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者之间又是不一样的。
姚总在F站再有分量,也是乙方。
可他在画意,就算再没分量,那他也有个甲方爸爸呀!
所以带给苏祁寒的感受……肯定也是有点复杂的。
苏祁寒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姚暑雨,幽幽地说:“……这是画意的姚总欸。”
姚暑雨盯着此刻略显错乱的苏祁寒,沉默半晌,轻声道:
“……傻孩子,我怎么会是画意的姚总呢,我是Fire UP的姚总啊。”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迎面就是画意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前台。
前台小姐看见来人立马站起身迎了出来,笑露八齿,温柔可亲:
“陈总!姚总!下午好。”
还给苏祁寒打了个招呼:“同学,下午好,欢迎来到画意文传,这边请。”
苏祁寒同学略显局促地点点头,受宠若惊:“……谢谢!”
然后回头瞟了“姚总”一眼。
姚暑雨:“……”
陈莜习以为常地挥挥手,带着礼貌笑容对前台小姐说:
“你忙你的吧,我带他俩转悠就行了,跟姚董打过招呼了。”
“好的,”前台小姐立马点点头,从前台桌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临时工作证,可以刷电梯的那种,递给苏祁寒,“同学,这个给你,祝你参观愉快。”
然后她礼貌地微侧身子,让出路来,抬起一手做了个“里面请”的动作。
陈莜笑了笑,挽着拿好临时工作证的苏祁寒进了工作区,姚暑雨在后面对前台小姐点点头,走在苏祁寒的另一侧。
三人所到之处,员工不管在做什么,都纷纷抬头打招呼,路过的也会停下来说点什么再走,对陈莜那叫一个恭恭敬敬。
而陈莜,虽然气场强大,但不骂人的时候对员工还是十分亲和。她一边对跟自己打招呼的员工点头,一边跟苏祁寒介绍每个工作区域的功能,两头不耽误。
行政、宣传、运营、市场等等这些部门,就介绍得比较快,因为她知道苏祁寒不大感兴趣。
一层一层逛上楼,重点还是策划部门和制作技术部门。
苏祁寒晕晕乎乎,仿佛又回到了在F站总部,被姚暑雨遛来遛去的时候。
姚暑雨倒是习惯这个场面了,毕竟他亲妈那张嘴是出了名的损,员工面对她这个虚挂一职的“陈总”,总是要更怂一点。
对比之下他们家老林反倒像个老好人了。
苏祁寒人生第一次,感受了一把领导级别的人物,才能享受的待遇。
“陈总、姚总,下午好啊。”
“陈总下午好,小姚总今儿也来了啊?”
“小姚总,好久没见着你了呀。”
即使这些职员都不认识苏祁寒,但还是会对他这个小同学客客气气地点头微笑一下。
苏祁寒看见打完招呼的人,转头就继续投入到了工作里去。
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展露出了普通社畜该有的样子,这才让苏祁寒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他眨眨眼,让自己飘在半空中的魂儿回到身体里,凑近姚暑雨小声嘟囔:
“是Fire UP的姚总,而不是画意的姚总……”
姚暑雨:“……”
姚暑雨第一次对当年起了这么个ID的自己,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
……到底什么毛病。
这时,一个身穿衬衣西装裤的男人走了过来。
姚暑雨在他快走近的时候,就点头叫了一声:“文哥。”
然后小声对苏祁寒介绍说:“这是老林的秘书。”
文然儒雅地笑了笑,然后在他们三人面前站定,有些客气地对陈莜说:
“陈总,您来了。姚董这会儿正在偷……旁听‘脉搏’策划组开小会,问您想不想过去一块儿?”
然后又看向姚暑雨:
“他还说,如果小姚总的朋友感兴趣,也可以一起去。”
小姚总的朋友:“!”
姚暑雨挑了挑眉,问:“一起去偷听商业机密?”
陈莜站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文然憋着笑,解释说:“就是商讨一下动画化发布会的细节问题,不涉及商业机密。”
姚暑雨听完,稍稍低头看向苏祁寒,征求意见:“想去吗?”
苏祁寒仅仅犹豫了一秒,就两眼放光地,狠狠点了个头。
文然领着三人,往里面的小会议室走去。
路上,清醒不少的苏祁寒忽然灵光一现,倏地回头,瞪大俩眼睛问姚暑雨:
“姚总!F站……画意……杰林希望小学,你……?!”
姚暑雨抿着嘴唇思考半晌,才在走到会议室门口之前憋出一句:
“一会儿记得提醒我找老林把那笔钱要回来。”
苏祁寒愣了愣:“什么钱?”
