与默契,而且还跟自己有关。陆沅离道:“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那就把我上次布置的论文跟试题交一下吧。”
下了课,两人正准备回去,陆沅离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一听,又是约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