姚暑雨摊了摊手:“F站强行打给画意慈善团队的那一半设备钱呗。”
苏祁寒:“……”
十大……十万呢,是得要回来。
嗯。
☆、什么狗儿子
H座第十八层楼,是画意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策划部门的老巢。
大大小小的项目需要商榷,需要定夺,这个会开完了又得接着开那个,所以这一层楼,拥有整个公司最多的会议室。
跟F站总部规格整齐划一、名称简洁明了的“小会议室”和“大会议室”不同,画意分布在这六层写字楼里的各个会议室,都给取上了颇具一些诗情画意的名字。
大概是标榜风雅的姚董事长授意,“画意”拢共拥有十间会议室,各自的名称分别都取用于十大传世名画。
而第十八层策划部门高管们常用的这间职员会议室,名字就叫“唐宫仕女”。
这组画原本描的是唐代美女众生像,姚杰林当初把这个名字安在这里,纯碎是觉得《宫乐图》中“十位嫔妃围坐在方桌周围”这个热火朝天的场景非常之适合他们策划部的十位高管。
再有,楼上第十九层制作组常用的会议室名叫“五牛”,取自《五牛图》,鞭策各位技术人员要像牛一样任重、勤劳而温顺,恳恳切切地因工作而收获快乐。
而顶层股东会议常用的会议室名叫“千里江山”,自然是取自《千里江山图》,大概是反映了一群全秃、半秃和中间秃的老头子们心里仍存的那点豪迈之气吧。
苏祁寒盯着会议室门口挂着的木制铭牌,像模像样,还颇具雅意,他正要夸赞一下领导阶层别出心裁的设计和寓意,就被姚暑雨的一句嘲讽堵在了喉咙管里:
“全公司上下我最不满意的就是会议室门口挂的这些牌儿,不伦不类……特别是开会开一半助理进来端茶送水的时候,整的跟酒店包间似的。”
苏祁寒咽了咽口水:“……”
别说,还真挺像的。
“唐宫仕女”被一道磨砂玻璃门给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面那间设有两张相对而放的米色皮沙发以及配套的茶几,用作会客也可,稍作休息也可,对求职应聘者的二轮面试也一般都在这儿进行;而里头那间,则是设有北欧简约风格的米白会议桌椅和完备的投影设备,还有一块备用的白板,陈设就是一间简单朴素的职员会议室。
因为“唐宫仕女”离策划部的工作区域距离最近,所以颇为受宠,经常被使用。
秘书兼助理还兼画意大管家的文然,推开会议室外间的门,示意陈莜、姚暑雨和苏祁寒先进,然后冲屋里点了个头,叫了一声:“姚董,您要的人给您带来了。”
姚暑雨无语地回头看了文然一眼。
社会气息有点太足了吧哥。
文然无辜地回看了他一眼。
您爹他就是走这个古惑仔风格的呀,怪我咯。
姚暑雨:“……老林。”
苏祁寒看不懂他们俩之间的眼神交流,这会儿正五分紧张、三分向往、还有两分好奇,他小心探头看了看传说中人好心善的大企业老板姚杰林,稍显拘谨地跟在姚暑雨后边打了个招呼:
“姚董……您好,我是苏祁寒,今天打扰了。”
只见这位走古惑仔扛把子风格的老林,堂堂画意董事长,此时正一本正经地抱臂坐在皮质沙发的……沙发扶手上。
靠里间玻璃门口那侧的沙发扶手。
百分之八百八——先前是在玻璃门缝边偷听里面十位嫔妃……十位高管开小会。
姚暑雨再一眨眼,姚杰林人已经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本去年的旧杂志,坐在了沙发正中间,轻咳一声,冲对面的沙发抬抬下巴:“暑雨的朋友吧,你好,坐吧。”
架子端得特别足。
陈莜嗤笑一声,走过去轻掐一下姚杰林的肩膀,挨着人坐下了。
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姚杰林往边上挤了挤,自己坐在了沙发正中间,抬手招呼苏祁寒:
“小祁寒,来,过来坐会儿。”
姚暑雨不需要人招呼,自己坐没坐相地往对面沙发上一瘫,把苏祁寒那点局促和紧张给衬托得毕露无疑。
小学生上课也就这模样了,端端正正的。
文然指了指玻璃门,得到姚杰林的示意之后,他就敲敲门,进到了里间的会议室。
姚杰林把二郎腿换了一边跷,放下了手里那本不知道被谁遗忘在这里起码超过一年的杂志,绷着脸说:“现在他们……”
姚暑雨跟他同时开口,揶揄道:“现在众嫔妃已经一致拒绝你进这个会议室的门了?”
陈莜在边上害了一声:“那可不,说他除了会刷存在感之外,坐那儿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都提不出来,白占张凳子、白浪费个纸杯,所以他只能委委屈屈坐在外间偷听了呗。”
“乱说,”姚杰林一下就绷不住了,现原形地嚷嚷道,“老子那是尊重他们每个人提出的建议,不打压、不质疑、不给员工造成心理压力,给足员工发展空间和展示才华的舞台!”
苏祁寒正襟危坐,礼貌性点头,深感自己离实现快乐社畜的梦想又更进了一步。
姚暑雨百无聊赖地摸出手机,刷起了F站首页。
“……”姚杰林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戒不掉网瘾的儿子一眼,重新端起大老板从容不迫、沉稳内敛的架子,转头问苏祁寒,“祁寒,在家里住得还习惯吧?”
苏祁寒脸上挂着乖巧诚挚的笑容:“挺习……”
姚暑雨眼皮子也不掀,嘁了一声:“住的那是我那儿,又不是你俩那儿,能有什么不习惯的。”
苏祁寒:“……惯的。”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姚杰林压下抽搐的嘴角和跳起来给姚暑雨一下子的冲动,尽量慈祥地说,“听暑雨说,你挺爱看我们画意制作的动画,本身也是学相关专业的?”
苏祁寒嗯了一声:“特别爱看!最近在追《百里凌云》……唔,但我学的是绘画,也算是相关专业……吧?”
“当然算,绘画可是底子,不过要做出成熟的动画来,还有很多东西得学。”姚杰林肯定一番,接着说,“正好今天有这个机会,让暑雨带你在公司遛……转一转,想去哪里看看都行,随意一点。前台把准备的卡给你了吧?这卡你揣着,以后想来公司参观,随时欢迎。”
“这、这个卡吗……”苏祁寒愣了愣,下意识地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临时工作证,一瞬间的懵逼之后,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吗!还可以来吗?谢、谢谢姚董!”
姚杰林云淡风轻:“不用客……”
“客气什么,又没啥好看的。”沙发上的姚暑雨又往底下缩了缩,几乎是斜着眼看他亲爸,“小祁寒就想去里面听你那个十个嫔妃开小会,结果连你本人都进不了会议室这个门……别一口一个‘暑雨’了成吗,过于肉麻,你自己叫着不别扭吗……”
“那是不让进吗?那是老子暂时回避,多给他们一点自由发挥的空间!”姚杰林果然一点就燃,暴躁老爹即刻上线,“老子专门在这外边等着带你们进去,不领情拉倒,什么狗儿子……”
嚷嚷完,头一偏,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地对陈莜抱怨说:“皇后娘娘,这狗太子能不能考虑废了重新立一个?”
皇后娘娘陈莜瞥了姚杰林一眼:“看上里头哪位嫔妃的儿子了?”
“哪儿能,”姚杰林嘿嘿一笑,“我俩再要一个呗?”
狗太子姚暑雨啧啧两声,凑近苏祁寒,压低声音说:
“看见没,他就一老不正经。我有这样一个亲爸,情况能好到哪儿去?以后别老说我耍流氓,解决问题要追本溯源,你有意见就找老林的麻烦去。”
苏祁寒差点没把自己呛着:“……咳。”
“当着小孩儿面你瞎贫什么呢!”陈莜柳眉一挑,美目一瞪,姚杰林立马噤声,“刚才不还装得跟个正经人似的么,姚董?”
姚董赔笑:“想给祁寒留个好一点的第一印象嘛,我这不是头一回拥有小年轻事业粉,有点紧张了,紧张了……”
苏祁寒忍俊不禁,反倒是他,现在一点也不紧张了。
“算了算了,”姚杰林摆摆手,强绷着的大老板气势松活了下来,调整回了寻常语气,看着苏祁寒说,“祁寒,你也别叫姚董了,你一别扭我也不得劲,咱俩谁也别跟谁客气,你就跟他娘儿俩一样,管我叫老林吧。”
苏祁寒下意识偏头看了姚暑雨一眼。
姚暑雨安抚性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膝盖。
“嘿!”姚杰林不乐意了,“你这小孩儿,称呼变更还得申请这小子审批同意咋的?”
苏祁寒立马换上无比认真正经的小表情,仿佛回到了刚开学进行国防教育俗称军训的那段峥嵘岁月,挺直腰杆,喊“教官好”似的,严肃地叫了一声老林。